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分分秒秒地過去,蘇然的心始終懸在嗓子眼裡。她不斷地在心裡祈禱着,片刻都不敢鬆懈。
直到醫生告訴她,孩子已經保住了的時候,她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精神放鬆之後,巨大的疲憊便如潮水一般席捲而來,醫生後面說的話,她全都沒有聽清。她的眼皮像是灌了鉛一樣,再也睜不開。
迷迷糊糊當中,蘇然感覺到自己被推出了急救室,在長長的走廊上飛快地行進。明晃晃的燈光照得她有些難受,讓她無法安然入睡,她想要皺起眉頭表達一下自己的抗議和不滿,卻連這樣的力氣都沒有。
似乎還有別人在跟她說着什麼,那聲音忽近忽遠,她一個字都沒有聽清,只是覺得……那個聲音有些熟悉,應該是個她認識的人。
會是誰呢?葉北辰麼?
應該是他吧……她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他沒理由不趕回來看她的。
這是蘇然在徹底昏睡過去以前,腦子裡閃過的最後一個念頭。她來不及仔細去思考,這個猜測究竟是否正確,就已經沉沉睡去。
她太累了。
精神上的緊張和恐懼,極大地消耗了她的體力。她現在繼續睡眠,才能讓身心得到回覆。
這一夜,無夢。
蘇然睡得非常安穩,或許是因爲睡過去之前,覺得葉北辰回來了,才終於可以安心下來吧。
翌日清晨,溫暖的陽光透窗而來,蘇然慢慢地睜開眼睛,透過模糊的視線,看見了一個挺拔的背影。
深色的西裝,短短的頭髮,她不自覺地揚了揚嘴角,安心而又甜蜜。
“北辰。”她輕輕地叫他。
男人轉過身來,開口說道:“太太,你認錯了,我是陳剛。”
冷水兜頭澆下,蘇然徹底清醒過來。她揉了揉眼睛,終於看清了對方的面容。她的心,就在這一刻輕輕地顫了幾顫,裝滿了沉甸甸的失望。
“不好意思,我剛睡醒,看花眼了。”她輕聲解釋。
陳剛微微一笑,示意她不必放在心上。他換了個話題,問道:“太太,你現在身體感覺怎麼樣,還有不舒服麼?”
“沒有。”蘇然搖搖頭,擡手去摸自己的小腹,在摸到那個圓滾滾的弧度時,心情終於好了幾分。
孩子似乎也有所感應,隔着肚皮輕輕地踢了她一下,讓蘇然終於可以徹底安心下來。
寶寶還在,這就好……
“北辰回來了麼?”她這樣問他。
陳剛的視線略略往地面上掃了一下,巧妙地隱藏住了眼中的情緒。他的聲音很穩:“葉少已經得到消息了,現在正在回來的路上。”
“那就好。”蘇然點點頭,心裡更加踏實了。
“我去給您買早飯。”陳剛說。
“嗯,麻煩你了。”蘇然微笑着感謝,心情不錯。
陳剛也微笑着退了出去,卻在關門的瞬間,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見。
他快步離開,卻沒有馬上去買吃的,而是打電話給葉北辰的另一個心腹,問道:“找
到合適的人選了麼?”
對方說:“找到了。目前選出了三個人,都是國內最頂尖的配音演員,我已經讓他們照着葉少以往的影音資料練習了,應該很快就可以讓他們模仿葉少說話的聲音了。”
陳剛稍稍舒了口氣:“讓他們儘快聯繫,我這邊最多隻能拖到下午……要是下午還沒有‘葉少’的電話打過來,太太肯定會起疑心的。”
“知道了,我會盯着他們,催他們快點練的。”
掛斷之後,陳剛又打了另外一通電話,去詢問失聯的航班有沒有找到……唉,還是沒有消息,也不知道葉北辰現在究竟是生是死。
陳剛心情無比糟糕,卻不得不把所有的情緒全都藏起來,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來,買好早餐之後,滿臉笑容地送到蘇然身邊,囑咐她慢點吃。
如此細緻周到的照料,倒是讓蘇然挺不好意思的。她輕聲說:“陳剛,北辰不再到這段時間可真是麻煩你了……你肯定也累了吧?要不早點兒回去休息吧。”
陳剛笑着說:“我還好,不怎麼累的。”他告訴蘇然,昨天晚上她的孩子保住以後,保姆就回家去陪小寧了,他已經跟保姆說話,今天早上過來換班。所以他現在要等保姆過來,纔會回去休息。
聽到他說完這番話以後,蘇然感激的同時,也有些小小的疑惑。
“孩子不是已經沒事兒了麼?爲什麼我不能回家去,還得繼續呆在醫院裡?”她問他。
陳剛說:“太太您現在身體比較虛弱,醫生說您需要臥牀保胎。所以接下來一直到生產之前這段時間,您可能都得一直呆在醫院裡,不能回家了。”
蘇然的眉頭越皺越緊:“臥牀保胎直到生產爲止?陳剛,你實話告訴我,我是不是還沒有徹底脫離危險,隨時有可能……有可能……”
她不敢說出那兩個字來。
陳剛趕緊表示:“太太您想多了,真的沒有那麼嚴重……”
話剛說到一半,醫生就進來查房了,陳剛立刻順水推舟,讓醫生親自跟蘇然解釋臥牀保胎的事情。
醫生畢竟專業,說出來的話,比他更可信。
“葉太太,是這樣的,再醫學上面,所有懷雙胞胎的孕婦,其實都可以算作高危產婦。因爲雙胞胎的情況比單胎複雜很多,也更加危險,而且早產的概率非常高……所以,過了26周以後,我們就會讓產婦和家屬隨時做好生產的準備了。”
26周,差不多就是六個半月,蘇然現在剛好就是懷了六個半月。
蘇然將信將疑地點點頭,心裡頭還是有些不踏實的感覺。
六個半月以後隨時有可能早產,這也太嚇人了吧?
蘇然以前只覺得龍鳳胎好,一次就能兒女雙全,又完美又省事兒。可是現在聽醫生詳細地講解了一番之後,才知道,原來這樣的福氣背後,還藏着非常多的風險和痛苦。
再過一段時間,她身體的各種反應會越來越大,會食不下咽,寢不安席,還有可能因爲胎兒擠壓到內臟或者神經,而引起各種各樣的症狀。
而那一系列的痛苦,都會在接下來的三個多月裡面,不斷地加重,直到生產的那一天爲止。
看來往後的日子,她有的熬了。
“葉太太,根據您的病歷記錄,您的身體狀況照比一般的孕婦要稍差一些,而且懷的還是雙胞胎,風險比別人高出很多……所以接下來的幾個月時間,您都必須非常小心才行,能不下牀活動的話,就最好別下牀了。”醫生滿臉嚴肅地說。
蘇然點點頭:“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還有,您要注意保持情緒穩定,不可以有太過劇烈的情緒起伏。尤其是恐懼,這種情緒要儘可能避免,因爲這種情緒會刺激你的大腦皮層做出一系列的反應,引起子宮收縮,對胎兒來說是非常致命的……”
醫生滔滔不絕地說着,蘇然則是豎起耳朵來聽着,恨不得立刻用手機錄下來,每天聽一遍,免得自己忘記了。
雖說當着陳剛的面,聽醫生提起“子宮”之類的詞彙,讓蘇然多少覺得有些尷尬,但她終究還是更加在意孩子的安危,只分神了不到半秒,就又繼續全神貫注起來。
她真想把醫生的每一句囑咐都刻在心裡,牢牢記住,再接下來的三個多月裡面,不要出任何差錯。呃……如果她能足月生產的話,那就是三個來月的時間。要是撐不到足月,那就說不定什麼時候了。
蘇然還是比較希望孩子可以足月出生,畢竟足月生出來的孩子,身體素質會比早產兒好很多倍。
醫生在反覆強調了臥牀靜養的重要性之後,又給蘇然做了一些簡單的檢查,告訴她孩子目前狀態還不錯,然後便走了。
過了一會兒,保姆領着小寧來了,陳剛便告辭離開,說是要回家去補補覺。
其實保姆本來是沒打算帶着小寧一塊兒過來的,因爲小寧畢竟年紀還小,萬一不知輕重傷了蘇然,可就麻煩了。但是小寧磨了保姆一早上,可憐巴巴地保證自己絕對會乖,保姆這纔不得已把他給帶了過來。
小寧走到病牀邊,用自己稚嫩的小手握住蘇然的幾根手指,脆生生地說:“媽媽,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好啊。”蘇然躺在牀上沒有起來,側過頭看着小寧白淨的小臉,心裡暖暖的。
她纔剛剛睡醒,要馬上睡過去幾乎不可能,這麼一直幹躺着也實在有些無聊。能夠有小寧陪在身邊,也真是不錯。
小寧開始給她講故事,都是些類似乎狼來了、小蝌蚪找媽媽之類的傳統故事,估摸着應該是他外婆講給他的。
小寧的表述能力挺強,把故事講得繪聲繪色的。蘇然靜靜地聽着,心裡漸漸地沒有那麼無聊了。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中午,蘇然開始有些分心,盼着葉北辰趕快回來。
可是盼着盼着,又覺得有些不大對勁。
她記得自己昨天晚上是零點的時候給陳剛打的電話,那個時候陳剛說葉北辰剛剛往荷蘭飛,但是今天早上她醒過來的時候,也就七點出頭的樣子,陳剛就告訴她,葉北辰已經知道消息了,馬上就趕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