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了領導?曹處長好像不想搭理我似的。”鍾白剛把門關上,便走過來不加掩飾的問道。
“別太敏感,他是這兩天工作給累的。”呂旭東不在意的擺了擺手,示意鍾白坐下,這才自己坐下後雙手一握,問道:“你這次臨時加了假期,有啥新鮮事兒?”
呂旭東是自己上級的上級,而且他在很多事情上有決策權和發言權,所以面對他的時候鍾白是沒什麼保留的,便把烏克蘭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當然,涉及到白峰貿易公司以後發展的那部分,鍾白自然是不會提的。
但呂旭東聽完之後的表情卻並沒有鍾白想象中來得那麼舒暢,反而眉頭緊皺:“你是想說……這套單體液壓支護頂板法,現在已經證明是和源那邊問題的最優解了?”
“是的。”鍾白點點頭,肯定的回答道:“經過頓巴斯煤田卡塔地下煤礦礦山的實用階段之後,我個人認爲這種方法是解決和源市產量不足的最佳應對措施。”
“你那邊……先放放吧。”呂旭東開始下意識的用手指按壓兩側的太陽穴,這是他壓力大的表現,壓低聲音道:“現在曹處長從京城帶回來的最新消息是,可能由外國公司提供方案解決和源市的問題。”
“外國公司?哪兒的?MD麼?”鍾白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馬上意識到了什麼:“加利福利亞,懷特有色金屬礦山?”
呂旭東聽到這個名字立刻警惕的擡起頭:“你怎麼知道的?”
“是……我看到了和源市那邊的一個方案討論稿的籤批,好像是章南風在上面寫的意見。”鍾白遲疑片刻,最終說了一個答案出來。
“哦……”呂旭東的表情稍微鬆了一鬆,道:“我還以爲你問了部裡的人呢。”
鍾白快速琢磨了一下呂旭東的反應,很快就想明白了。
剛纔自己的回答當然不代表說謊,儘管這個討論稿是孫光石拿給他的,但說自己是在上面看到章南風的籤批這一點也沒什麼錯。
畢竟呂旭東是現任副廳長,孫光石已經退休,如果大大咧咧的告訴對方自己昨天晚上先去拜會了孫光石,倒是有可能讓呂旭東誤會。
這種流程上的操作,可能呂旭東清楚,但既然自己沒有明說,呂旭東也沒有追問,那就不必再細說了。
想了想,鍾白搖搖頭道:“這事兒我沒有和部裡的任何人聯繫。再說,我也沒有部裡的關係。”
“那個方案討論稿,我這兒也有。”呂旭東在辦公桌的文件夾裡翻了一下,找到了一本複印件,放在桌上,道:“這是我通過其他渠道從和源那邊拿到的,調研員司空懷提出的……原版應該是你寫的吧?”
鍾白並沒有否認,點了點頭道:“是,原版是我寫的。當時沒有給您彙報的原因是……”
“這個我清楚。”呂旭東擺了擺手,馬上說出了鍾白想說的原因:“和源市的事情是我在主抓,你沒有給傅衝山和我發這個紙面方案,是不想讓和源那邊覺得這是廳裡的意思,而只是你的個人意見,你的做法沒問題。”
聽呂旭東這麼說,鍾白舒了一口氣。
畢竟前世在體制內也待了很長時間,鍾白還是清楚很多事情的運作規則。
就拿這個方案來說,在聽到今天的消息之前,鍾白當然知道傅衝山和呂旭東都是偏向支持自己的改良方案的——那時候他可沒少給兩位領導彙報。
但當時由於和督導組組長曹世明的溝通並不是很充分,所以這套方案也不適合在呂旭東這兒留下紙質版。
按照規定,這種事情鍾白作爲一個督導組成員,又是省廳的一份子,你寫了書面方案,領導不可能不批。
但畢竟人過留痕、雁過留聲,不管同意或者不同意,只要鍾白上報書面方案,那呂旭東就得在上面籤批意見。
而這個消息一旦傳到和源市那邊去,下面的同志們又要開始猜想,甚至做一些不必要的聯想,這樣是很不好的。
所以無論在傅衝山還是呂旭東這邊,鍾白一直保持着口頭彙報的模式,就是因爲自己這個雙重身份的敏感性。
既然我的做法沒問題,那爲什麼不想辦法趕快讓它應用到和源市那邊呢?
鍾白聯想起剛纔呂旭東的反應,他開始意識到,這事兒可能現在開始變得複雜起來了。
最初自己下和源市和章南風他們溝通的時候,其實已經發現了基層的牴觸情緒。
當然,基層覺得自己一個小年輕說的話不算數,或者說不靠譜,這個鍾白倒也理解,而且當時也是純理論的概念,所以他才急匆匆的在回到天都之後,立刻聯繫餘東峰去了烏克蘭那邊做實證。
畢竟礦山這種國企,在場長這個層面的人,他們對廳裡或者督導組的某些理論上的建議,還真沒當太大的事兒。
而且當時也聽對方說過什麼他們一直和MD那邊的礦山有交流合作,那會兒鍾白還沒把這個放在心上。
一來是覺得遠水救不了近火,二來鍾白自己本來就對各種理論爛熟於心,那自動鑽爆系統的優劣他又不是不清楚,所以那時候鍾白覺得和源市同MD合作基本沒有可能。
可現在情況不同了,無論是昨天在孫光石家裡看到那份章南風親自籤批意見的方案討論稿,還是剛纔呂旭東很隱晦的提到“可能由外國公司提供方案解決和源市的問題”這句話,都說明和源市同MD方面合作的可能性不是空穴來風,而是大有文章!
昨天晚上睡覺之前,鍾白就已經自行計算過這兩套方案之間的優劣對比和具體投入,毫無疑問自己的單體液壓支護頂板法是碾壓自動鑽爆系統的。
但現在從呂旭東的反應來看,恐怕無論是廳裡、還是部裡,都已經傾向於那套自動鑽爆系統,而不是自己的方案了!
這中間發生了什麼,鍾白不清楚。
畢竟這十幾天他人都在烏克蘭,也確實沒有打探過消息。
而且最關鍵的是,他的這套方案除了給孫光石有書面討論稿之外,對傅衝山和呂旭東、乃至曹世明,都是口頭彙報的!
鍾白現在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