靳衍痕伸手去抓她手裡的包子,樓辰手腕一轉,躲開了他的手。不知道爲什麼,就是不想放下手裡的包子,又想不出什麼理由,樓辰輕咬了一下脣角,急道:“我很餓!”
這是得多餓才讓他的清冷佳人抓着個冷了的豆芽包子不肯放啊。
靳衍痕心疼了,眼疾手快地抓住樓辰咬了一半的包子,硬是從那隻修長白皙的手上奪了過來。在樓辰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塞進了嘴裡。
這人、這人怎麼如此、如此……
樓姑娘出身大家,還真沒見過這麼糙的人,別人吃了一半的東西也往嘴裡塞。樓辰瞪着他,冷眸中有惱意,臉頰卻不自覺的紅了。
“我們現在就回去,我給你煮一大碗麪,這涼的包子就別吃了。”可惜靳衍痕此刻滿腦子都是“心上人正在餓肚子”這件事,也就沒注意美人這難得的風情,抓着樓辰的手腕非但沒鬆開了,還抓得更緊了,拉着人就往傅府的方向跑。
曲凝雙還在和方如輝宣泄着自己的興奮,忽然看到靳衍痕和樓辰飛快地從身邊跑過。愣了一下,曲凝雙對着兩人的背影叫道:“喂?你們倆跑什麼?”
那種速度,簡直像是一陣風颳過,輕功用到極限了吧?
確實是極限,兩人只用了一盞茶的功夫,就回到了傅府,沒等守在門房的侍衛行禮,兩人又一陣風似的跑了進去。
兩個侍衛面面相覷,往兩人後面看去,也沒人追啊?這是跑什麼啊?
大戶人家的膳房,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有人守着。竈裡的火是不能滅的,方便主子們想要個熱水,或者想吃點什麼的時候,能及時地送上。
早過了就寢的時辰,兩人來到膳房的時候,只有一名小廝守在竈臺邊打着盹,聽到動靜嚇得趕緊站起來。
一看到是府上的兩位貴客,小廝不禁有些慌亂起來,急道:“公子小姐怎麼到這裡來了?”
靳衍痕大方地走進去,笑道:“我想用一下膳房做點吃的。”
“公子想吃什麼?小的去叫廚子過來給您做。”
靳衍痕看了一眼爐竈裡還沒有滅的火,滿意地拍拍小廝的肩膀,笑道:“這麼晚了,不用叫人了,你也去歇着吧。”
小廝在原地看了一會,欲言又止,最後也不敢逆了貴客的意,行了個禮,就匆匆退了出去。
這膳房很大,有七八個竈臺,其中兩個燒着火,上面放着兩個大鍋,燒着熱水。
竈臺旁邊一口大缸,裡面裝滿了清水。膳房的中間放着兩張寬大的案桌,角落裡還放着幾張長條木凳。
靳衍痕拿了一張木凳放在離竈臺稍遠的案桌旁,說道:“你坐一會,很快就好。”
說完就不再管樓辰,走到存放米麪和食材的角落裡翻找了起來。不一會,只見他轉過身,手裡舉着個東西,晃了晃,笑道:“看我找到什麼好東西?冬筍,你見過嗎?”
樓辰白了他一眼,懶得理他,她雖然不善烹煮,但還不至於連筍都不知道。
獲得一記白眼的人反倒哈哈笑了起來,埋頭又找了一會。站起來的時候,一隻手拿着兩根冬筍,一隻手裡拿着一小把面和幾根水嫩新綠的小蔥。
靳衍痕聳了聳肩,失望地嘆道:“好的食材估計都被廚子收起來了,我就只找到這些了。看來今晚想讓你吃的豐盛些只怕是不可能了,要不還是把廚子叫……”
“我餓了。”
淡淡的一句話,立刻堵上了靳衍痕的嘴。
“馬上好!”
某人動作神速的將冬筍放在案桌上,拿起刀架上的小刀,在底部割了一個圓形的口子,手微微用力,冬筍的外殼就被一層層撥了下來,露出了裡面淡黃色的筍心。
那筍心和蔥用清水洗了一遍,靳衍痕換了一把刀,動作嫺熟地將筍心切成薄片,再切成細絲,小蔥也被他切成了小段。
樓辰坐在角落的凳子上,靜靜地看着爲她忙碌的人。她覺得眼前這個人,像是換了個人似的。捲起的衣袖,露出了一小節肌肉勻稱的小臂,他的手也異常的靈活,刀在他手中,運用得無比熟練。膳房裡只點了兩盞油燈,竈臺裡的火光忽明忽暗,映照在他俊美的臉上,像是蒙上了一層柔光。這樣的他,甚至比練劍的時候,更爲俊秀。
樓辰擡手按在心口上,心跳平穩舒緩,沒有怦然急跳的感覺,卻如同被一個暖流包裹在其中,從心裡一直熱到臉上。樓辰輕輕撫上微燙的臉頰,才發現自己居然在笑,那種止不住的嘴角上揚,從心裡透出來的愉悅,濃烈到讓她不能忽視。
樓辰的心神都有些恍惚,一道悅耳的聲音在耳邊忽然響起,“好了!”
擡眸看去,一碗飄散着濃郁蔥油香味的素面出現在她面前。
這麼快就做好了?還是……她剛纔恍惚了那麼久?
“快趁熱吃啊?”靳衍痕奇怪地看着有些呆呆的樓辰,不會是餓壞了吧?!
樓辰擡手撫了撫額頭,掩飾着自己的失態,手拿下來的時候,臉上已恢復了一慣的清冷。這才發現,靳衍痕只端了一碗麪過來,也只拿了一雙筷子和一個勺,“你不吃?”
“我吃了兩個肉包子,不餓了,你吃吧。”將面往樓辰面前推了推,靳衍痕催促道:“快嚐嚐味道怎麼樣?”
在靳衍痕緊張又期待目光中,樓辰拿起勺子,嚐了一口湯。
麪湯是用清水做的,並不醇厚,但是卻有着濃濃的蔥油香味,湯很暖,從嘴裡一直暖到心裡。面煮的火候掌握的很好,彈嫩爽滑。最特別的是冬筍,清脆的口感帶着筍特有的清香。因爲切得很細,和麪拌在一起,每吃一口面,都伴着細細的筍絲,很和她的胃口。樓辰點頭,毫不吝嗇地讚揚道:“嗯,很好吃。”
得了誇獎,靳衍痕提着的心終於放下了。他雖然對自己的廚藝頗有信心,但是樓辰不一樣,她肯定吃過不少珍饈美味,他還是有些擔心她看不上這樣的清湯寡面。
靳衍痕整個放鬆了下來,也拖了一張凳子過來,在樓辰身邊坐下。他手撐着下巴,側頭看着身邊的人,一口一口吃着自己煮的面,笑道:“好吃吧。我和你說,我的手藝可比姑姑好多了,你不知道,姑姑做的菜,實在是……”靳衍痕刻意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地說道:“等你有機會領教的時候就知道了。”
他那副痛不欲生一言難盡的樣子逗樂了樓辰,也打破了樓姑娘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一邊喝着暖暖的麪湯,一邊問道:“你什麼時候開始會做飯的?”
“七八歲吧,那時候姑姑只會煎蛋,頓頓都能吃到蛋殼。青菜經常炒糊,有幾次菜都做好了,卻沒把竈火填了,把鐵鍋都燒紅了,差點沒把竈房燒了。爲了小命着想,我只能自己學着做了。”
“學的時候沒把竈房燒了?”樓辰好像喜歡上了這種一邊吃東西,一邊漫不經心的聊天的感覺,竟然就這樣一邊吃一邊和靳衍痕搭着話。
靳衍痕坐直身上,雙手環在胸前,輕笑道:“我這麼聰明伶俐英武不凡,廚藝這種小事,還不是手到擒來。”
樓辰擡眸掃了他一眼。
撇撇嘴,靳衍痕輕咳一聲,“好吧,只燒了兩次而已。”
樓辰輕笑了一聲,倒也沒繼續取笑他。
坐的這麼近,盯着那張絕美的容顏,靳衍痕忽然明白了“秀色可餐”四個字的含義。
因爲一直盯着,她的每個神情都沒有逃過靳衍痕的眼睛,在她微微皺起眉頭,放下勺子的時候,低聲笑道:“飽了?”
確實是飽了,平日裡,她戌時過後,都不會再進食了。今天吃了這些,已經超出她的食量太多了。但是,還剩下半碗,不吃豈不是很浪費嗎?他特意做的……
樓辰深吸了一口氣,又夾起面,打算再吃一點,手腕上一緊,面還沒送到嘴裡,筷子已被奪了去。
“飽了就別吃了,這麼晚了,小心積食,晚上睡不好。”話音剛落,面前的碗也被人拿了過去。
他的吃相,真的算不上優雅,稀里呼嚕,剩下的半碗麪就被他吃光了,連湯都沒有剩下。
他明明就很餓,爲什麼不多做一碗呢?樓辰不明白,也就問了出來。
靳衍痕滿足地放下筷子,不以爲意地回道:“只找到了那點麪條。”
樓辰愣住了,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麼接話,心裡堵着什麼,想說出來,又不知道說什麼。
窗外忽然傳來三更天的報更聲,靳衍痕把碗和筷子放到竈臺旁邊的水池裡,揉了揉終於有點飽腹感的肚子,對着還坐着椅子上發愣的樓辰說道:“走吧,明天一早你還要去刑部呢。”
樓辰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靳衍痕有些不解地看着那道清麗的背影,她今晚怎麼回事?恍惚得厲害,難道是餓的?
靳衍痕追了上去,想到明天的事,低聲說道:“明日我就不陪你去驗屍了,以你的能力,一定能查出馬婆婆到底有沒有中毒。我想去湖邊看看,查一查湖邊的船隻,看能不能找到那三隻船。”
“嗯。”
夜色深沉,良辰美景,美人在側,不做點什麼,好像都不太對!
靳衍痕悄悄朝身邊的人走近兩步,看到她沒有躲開,手飛快地抓住心心念唸的柔荑。
下一刻,靳衍痕渾身一震,剛剛……那隻修長纖細的手居然回握住了他的手?!
繼牽手攬腰不會再被揍之後,辰兒居然主動都回握他的手了。靳衍痕覺得自己被心中升起的狂喜淹沒了,早知道一碗麪就能讓美人傾心,他早就做了啊!
靳少爺心情極好,至於明天,廚子看見一片狼藉的膳房時是什麼樣的心情,就不在靳少爺關心的範圍之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