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過來的?”
凱瑟琳略有疑惑,她似乎是感覺到了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但也沒有多想,畢竟只是一個沙發,便皺眉道:“好了,咱們快走吧。”
就這樣,兩個人坐上了前往實驗室的機車,一路上,這位不太討人喜歡的大小姐一直沉默着,視線透過窗子看着外面白駒過隙般的複雜管道以及建築,夏洛克沒有體會過在生命研究院之中生活到底是什麼樣的感受,但是從身旁女人的眼中,他能感受到一種不太好用言語表達的平靜,以及悲傷。
她今天仍然穿着昨天的那套衣服,也亦如昨天那樣,沒有佩戴太陽花的吊墜。
在教廷中,修女這一身份來源於聖歷開啓前的某個宗教,那時的修女每天都要穿着厚實的長袍和頭巾來將自己包裹起來,而且在胸前佩戴上十字架,這十分重要,因爲代表着自己對於信仰的虔誠。
而從凱瑟琳以往的表現看來,她無疑也是十分虔誠的教廷信徒。
可是這幾天,她卻一直沒有佩戴太陽花吊墜。
不是故意的,而是忘了。
一位虔誠的神職人員竟然會忘記佩戴象徵着信仰的吊墜,這無疑十分奇怪,事實上,凱瑟琳的這種心態轉變也的確十分奇怪,因爲她的離家出走,以及對教廷無比虔誠的原因,似乎都是源自於自己的父親。
一個自幼在家中無法得到應有的關心的女孩子;獨守着空曠房間,期待着敲門聲響起,然後父親笑着回家,並給予自己一個擁抱的孩子;用畫筆在紙上描繪出一家人其樂融融,幻想着陽光下的陪伴,歡笑,但是最終卻永遠也等不到那一刻的孩子。
她有着太多太多的情感需要寄託,但又無處寄託,所以,她只能將一切期待付諸於另外的事物之上,比如一個在她看來,可能並不是那麼神聖的信仰。
但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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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父親死了,自己變成了這個世界上孤零零的一個人,無垠荒漠之中的一根還沒有來得及枯死的野草。
那麼她的心中,似乎就再也找不到擁護那份信仰的意義。
她自己甚至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她只是平靜着,面無表情的看着窗外,心中有萬千思緒,但是最終卻只是攪合成一片不知何意的空白,沒有笑,更沒有哭。
在這一路無聲之下,車子終於來到了一處巨大的實驗樓前。
夏洛克下了車,擡起頭目測了一下這棟樓的高度,對標了一下自己熟悉的倫敦,發現就算是市政大樓,好像也沒有眼前這棟建築這麼巨大。
當然了,市政大樓裡全是蠢貨,而這棟建築裡,估計隨便一個實習的都是有真材實料的。
跟隨着凱瑟琳走入建築,在幾條長廊與電梯之間穿梭,一路上,他注意到有許多人從身旁經過時,都會對凱瑟琳投以注視的目光,那神情大多都無比複雜。
很快,二人便來到了一處實驗室。
厚重的金屬門前站着兩個穿着安保制服的人,看到了凱瑟琳的到來,沒有讓開路,而是互相對視了一眼,顯得十分的爲難。
凱瑟琳皺了皺眉,輕聲道:“開門。”
二人依舊沒有動,過了幾秒鐘,其中一個保安硬着頭皮,無比謹慎的走了過來,並微微欠身:“凱瑟琳小姐,真是抱歉,昨天副院長囑咐過,這間實驗室暫時封閉了。”
“什麼意思?”
“就是.不許其他人隨便進入。”保安道,不過又覺得自己的語境可能不太禮貌,所以趕緊補充:“副院長說,這裡的儀器都十分精密,很容易就會遭到損壞,這也是爲了保護老院長的科研成果。”
解釋完,保安心中稍微放心了一些,他自覺這番話說的很是得體然而,凱瑟琳連表情都沒有變,只是淡淡的重複了一遍:“開門.”
那保安的臉色像是娶了二手老婆一般的難看,一邊是副院長,現在整個生命科學院最有話語權的人;另一邊是老院長的女兒,手上抓着整個科學院51%的股份,而他自己只是個看門的,誰都得罪不起,這可咋辦。
就在這時
“他只是個保安,沒有必要難爲他。”夏洛克開口道。
那保安一怔,轉過視線看着凱瑟琳身旁的這個男人雖然不知道他是什麼身份,不過還是從心裡感謝對方.心想這纔對嘛,你們大人物掐架,難爲我一個打工的算怎麼回事。
而下一秒,他就看到那男子笑着望向了自己:“但是出於人道主義,我還是想要提醒你一下,凱瑟琳小姐不僅僅是老院長的女兒,她還是一位教廷的戰鬥型神職人員。
就是那種在大街上看誰不順眼,直接把對方胳膊腿都撅了,事後只要隨便寫份報告就能了事的人。”
那保安心裡咯噔一下,臉色有些泛白。
“而你說的那個什麼副院長,我雖然不認識,但是我猜伱惹他生氣了,那他所能做的應該也就是把你給開除了。
看面相,你應該算是個聰明人,能很快的權衡利弊的,對吧。”
夏洛克輕飄飄的說着,但是面前的保安額角已經流出了一滴汗,幾秒鐘之後,他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所以勉強的擠出一抹笑意,很乖巧的側身,做出了一個有請的手勢。
夏洛克很滿意的點了點頭,而另一位安保人員則更加懂事的爲他們推開了實驗室的門。
“你看,我就說不需要難爲他們.很多時候,人們只是看不清自己的處境而已,所以咱們只要稍稍幫他們分析一下,他們很快就能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了。”
凱瑟琳瞥了他一眼:“請不要把威脅說的這麼冠冕堂皇。”
“如你所願,美麗的女士。”夏洛克不太走心的迴應着:“對了,剛纔他們提到了.副院長?”
“嗯,一個麻煩的人。”凱瑟琳在提到這個人的時候,臉上流露出了不喜和無奈的神情:“如果按照正常流程來看,我父親死後,應該是他接替院長的職位,但是事情一直被我壓着,沒有公之於衆,導致了他一直還是副院長的頭銜.其實說起來,他現在已經是整個科學院最有話語權的人了,但是搞研究的,總是對名聲看的很重。”
“原來如此。”夏洛克道,並和對方一同走入了實驗室。
經過了一道五米長的走廊,天花板上是某種除塵的裝置,風扇呼呼呼的轉動着,空氣中有着濃烈的酒精味兒,估計還能順帶的消個毒。
而在走廊盡頭,是一扇差不多的門,夏洛克將其推開
走廊裡的風捲帶着室內的空氣從門縫衝進來,微微掀起了他的衣角,他看着眼前那巨大的空間,以及巨大到幾乎將整個空間佔滿了的複雜機器,不由微微倒吸了一口氣,竟有了種幾十年前,第一次看到城區外圍繞的那些巨大蒸汽機的感覺。
當然,那些蒸汽機只有最簡單的結構,就是用巨大的壓力將蒸騰的河水壓進地底燃爐,所有的零件,就是一個大鐵皮罐子,上面再配上一個厚度達到三米的活塞而已。
而眼前的這一臺.夏洛克甚至不知道它到底屬不屬於蒸汽機械的一種。
無比複雜的零件就像是山一樣的堆積在實驗室的正中心,無數密密麻麻的管道彼此連接着,如一條條交織的血管,附着在一團讓人看着都頭暈的鋼鐵聚合物之上,夏洛克的觀察力要比一般人強上很多,所以這一照面,他好懸是被撲面而來的巨量細節掀了一個跟頭。
凱瑟琳也在用差不多的神情看着眼前的靈魂可視裝置,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是依舊萌生出了一絲敬畏之情。
不過在她看來,這是父親花費無數心血才研製成功的,它理應如此令人震驚。
所以很快的她便平靜了下來,然後走向那巨大的機械,並示意夏洛克跟上自己.待二人來到近前,凱瑟琳拿起了一個看起來像是頭盔一樣的東西。
“這是.”夏洛克接過來問道。
“我不知道它應該叫什麼,但是我知道使用方法。”凱瑟琳道:“只要帶上這個頭盔,然後將那些貼片貼在一隻惡魔的身上,就行了。”
夏洛克望向了一旁那一長排碼的整整齊齊的貼片,有大有小,能看得出來,是爲了適應不同的惡魔的體型而製作出的不同型號。
“然後呢?”
“然後.”凱瑟琳組織了一下語言:“不太好形容,不過我已經嘗試過了,沒有什麼噁心嘔吐之類的副作用,你可以自己嘗試一下。”
“就現在麼?”夏洛克頭也不擡的擺弄着手上的頭盔。
凱瑟琳望着面前男人那十分欣喜的表情,有些悲傷的發現,自己可能永遠也看不透他的心思了遙想自己與他初次相遇的時候,承諾給予他金錢、權利、進入教廷的機會,等等很多普通人夢寐以求的東西,但是他都只是反映平平。
而現在,他竟然開心的像是一個孩子。
“哈哈,那我就不客氣了。”夏洛克的語氣就跟面前是一桌子豐盛到了極致的美食一樣,迫不及待的一揮手,一道虛空裂縫就出現了。
然後,一根觸手從裡面往出探了探頭,發現除了夏洛克外,還有一個陌生的女人,顯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趕緊給我出來!”夏洛克沒好氣的道。
那一截觸手扭嗒了幾下,不過總算還是不太情願的爬出了裂縫。
這次的裂縫的位置不算太高,而且這根觸手大概有20釐米長,倒是不至於啪嘰一下掉在地上,那可就丟大人了。
凱瑟琳看着腳邊的這個玩意,神情先是疑惑,然後轉變爲茫然和驚訝,最後擡起頭,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夏洛克,猶豫了老半天:
“這就是你的契約惡魔?”
“額是的。”夏洛克迴應道。
其實他也想召喚出一條腐屍犬來,但是這裡不是倫敦,領域還沒有鋪到這邊,導致了他沒辦法召喚出被觸手寄生的惡魔,只能將一截本體給召喚出來。
“這”凱瑟琳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因爲在她看來,這玩意好像是一點戰鬥力都沒有,甚至有點不倫不類的滑稽。
這種契約惡魔真的能行麼?
她甚至都懷疑,這玩意到底能不能適用於靈魂觀測裝置,要不然,把自己的契約惡魔召喚出來吧。
可是剛一想到這兒,突然的,凱瑟琳只覺得心頭一緊,一陣極爲恐慌的感覺瞬間佈滿全身,在這個幾乎接觸不到陽光的實驗室裡,竟然流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蒙了.
因爲自己不應該感到恐慌,這個房間裡沒有任何能使自己恐慌的東西。
所以.是自己的契約惡魔在害怕,所給予自己的反饋麼?
可它爲何害怕?
猛然間,凱瑟利似乎想到了什麼,她低下頭,看着地上那截癱着不愛動彈的觸鬚,眼中漸漸的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難道自己的契約生物.在害怕這東西!?
夏洛克沒管凱瑟琳的心中在這一刻被掀起了多麼大的震撼,他已經將那頭盔扣上,同時,觸肢也已經爬到那一長排貼片下方,並且挑了一會兒,勉爲其難的找了一套適合自己的,用尾端卷着貼到了自己的身上。
“嗡————嗡————”
身後的巨大機器開始轟鳴,無數的轉輪和氣量表盤開始瘋狂的旋轉起來,能感覺到這臺機器的內部必定更加複雜,更加的不可思議。
就這樣過了片刻.
一張大約10釐米寬的小紙條,從這臺機器裡緩緩的被吐了出來,隨後越吐越長。
夏洛克走上前,拿起那紙條仔細看去,發現紙上是極爲簡單的四組線條。
這會兒,凱瑟琳也稍微平復了一下心中的震驚,緩步走過來道:
“這就是靈魂線條了,藍色代表你的,紅色的代表你所召喚的惡魔,兩組線彼此交織,所呈現的便是契約者的”
說到這,她已經走到了夏洛克的身邊。
而下一秒.便怔住了,要說的話也被自己打斷,只是皺眉看着對方手裡的紙條,遲疑了好一會兒:
“你的線條.怎麼是這個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