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假如
夕陽西下,雲天一色;碧水池畔,伊人如夢。
傍晚的丹石峰藥園,鍾靈蜀繡,滿園的花草樹木,都被籠罩在暖色的斜陽之下。不論是身周景緻,還是人的心境,都顯得格外寧靜安詳。
這兒是整個藥園的東側,至今屬於慕容琴的管轄範圍,因而跟其他的幾個園區相比,自然要多出了幾分清秀和整潔。
且慕容琴本就是身具木靈根的修士,像藥園這種草木蔥蘢之地,交給她治理起來,確實可以更加的井井有條。
而此刻在藥園的草廳後,林軒正與慕容琴並肩坐在水塘邊的草垛上,兩人時而看着微波盪漾的池水,時而輕聲細語地說着各自的話。
“這樣的雲空,真的很美。”
慕容琴偶一擡頭,望着漫天遊走的晚霞,情不自禁地發出了這樣一句感慨來。
“確實很美,不過,天空再美,又哪有人美。”林軒含笑說道,眼睛卻注視着慕容琴微帶紅暈的臉龐。也不知是因爲夕陽映襯的緣故,還是出於其他原因,慕容琴的臉色,忽然看着越加的紅潤起來。
從慕容琴身上散發出的美,是一種極爲自然又不失嬌柔的氣韻,讓林軒一看之下,總會看得有些入神。
“你最近可是越來越會貧嘴了,盡說些什麼景美不如人美的。”慕容琴說罷,白了林軒一眼,只是臉上的笑意,卻透露了心底的歡喜。
“我變得貧嘴,自然也是因爲你太美的緣故,哈哈哈哈……”林軒也不顧忌慕容琴的神情變化,直接便笑着說了出來。
“你……”慕容琴一時語塞,平日裡靈活無比的腦袋中,此刻竟是想不起半句能夠表達心中意思的話來。
好在林軒也不再繼續多講,擡頭靜靜看天的他,其實心中也有點詫異,今晚的雲彩,好像真的要比平日裡更加柔美。
“林軒。”
“嗯?”
“你說,假如這樣美麗的夕陽,可以一直掛在天邊,永遠都不落下多好。”慕容琴也擡起頭來,悠悠說道。
“是啊,不過可惜,在這個世上,又哪有永不落幕的夕陽。”林軒輕嘆口氣,有些惋惜地答道。
“我聽說,某些大能之士,能夠移山倒海,偷天換日。是不是等你我修爲到了那種程度,就真的可以讓夕陽永駐了呢?”慕容琴雙手託着腮幫,有些發癡地問道。
“哈哈,這個可以有,不過要做禁錮時空這種事,得用何等驚天之力纔夠。看來以後,還是需要努力修行吶。”林軒頓覺這個想法有些奇特,不過又很是合乎他的心意。
“唉,林軒,你說,假如我們不是鎮天門的弟子,而只是某個山村裡的一對尋常夫妻。那麼這個時候,我們會在做些什麼呢?”慕容琴忽一轉頭,盯着林軒笑盈盈地問道。
“山村裡?嗯,讓我想想,這個時候嘛,估計我剛好種完了地,然後踏着夕陽,扛着鋤頭慢慢走回家來。對了,身後應該還跟着一頭大黃牛和一條大黑狗,牛背上站了三四隻呱呱叫的烏鴉。至於那條土狗大黑,則是對着烏鴉汪汪地叫個不停。”林軒立刻展開了自己的想象,繪聲繪色地描述起來。
“噗呲!”慕容琴一看林軒時而呱呱,時而又汪汪叫的模樣,竟是忍不住又被逗笑。她心中暗道,要是丹石峰上的丹師或丹童過來,看到了傳聞中的混天丹師在學狗叫,不知會做何感想。
林軒卻是口不停語,繼續笑道:“待我走到家門前,你正好做完了晚飯,還跑到村口老王家打了一壺清酒,回頭就已經把桌子收拾得整整齊齊了。”
“咦?我竟是那麼能幹的賢妻良母嗎?”慕容琴忍俊不禁,又是不加掩飾地輕笑起來。
“嗯,那是當然了。”林軒使勁點一點頭,繼續舌燦蓮花般說道:“這時,咱們的大兒子從屋裡跑了出來,一把牽住我身後的大黃牛,拖到窩棚裡去喂草;二兒子則撲向了大黑,一起跑到屋後玩耍;三兒子力氣雖小,卻也過來接住我手裡的鋤頭;四兒子則生性平和,站在門口像我問好,他以後可是要考狀元的;五兒子他……”
“打住打住,你直接說吧,那屋子裡到底有多少個兒子,我是這麼能生的人嗎!還有,不是應該大黑狗撲向咱們二兒子嘛?怎麼說得他反而像狗一樣撲過去呢?”慕容琴看林軒一個接一個地說起兒子,好似滔滔江水般無窮無盡,她當即插嘴打斷,橫眉豎目得問道。
“啊?是嘛?口誤口誤,確實應該是大黑撲向二兒子。嗯,至於兒子嘛,我也不記得生了幾個了,這還得靠你自己多數數才行。”林軒反應過來,趕緊更正,臉上表情卻是嬉笑不已,完全沒有了一代大師的風範。
“混蛋!看你乾的好事!你當是養豬嗎?!”慕容琴嬌憎不已地叫道,揮手便給了林軒一拳。
“啊!”林軒雖然不疼,卻硬是裝模作樣地發出了一聲慘叫,惹得慕容琴擡手又打。
小池塘畔,一時間嬉笑怒罵之聲不絕,好似兩口子坐在自家院子裡,相互打鬧取樂一般。
“林丹師!你在嗎?”
驀然間,一個突兀的男子之音,極不合時宜地,從藥園之外傳來。
“啊,我在草廳後方,敢問師兄有何指教?”林軒趕緊收起臉上嬉笑,神色一肅,朗聲回道。
“晚輩乃是刑堂弟子袁林虎,特受葛長老之命,來送一個由掌門親手簽寫的法帖。晚輩方纔去林丹師的丹堂找過,卻又發現你不在,詢問了附近的幾位丹師後,才知你來到了藥園中。”院門外的聲音不卑不亢,平和輕緩,卻顯得極爲有力。
“刑堂?你先進來吧,敢問是什麼法帖,居然由掌門真人親手簽寫?”林軒站起身來,快步走向藥園的門口,心裡邊卻是有些驚疑不定。
不知爲何,除了楚晉陽是自己在刑堂的好友外,林軒每次看到刑堂的人,就會有一種不大妙的感覺。也或許是因爲曾經被帶到刑堂,捱過一頓戒棍的緣故,總覺得那些穿得一身漆黑的刑堂弟子,性格里都是有些古怪。
林軒一面走向門口,一面卻是在心中琢磨不已,莫非是自己無意之中犯了什麼事,惹得刑堂弟子過來問責了?不對啊,我最近都是在閉關煉丹,連門都沒出過幾次,又能跟誰生起是非來?
在林軒的身後,緊跟上來的慕容琴,也是同樣的反應,一副擔心不已的樣子。
片刻之後,林軒便看到藥園門口站着一個臉頰方瘦的黑衣青年,從對方散出的氣息來看,修爲也是築基初期。雖然修爲境界跟林軒一般,但想必是出於對林軒丹師身份的尊敬,纔開口稱其爲前輩的。
“晚輩匆匆趕來,乃是來送誅魔道煉的法帖。如今四正門會議已經結束,參與道煉的隊伍也確認了下來。想不到林丹師剛煉出混天丹,便又下山參與誅魔,進取之心,實在是難能可貴。”袁林虎說着,便從懷裡取出來一個黑色卷軸雙手呈上。
“誅魔道煉?什麼時候的事?”林軒吃了已經,不知袁林虎所說的是什麼意思。
“咦?前輩參與了道煉,卻不知道煉爲何物嗎?”袁林虎也一樣頗爲詫異,擡頭不解地問道。
“確實不知,莫非參與道煉的弟子,是由掌門真人直接指定的嗎?”林軒聽得越加糊塗,只得開口問道。
“這個晚輩也不清楚,可能有些人是由掌門或長老指定的吧,不過晚輩也參加了道煉,且是自己報的名。”袁林虎似乎只是負責送來卷軸,對於其他的事情,卻瞭解不多。
“既然如此,你先將卷軸拿與我看看吧。”林軒無奈之下,只得接過卷軸,攤開看了起來。
原來卷軸之中記錄的,不僅有誅魔道煉的目的、規則,還有四大名門各自參戰之人的編隊和任務分配。
其中鎮天門弟子分爲兩批,每批分成十五隊,各隊的修士人數爲五名。那兩批修士裡,第一批全由築基修士組成,每隊各自爲陣,先行散佈於各地進行誅魔。第二批則由築基修士和金丹修士混合組成,負責在第一批探出虛實後,前往清掃某些頑固的邪修勢力。
每支五人隊伍的編制裡,都包含有入階煉丹師一名,精通陣法符篆之術弟子一名,刑堂弟子一名,身手敏捷的精英弟子三名。
而林軒,正是被安排在了第一批的第二隊,他作爲入階丹師,編入了誅魔道煉的行動之中。此隊的領隊之人,竟還是一個熟人,乃上陽峰首座邱金福的親傳弟子向寧。
同樣讓林軒感到眼熟的,還有那個名爲郭平的郭家旁系弟子,居然跟林軒一起,編入了第二隊裡。而那個入編的刑堂弟子,則恰巧是來送卷軸的袁林虎。
“參戰之人一旦確定,就相當於結下了血契,不能再做更改,這豈不是沒有了絲毫的選擇餘地嗎?而且卷軸上說,敢臨陣脫逃之人,必會當做宗門叛逆處理。那是否意味着,一旦參戰,就必須要死戰到底了?”林軒仔細看了卷軸的內容,擡頭苦笑不已,想不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參與進了這次誅魔道煉。
不過在宗門鐵律之下,此次道煉去與不去,也已經由不得林軒自己了。唯一讓他不解的是,爲何自己的名字會出現在卷軸上,難道參戰人員中,還有隨機抽取的嗎?
“我們的隊伍,打算何時出發?方纔我看名單裡,你跟我是編在了同一個隊裡。”林軒神色肅然,收起卷軸問道。
“預計就在明後兩天,不過具體時間,要看葛長老的意思,此次誅魔道煉,乃是由他跟魏平花長老共同運籌的。”袁林虎微一抱拳,立刻答道。
“原來如此,那我便靜候消息吧。”林軒點點頭,心中已經明白了此次誅魔道煉的目的。
“對了,這個黑色玉牌,是用來給道煉弟子們相互聯繫用的,林丹師的玉牌,我也已經替您帶來了。”袁林虎臨走之前,忽又從懷裡取出了一塊黑色的牌子來,遞給臉色略顯深沉的林軒。
“好,真是辛苦你了。”林軒一聲道謝,又接過了黑色的玉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