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驁站在我和華初的身後,冷冷的看着我們,而我們兩個就像是完全沒有聽見他剛剛的話一樣的繼續扭打着。
劉驁看着我們的樣子,抿了抿自己的脣,下令道:“去,把那兩個潑婦給朕分開!”
兩個又粗又壯的侍衛過來得令過來,毫不留情的將我們拎開。
要是照平日裡,他們是絕對不敢這樣對我們的,只是現在我們這幅樣子,大概是已經有失體統,人神共憤了吧。
我看看華初,頭上那原本濃密黑亮的的發被我揪的掉了一撮,而更加不幸的是,那一撮正在我的手上。
我也好不到那裡去,我的臉上火辣辣的疼,我的臉上竟然也是有好幾道的口子。
不知道臉上的口子會不會留下疤痕?
此時此刻,我並沒有爲臉上的疼痛而苦惱,反而是十分的在意自己容貌會不會受損……
我衣衫不整的叩見了劉驁,並且偷偷的擡頭看了劉驁一眼,無意之間在他的眼中竟然發現了一絲關懷的神情。我的自卑心理又在作祟,趕緊撇開眼睛,假裝沒有看見他的眼神。
嫵兒說道:“皇上,飛燕娘娘現在還沒有脫離危險,奴婢認爲應該趕緊將娘娘送回宮中,繼續診療,只是曹姑姑不讓奴婢……”
嫵兒說着便似乎有所顧忌的看着華初一眼,那一眼似乎是像劉驁訴說着事情的來龍去脈一般。
華初的臉色變了,這件事情她無可抵賴,在場所有的人都看着呢。
劉驁的臉色變得更加的冰冷了,他沒有一點表情的看着華初一眼,說道:“先救人要緊。”
這回得到了劉驁的許可,內侍們才真正開始毫無顧忌的移動飛燕,因爲事出突然,所以,得令的內侍們七手八腳的將飛燕擡回清涼殿。
劉驁看着我和華初,冷冷的說道:“你們,跟着。”
劉驁轉身離開之後,華初就兀自站了起來,而後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嘲諷的看了我一眼。
華初不可一世的看着我。我實在是疑惑,她到底有什麼資格,敢這樣的和我叫囂?
而我現在可是連大氣都不敢出的。
嫵兒又爲飛燕查看了一遍,神情也是越發的嚴肅,過了一會兒才緩緩的跪下,說道:“皇上,奴婢有罪.”
劉驁十分關切的問道:“飛燕可還好?”
嫵兒垂首,說道:“娘娘暫無大礙,只是,只是龍嗣,未能保住。”
聽了嫵兒的話,我不知道別人是什麼感受,但是我瞬間就蒙了!
我感覺自己的支架一下子就被抽空了,這麼多天來緊繃着神經想要保護一件東西,但是現在,這件東西竟然就這樣輕易地沒有了。
早上我離開的時候明明一切還是好好的,怎麼忽然之間就成了這樣呢?
我感覺自己的手腳忽然之間變得冰涼。
飛燕剛剛醒過來了,聽見嫵兒這樣說。
躺在牀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眼睛瞪得老大,嘴巴死命的張開,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飛燕的樣子就和一樣,甚至比我還要慘烈,我知道她和我一樣,現在難過傷心的無法自制。
我撲過去,抓住她的手,她就那樣看着我,眼睛空洞無物。要是飛燕大哭大鬧,也許我還會安心一些,但是飛燕現在的表現,只是讓我更加的擔憂。
我一直在心中告訴自己,我一定要冷靜,現在飛燕的情緒十分的不穩定,所以,我必須要壓制自己的情緒,可以,不論我怎麼在心中和自己說,但是依舊壓不住心中那濃濃的悲傷。
我終於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邊哭邊說道:“姐姐,咱們的孩子沒有了。姐姐你不要嚇妹妹啊,姐姐,你千萬不要嚇妹妹啊……”
劉驁聽到嫵兒說出這話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住了,完全動不了的樣子。
聽見我的哭聲,他才慢慢地站起來,往外走。
我見劉驁要走,大喊一聲:“慢着,皇上請留步,臣妾有話要說!”
劉驁並沒有說話,但是,他的腳步卻已經停住了。
我說道:“請皇上爲還沒有出世的皇子做主,姐姐落水,是有人有意而爲之!是有人要殘殺皇嗣啊,皇上……”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已經泣不成聲了,想着那個還未出世的孩子,我更是禁不住悲從中來,眼淚又止不住的掉下來。
劉驁因爲我的話,眼神中充滿了驚愕,他失去孩子的事情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想當初許皇后也曾有過三個孩子,只是後來都莫名其妙的沒有了。
他的痛楚大概是一次又一次的被重複,現在,飛燕腹中的孩子沒有了,想必他的心都快要死了吧?
如今劉驁已經三十四歲了,好不容易能夠再有一個孩子,卻就這樣,再一次的沒有了,讓人實在難以接受。
而我更加不會讓我和飛燕的孩子就這樣無緣無故的枉死!
我說道:“是她,”我指着華初,狠狠地說道:“是她將姐姐騙到瀛洲臺,是她將姐姐推進池中的!”
瀛洲臺那麼高,華初的心未免也太狠了些吧,難道見到懷着孩子的人,一點的憐憫之心都沒有嗎?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華初是一個十分心狠的女人,但是,我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心狠到了如此地步!
華初的臉色變了,卻依舊說道:“皇上,奴婢沒有!宓昭儀娘娘並沒有證據!”
我站起身,說道:“是嗎?沒有證據,我想問問,那你來找飛燕娘娘,帶着她去瀛洲臺幹什麼?”
我又問飛燕:“姐姐,曹姑姑爲何將你騙到瀛洲臺?”
飛燕的眼神直直的,根本就沒有聽見我說話。我知道,現在的飛燕完全還沒有從失去孩子的打擊中掙脫出來,現在能夠爲孩子報仇的人,也就只有我了,放心吧,我的平安,姨娘是不會讓你白白失去自己的性命的!
想到此處,我的眼神變得更加的堅定,然後指着華初說道:“你明知道瀛洲臺是飛燕娘娘最愛的地方,所以你就騙着她去哪裡,然後想要殘害她們母子。”
“是不是?”我質問的聲音在大殿中迴盪,一切都因爲我的話語而變得靜悄悄的。
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蘭端被殺之後,我想要求一個明白,想要給蘭端一個解釋,也是在這樣安靜的情況下,我質問着當時的一個婢女。
如今的這種質問,就當是我要向未能夠出世的平安一個交代吧。
華初也站起身,說道:“請問宓昭儀是哪一隻眼睛看見我將飛燕娘娘推進太液池中的?”
看着已經到了這個份子上,依舊不知悔改,還在嘴硬推脫的華初,我覺得這個女人還真是惡劣的可以!
我冷笑着說道:“當時瀛洲臺上只有你和飛燕娘娘兩個人,難道是本宮推得不成?”
華初辯解:“是飛燕娘娘自己跌入池中的。”
劉驁和飛燕正忙着悲傷還沒有出世的孩子,哪裡還有閒心情來管我們這些事情。
只是,我現在也是十分的悲痛,之所以一隻抓着華初不放,是因爲我知道,要是連我都不能幫平安伸冤的話,這個還沒有出生就已經消逝的小生命就真的枉死了。
我怎麼能夠看着害死了我的孩子的女人竟然能夠和沒事人一樣的逍遙法外?!
我跟敏蓮說道:“去,將皇子的衣裳都拿過來!”
敏蓮聽了我的話,匆匆的去了,不多時,就拿過來兩個箱子。
我將箱子打開,將裡面的衣裳拿出來,一件一件的拿出來看,說道:“這些,都是我和姐姐爲還沒有出世的孩子縫的,我們曾經想着他如果是公主,就穿這一箱,若是皇子就穿這一箱,”兩個箱子一邊是男孩子的衣裳,一邊是女孩子的衣裳。
劉驁終於擡起頭看了一眼,那箱子。
我哭着說道:“我曾經想着,這孩子出生該是有多麼的幸福,有父皇的疼愛,還有母親的疼愛,還有我這個姨娘也會將她視爲己出,只是現在,這一切都沒有了。”
說着我就要撲上去,劉驁突然抱住我說道:“別這樣,合德,別這樣,不要這樣啊……”
我不知道自己此時哭的是何等的撕心裂肺,但是,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沒有半分的虛假,完全都是真情流露,我的淚水是爲我未出世的孩兒流的,想要止都止不住。
我說道:“皇上,臣妾有一件事情沒有告訴你,臣妾,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姐姐的孩子是臣妾的希望,皇上,您懂嗎?”
劉驁的眼睛中也充滿了淚水,說道:“朕懂,朕懂。”
我忽然笑的十分悲涼,說道:“不,皇上,您不懂,您不懂那種將希望寄託在別人的身上的感覺。”我現在的感覺是自己的心臟就要被剜掉。
甚至痛的都沒有辦法呼吸,但是即使如此,我依舊強忍着把自己要說的話和劉驁說完,我知道要是這些話連我都不說的話,那更加不會有人和劉驁說了。
嫵兒曾經說過,若是飛燕的這一胎保不住,以後就很難再懷孩子了,這就註定了我們以後再也不會有孩子了。
想來,現在我連希望都沒有人可以再寄託了。
難道,這,真的就是命嗎?這…就是我的命?
我那樣的渴望成爲母親,可是陰差陽錯的,我的機會就被剝奪了。上天總是愛戲弄人,永遠都不要讓你能夠得到自己最想要的東西。
恍惚之間,我突然想到王金鳳,她那樣詛咒我說:“詛咒我永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如今這個詛咒竟然靈驗了,只是來得好殘酷啊。
劉驁說道:“咱們可以養別人的孩子,當做自己的孩子養,好不好?”
劉驁的眼中充滿了溫情,然而我此刻的頭腦已經被仇恨充斥的滿滿的,根本就沒有什麼餘地去想以後。
一個女人最終的依靠肯定是自己的孩子,而宮中的女人更是如此,要是沒有孩子的話,還談什麼以後可言呢?
我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要爲飛燕腹中的孩子“平安”報仇。
我看着劉驁說道:“皇上,她殺了我們的孩子,害了姐姐,難道皇上想要放過她嗎?”
劉驁看着我,又看了看華初,面露難色,我說道:“皇上,臣妾相信皇太后娘娘也會憐憫我們,憐憫孩子的,不會允許那樣的人存活於世上!”
華初不但沒有因爲我的話產生任何懼怕的表情,反而笑了起來,我們都被她那突然的笑聲吸引,而看向了她。
華初此時笑的非常得意,然後嘲諷的看着我說道:“趙合德,你想殺我,還沒有那麼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