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我正在樓下面館吃早餐,小於忽然給我打電話。
電話裡,她聲音還是沙啞的,語氣低沉,說一句話就要歇一會兒,很像是大病一場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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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於說:“金三瘦,你在哪裡?今天有時間麼?”
我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拿着筷子吃麪,說:“小於,怎麼啦?我在吃麪呢。”
小於緩慢地說:“有時間的話,能見一面麼?”
我想了想,說:“是有什麼事麼?”
小於說:“是的。見一面,當面說吧。我在商圈那個咖啡店等你,你一會兒過來吧。”
我“嗯”了聲。
小於這個狀態明顯不太好,是不是她媽媽的事情處理得不夠好?或者是最近幾天,她遇到什麼困難了呢。
想到這裡,又想到我媽纔跟我打電話說了有時間安慰和開導一下小於,於是我決定吃完這碗麪,就去商圈的咖啡館,當面找下小於,看看她是不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商圈人比較少,也許是大家都去上班了。
我很快找到小於說的咖啡店,一進門就看到她在角落靠窗的位置坐着。
見到我到來,小於似笑非笑的看了看我,指着對面讓我坐。
幾日不見,她卻是憔悴不少,整個人面色也蠟黃蠟黃的,頭髮乾枯,眼睛深陷眼眶。
看得出來,這段時間,她是爲她媽媽的事情操心了的。
坐下來後,小於盡力出聲說話,問我喝點什麼。
我說:“我自己來吧,你嗓子不太好,就少說話吧。”說完,我喊服務員幫我點了一杯綠茶。
在外面不管是咖啡店還是茶樓,我都是點綠茶,不太合得來咖啡。
小於擠出一個笑容說:“你還是老樣子,不喜歡喝咖啡,還是喜歡喝茶。”
我說:“是的。茶止渴,咖啡喝不習慣,總覺得甜不甜,苦不苦的。你別笑話我。對了,你媽媽後面的事,辦得都還順利吧?”
小於稍微調整了一下坐姿,雙手交叉在胸前,說:“謝謝關心,都還比較順利。金三瘦,這次真的該謝謝你,我覺得我媽在九泉之下,也應該能瞑目的。”
我說:“不用客氣。你媽這個人吧,這輩子也不容易。哎,不提這個了。對了,你今天找我有什麼事麼?”
小於想了想,看了我一眼,說:“你現在怎麼樣?還是在長空科技集團上班麼?我的意思是,上次我媽跟我那麼一鬧,你還在那邊麼?”
我笑了笑,說:“怎麼說呢,暫時還沒離職,不過基本確定要離職了,已經有段時間沒去公司了。暫時的手續也還沒辦理。”
小於聽到我這麼說,還有些意外和吃驚,連忙說:“是因爲我跟我媽的原因麼?”
我說:“也不全是吧。有一小部分原因。沒事,反正過都過了,也沒關係的。”
小於“哦”了聲,說:“金三瘦,對不起哈。”
我說:“不必說對不起,我能理解。你說說,找我是有什麼事麼?”
小於和了一點咖啡旁邊放的清水,潤了一下喉嚨,說:“是有事。準確說,是我想告訴你一件事吧。”
小於這麼說,我有點心神不定,不知道她又會說什麼,便緊緊滴盯着她。
小於說;“你別緊張,不是啥壞事的。是這樣子,上次你不是去看我媽麼,當時我媽不是對你罵得狗血淋頭嘛,說實話,那次我也很意外,我根本沒想到她會那樣子罵你。當時她罵完之後,你走了後,我還跟我媽吵了一次。之後過了一兩天,我媽忽然喊我給我說,她罵完之後,整個人這麼多年的氣全部消了,整個人忽然覺得神清氣爽。我媽那句話說完後,我就覺得她有些不太對。”
我說:“這不是好事麼?有什麼不對?”
小於說:“她這麼多年的氣消了,加上身體有患癌,還是晚期,她個人就沒有再活下去的動力了。所以,她想不開自殺這事,我那時候已經預料到了。”
我說:“哎,要是能多做做思想工作,積極配合治療,是不是還能多活幾天呢?”
小於說:“沒用的。那時候她已經幾本想開了。哎,不說這些了,我要給你說的是,我媽後來有次吐血後,把我喊到身邊,給我說,讓我把我和你之前住的那套房子,就是她後來帶人收回去的那套房子,讓我直接還給你,說喊我不要了,她也不要了。我當時還問過問什麼。”
這一點我確實沒想到,現在聽小於這麼說,我想到她媽媽之前的那張面孔,頓時覺得人這一輩子,其實真心看不懂。
我不禁又是唏噓不已,覺得她媽媽真是個苦命人。
我說:“你媽怎麼給你說的呢?”
小於吸了一口氣,慢慢地說:“我媽說,那次你去醫院看她之前,也就是她檢查出癌症,知道自己沒多少時日的時候,已經做了決定。那次專門讓我喊你過去,就是你去醫院看她那次,她故意使勁地罵你,激怒你,讓你憤怒。一面是她發泄自己的情緒,實實在在切切實實地發泄自己的情緒,另一面,也是故意考驗你,看你時不時能包容她這種將死之人的這種過分行爲,說白了,就是看你念不念舊情,你畢竟跟我婚姻一場,一日夫妻百日恩。”
我有些驚愕地看着小於,沒有插話。
小於繼續說:“那時候,你如果沒去,或者你去了,受不了我媽的辱罵,跟她繼續對罵之類的。她可能會很失望。但是你那次居然沒有,而且還帶去一個花籃,和一萬元錢。還囑咐我好好照顧她,說今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找你,你盡力幫忙。這些話,這些行爲,讓我媽覺得你還是當年那個金三瘦,不管你如何拒絕我的復婚要求,但你內心本質還是有良心,講良心的。”
我淡淡一笑,說:“你媽真的···這是何苦呢。”
小於說:“哎,她那個人嘛,刀子嘴豆腐心。所以,我媽後來終於決定了,就給我說了,覺得你不管跟不跟我復婚,或者你另有其他女人,你跟我婚姻一場,那房子裡面有你的一半,你在這個城市也不容易,打拼也很艱難,尤其是還知道你去做過凶宅試睡直播,很不容易。所以,她讓我把房子,在她死後,還是還給你。你們之間的恩怨,她希望就此了了,希望你別恨她這個‘惡丈母孃’。”
聽到這裡,我忽然眼眶有些乾澀,像是進了沙子一半。
我沒想到,小於的媽媽在臨死之前,還做了這麼一件事,這件事,不得不讓我重新回看這些年我和她、和小於相處的生活。
小於說完後,便從手提包裡,掏出一把鑰匙遞給我。這鑰匙還是當初我用的那一把,鑰匙扣都沒變過。
小於說:“這是鑰匙,你拿着吧,還是你那一把。”
我想了想,說:“小於,謝謝你和你媽媽,她不是‘惡丈母孃’。我能理解她作爲你媽媽的出發點。但是,這房子我不能要。我要了住起來不安。”
小於說:“本來就有你的一半,沒什麼不安的。房子裡面也沒我的東西,也沒我媽媽的東西,也沒有租出去過,你直接搬回去住就是。”
我沒有接鑰匙,再三推辭,說:“房子鑰匙你收起來吧。心意我領了,但是房子我不要。你要是覺得空着不好,你就租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