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大家的發言,我對目前的情勢很不樂觀。”曹世明緩緩說道:“客觀上的確他們的問題比我們來之前想象的,要多很多,不過,從我今天和他們礦山班子談話的感覺來看,班子也有一種鬆鏈子、等上面想辦法的思想。這個思想上的問題不解決,恐怕後續什麼措施落實下來的效果,都不會那麼好。”
一貫樂觀的林若風也不得不點頭表示同意,道:“是啊,尤其是礦山對抓基層工人思想工作這一點做得不夠到位……”
“嗯,我們明天也要調整一下工作方向了。”曹世明想了想,道:“之前我的設想是,一方面抓好班子的態度,一方面抓好技術設備等客觀的因素,現在又要想辦法來抓基層工人的思想工作,恐怕我們這個四人督導組的人員還不夠,我在考慮是不是要和你們省廳聯繫一下,讓教育處派名同志過來抓一下這方面的督導工作……”
這時候,鍾白突然開了口:“曹處長,這塊能不能讓我去做?”
“小鐘?”曹世明沒想到鍾白突然在這個安排上發言,疑惑的問道:“你這邊不是還要和賀處長一起繼續做好礦山的設備、技術調查麼,怎麼突然想做這個?”
“設備方面我不敢說,開採技術方面今天我通過下坑道已經瞭解到了不少實際情況,目前看來已經足夠,其他幾個子礦山估計情況也和二號子礦山差不了多少,就沒有必要再花時間去那些子礦山了。”鍾白微微一笑道:“我也是從基層工人一步一步做上來的,和工人們打交道有一定經驗,抓基層工人的思想工作、提高他們的上工率這塊,就請曹處長把它交給我吧!”
曹世明這才一回想,鍾白雖然年紀小,但的確在基層企業工作這塊的經驗比較豐富,實習生、副科長、副廠長這些職位他都做過,是比他們這幾個機關出身的幹部要強。
現在反正大家都沒有一個儘快打開局面的思路,不如就讓鍾白去做做這一塊,看看能不能有什麼新的變化……
“行,那明天開始你就去做這個,我們三人還是按照目前的分工各自開展督導工作。”曹世明又特意叮囑道:“不過小鐘我要提醒你一點,和源市地下鋁土礦山和你以前工作的山平縣化肥廠情況還是很不一樣的,你要注意結合他們的實際情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引起矛盾。”
“我知道。”鍾白認真的點了點頭。
晚上吃飯的時候,自然大家都是不提白天工作的,章南風和符可爲、聶謀三個當然是全力出擊,力求讓督導組的同志們吃好喝好,另外還特意把今天二號子礦山的礦長徐梅也給召喚了過來陪酒。
白天大家還不覺得,到了酒桌上才發現這位女礦長還真是頗有實力,喝白酒都不是用杯子而是用小土碗端的,愣是喝的督導組衆人最後都不敢和她正面接招了。
散場後,直到目視着四人上了招待所的樓,章南風才帶着自己的下屬們離開,還不忘一邊走一邊小聲叮囑着。
“……這兩天不管督導組去哪裡,總之,大家儘量把咱們礦山的‘難處’多體現一點,少在這個時候逞能,知道嗎?”
“知道了,章場長。”
第二天,曹世明帶着賀翔磊和林若風,又去了三號子礦山那邊調研,章南風自然是親自陪同。
而鍾白則留在了行政家屬區,也謝絕了礦山方面派人陪同的“好意”,表示自己隨便轉轉。
礦山方面一聽這個當然馬上同意了,反正你也不過就是督導組裡級別最低的一個小小科長,既然督導組都沒再帶上你,那說明這小子百分之百就是下來蹭經驗鍍金的,那想轉你就轉唄,還給單位省心了。
……
“哎哎,你他媽倒是投啊!別磨嘰!”
“啪!”
“哎喲~”
“打手了嘿~兄弟!”
家屬區的一塊破舊籃球場上,幾個年輕人正穿着“兩股筋”的工人勞保背心,呼啦啦的打着籃球,時不時傳來喝彩和打鬧的聲音,在這星期二充滿陽光的早晨顯得格外有活力。
這塊籃球場的修建已經有些時日了,木製籃板不但已經從上到下平行裂成了三塊,而且不鏽鋼的籃筐下壓根就沒有掛籃網,顯得光禿禿的。
至於小年輕們手中拍的那個籃球,雖然是個牛皮製的,但黑得和煤炭一樣不說,牛皮也早就掉了好幾塊,以至於拍起來彈跳的軌跡都有點不規則,好在大家打這個籃球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也能適應。
一次罰籃之後,一名小年輕有點氣喘吁吁的撫着胸口道:“耗子,我累了,先歇會兒再打。”
就在大家紛紛走到籃板後面休息,準備喝水抽菸的時候,一個陌生的年輕面孔朝這邊走了過來。
“哥幾個下一輪帶上我唄。”
那名被叫做“耗子”的年輕人立刻擡起頭掃視了對方一眼,發現這張面孔以前從來沒見過,便帶着些敵意的衝他一瞪眼,喊道:“你誰啊?以前沒看到過。”
“哦,我是跟着領導來你們單位出差的。”說話的正是鍾白,見對方話音裡充滿警惕,便笑嘻嘻的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包紅塔山拆開,馬上人手遞過去一根,道:“領導們今天下子礦山去了,我在招待所又閒得沒事兒幹,就來家屬區轉轉,這不看到你們在打籃球就手癢了,也想來拍兩下嘛。”
或許是因爲鍾白這人畜無害的微笑,再加上一出手就是紅塔山,“耗子”的語氣立刻變得和善了不少:“可以啊,來來,等我們抽完這根菸就一塊打!”
“耗子”點燃那根紅塔山,用力的吸了一口,煙霧直抵肺部之後,他才閉上眼慢慢吐出一口來,回味道:“喲,還真是正兒八經的紅塔山,不是在外面小賣部買的歪貨。混得不錯啊哥們兒,幾歲了?”
“二十二。”鍾白回答道。
“牛逼,二十二就跟着領導一起出差了,抽的還是紅塔山。”“耗子”有些自嘲的搖搖頭道:“我們哥幾個最小的都他媽二十四歲了現在還當待業青年哩,平時撿個紅塔山菸屁股都撿求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