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已經傳得沸沸揚揚的了,說是班婕妤自己上書,請求去長信宮侍奉皇太后娘娘。
飛燕躺在躺椅上,也不管外面的豔陽照在臉上,我被曬得已經是滿身的虛汗,飛燕則是像取暖一樣的擁抱着陽光。
我不停地用手上的帕子擦着臉上的汗水,飛燕說道:“自從孩子沒有了,本宮就覺得身上總是發寒,總是覺得冷啊。這樣坐着曬曬太陽,反而讓本宮舒服的很。”
我賠笑着說道:“姐姐,雖說秋日的陽光並不像夏天那般的毒,但是還是容易把人曬黑了。”
飛燕低低一笑,說道:“本宮再曬,也比別人能夠白一些的,你不也一樣嗎?”
我知道,她說的是因爲我們兩人曾經用過‘香肌丸’的緣故,如今藥性已經穩定了,我們的膚色就是那個樣子,再怎麼曬也曬不黑了。
飛燕又說道:“這就是你對班婕妤最終的報復嗎?”
我曾經立過誓言,害我平安者,殺無赦。
不管班婕妤出於什麼目的,但是,不能夠否認的是,我們的平安就是因爲她而死。
但是,班婕妤最終得到的懲罰就是退出後宮的爭鬥,躲進王政君的羽翼之下,更加的安全了。
我笑着說道:“姐姐,有的時候報復一個人,死並不是最大的懲罰呢。”
我不是不想
動班婕妤,只是班婕妤對我說的那些話,還是音猶在耳。
那一天在班婕妤的宮中,我步步緊逼的質問她,但是班婕妤卻是慢條斯理的爲我分析了這其中的利害關係。
她說道,我與飛燕在宮中勢單力薄,若是動了她,朝中必然也會有人要藉機將我們姐妹二人除掉。
一向都說的是後宮之人不得干政,但實際上,後宮與前朝卻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有的皇帝會因爲前朝的勢力而去寵愛一個女人,也會因爲前朝的要挾而去殺掉一個女人。
這樣的例子,在各國各朝代比比皆是,班婕妤說的並不是沒有道理。
班婕妤的出身雖然並不像許皇后那樣是皇室貴胄,但是,班婕妤的父親班況在武帝時任職越騎校尉,曾經攻打匈奴,馳騁沙場,立過不少汗馬功勞。
後來因爲班婕妤深的皇上和皇太后的喜歡,皇太后甚至還將班婕妤比作春秋時代楚莊公的夫人樊姬,於是班家人的才華才被完全的挖掘出來。
班家一門四個兒女,三個兒子都是才華橫溢的,各個都因爲博學才俊得到皇帝的賞識在朝中爲官,而班婕妤在還未進宮的時候就因爲才氣而名滿大漢。
這樣的人,大概確實是動不得的。在我看來,至少現在的我和飛燕兩個人是動不得她的。
班婕妤說她願意向我妥協,是因爲自己的心裡的愧疚,而並不是因爲怕我,這話我也相信,大概像她那種恃才傲物的奇女子,確實是不會因爲心中的私慾而去畏懼的。
所以最終我只說了句:“那請班姐姐自己看吧,
憑姐姐的造詣,自然是知道如何做,才能夠對得起一個還未出生就被扼殺掉的嬰兒的。”
班婕妤最終選擇了回到王政君的身邊,成爲第二個華初,雖然這個選擇多多少少還是讓我有些意外,但是我既然已經答應她了,不再動她,那我就不必管她任何選擇了。
只是班婕妤跟我這樣的一說,倒讓我意識到我和飛燕在宮中總是遭人排擠的一個致命的原因——朝中無人。
進宮快到三年了,我們因爲劉驁的寵愛竟然忘乎所以,忘記了居安思危的道理,沒有在朝中拉攏任何勢力,這大概纔是我們進退維谷的原因吧。
我跟飛燕說了我的想法,飛燕卻是淡淡的說道:“要什麼勢力,本宮都想好了,總有一天,本宮要和這裡所有的人同歸於盡!”
飛燕的表情的淡淡的,但是卻說出瞭如此狠氣的話語,着實讓我心中一驚。
自從沒了孩子,這連續好幾天的打擊,讓飛燕的心竟如死灰,總是在盤算着如何將所有的人都滅掉甚至有時候還會神經兮兮的拉着我說要給王政君下毒藥。
我當然不能夠助紂爲虐,縱容她這樣荒唐的想法。
飛燕和我現在的情況,不要說是給王政君下藥了,想必這藥還沒有拿到,我們兩個就給人治了罪了。
我有些惱怒的跟飛燕說道:“若是事情做起來真的如姐姐說的那般簡單的話,妹妹早就去做了,還用的着在這裡問姐姐?”
飛燕這才擡起頭問了句:“那你的意思是什麼?”
我說道:“自然是需要一步步的來,皇太后的勢力不光是在後宮,主要的是前朝的那些老臣們還要看她的眼色行事。”
飛燕蒼白的臉上扯起一個嘲諷的笑容,又躺了下去,沐浴着豔陽天的陽光,說道:“那你看,她那樣的強大,我們兩個現在連到御花園中散散步都怕收到她的責罰,我們除了下毒還有什麼好辦法麼?”
自從上次王政君赤裸裸的公開了對我和飛燕的深惡痛絕,又將本來要補償給飛燕的昭陽殿賜給了華初,並將利用我和飛燕的安危將劉驁牽制在昭陽殿之後,宮中的那些內侍和家人子都意識到我們趙氏姐妹的大勢已去,因此處處的爲難我們。
捧高踩低,這一向是便是後宮衆人的拿手好戲,那前陣子還在我們姐妹面前溜鬚拍馬的奴才們,現在看見我們竟然也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了,真是着實可笑。
而我們這清涼殿也漸漸地被冷落了。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繁華,完全荒涼了下來。
往日裡進進出出伺候的宮人們竟然也見不到蹤影了,現在只有瓊朱、敏蓮還服侍在我們的身邊,嫵兒也會每日的過來一次。
我曾經說過讓嫵兒不要來了,畢竟,現在我和飛燕的處境不是很好,我不希望因爲我們而連累了嫵兒。
可嫵兒則是倔強的看着我,不說話,但是日日照舊的過來。
今日嫵兒過來的時候,帶給了我一個消息說是燕赤鳳已經想辦法調到了清涼殿附近巡夜,以保護我們的安全。
說是保護我們,這話只是個說法,
若是王政君下定了決心要除掉我們,誰也保不住的,只是燕赤鳳的這一番苦心,卻是讓我大爲感動的。
只是,我知道瓊朱的愁緒大概又要增加幾分了。
我看了看,那緊閉的大門,禁不住的要謀劃着,該如何,才能夠出的了這門,光明正大的。
第二天清晨的時候,嫵兒竟然趕了個早過來了,身邊還帶了一個醫女,這醫女的身形偏胖,和我的身材倒是有幾分相似的。
看那個醫女的穿着,還是一個低等一些的。
嫵兒吩咐那醫女,說道:“飛燕娘娘今日的身體竟然比往常又虛弱了些,”說着拿出了五包藥材,說:“今日這藥,需要全部都給娘娘煎了服了,只是這些藥不能夠一次煎,一包需要用微火煨一個時辰,熬好了之後,便要將藥給娘娘喝了,然後再熬下一服藥,這中間不能夠有任何的停歇和偏差,你可明白了?”
那醫女一看就知道是老實人,說話都不敢擡頭,唯唯諾諾的點了點頭。
嫵兒笑着說道:“雲兒,這樣重要的事情,本官只能夠放心讓你做,因爲你總是比別人細心些,放心,這些事情做好了,本官,會賞你的!”
那醫女聽到這話,那原本暗淡無光的眼睛中立刻有了光彩,看來是早就覬覦什麼位置了。
看來,人並不是那樣的簡單的,看起來那樣老實的人,還是禁不住權利的誘惑。
是不是更是詮釋了“人心隔肚皮”這句話呢?
雲兒立刻垂首,欣喜地說道:“首醫女大人放心,奴婢定會做好的!”
嫵兒點點頭,說道:“嗯,去吧。”
雲兒很聽話的出去了,嫵兒從懷中掏出另一包小東西遞給飛燕說道:“娘娘,這藥,您一會兒放在茶裡,賜給雲兒喝了,她就會睡上幾個時辰,這樣就不會誤事了。“
飛燕點點頭,將那藥揣在懷中。
我笑道:“嫵兒的官架子還挺大的嘛,連我都感受到了首醫女大人的風範了呢……”
嫵兒面無表情的打斷我說道:“這些什麼勞什子禮節都快要讓人煩死了,您也別打趣我了,趕緊換衣裳,否則時間要來不及了。”
說着又從藥箱中拿出一套醫女的衣裳來,說道:“穿上這個。”
我邊換衣裳邊說道:“嫵兒,你考慮的果然很是周全。”
嫵兒手一頓,說道:“是和爹爹一起商量的。“
燕赤鳳,又是燕赤鳳,我突然發現,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出現的最多的就是他了,只要他能夠在的時候,他都在。
我覺得我似乎欠他的更加的多了,也許我欠他的比我想的還要多上很多,只是,既然燕赤鳳並不希望我還他什麼,我也就沒有必要糾結於心,畢竟,現在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