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劉驁上次和王政君決裂了之後,王政君果然就如同自己許諾的那樣,不再來干涉劉驁的事情,不光是不再阻止劉驁的任何決定,而且也不不會在任何危機的時刻幫助劉驁力挽狂瀾。
在真正的失去王政君這個後盾之後,劉驁才意識到,朝廷之中的事情,是多麼大的一個爛攤子。
以前王政君雖然說是,退出政務,隱居在長信宮,但是每逢有大事需要做決定的時候,王政君都會爲劉驁做出最有效地決定,如今這一切都沒有了。
就像眼前劉驁在我們的面前,整張臉都是黑的。
“那一羣老匹夫,明明知道朕如今沒有皇嗣,卻整日上奏,要朕早日立太子,真是居心叵測!”劉驁絮叨叨的說道。
飛燕手中削着蘋果,眼睛擡都不擡一下的,彷彿是沒有聽見劉驁說的事情。
我本來並不想說什麼,但是這樣的話,氣氛未免太尷尬了些,於是我笑着說道:“皇嗣也畢竟是大事情,大臣們也是爲了大漢的江山着想啊。”
劉驁狠狠地一拍桌子,說道:“他們明知道飛燕的孩子沒有,如今曹宮人那賤婦懷着孩子,自然是要威逼朕立那孩子爲太子!”
飛燕終於不鹹不淡的說了句:“其實,立誰爲太子,只要是皇上的龍種就好,只要不把大漢的江山讓人給偷樑換柱了就好!”
劉驁的臉色微變,最終還是說道:“其實那一日,在長信宮的時候,母后確實是在朕的酒裡面下了東西,那孩子,真的是朕的……”
飛燕不急不緩的說道:“就一次,宮中這麼多姐妹伺候了皇上這麼多年都沒有……”飛燕冷冷一笑:“偏偏怎麼就曹宮人的福氣那樣好?”
飛燕自從失去了孩子之後,脾氣就來了一個大轉彎,說話總是不鹹不淡的,你永遠都看不到她喜怒哀樂的表情,但是說話的時候,總是不經意的帶着一些刺,若是要責罵她,卻又沒有理由。
劉驁如今對飛燕也是寬容了許多,甚至是多了一些畏懼。
他辯解道:“畢竟,在宮中,能夠接觸到的男人不多啊……”
飛燕突然笑得很是神秘莫測:“是嗎?皇上這樣的自信?”我心知,飛燕大概是想到了她和小六的事情,畢竟劉驁還是不知不覺間就被帶了綠帽子呢,若說華初肚子中的孩子,不是劉驁的,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但是這樣的話,怎麼說,總是有些傷害一個帝王的面子的。
我嬌嗔道:“姐姐,這話可不能亂說的。”
劉驁本來陰沉的臉色在聽了我這樣說之後又恢復正常,說道:“合德說得對,飛燕想事情,未免太任性了些。”
我又笑着說道:“不過,皇上,臣妾覺得,姐姐說的話也並不是沒有緣由的,畢竟曹姑姑是皇太后娘娘身邊的人,又懂些武功,出入皇宮就跟自己的家一樣,雖說皇太后娘娘教養的好,但是,難保曹姑姑自己的心裡就沒有別的想法。”
我深知在這後宮之中人言可畏的道理,而我更加明白“三人成虎”這句成語,我覺得華初腹中的孩子到底是不是劉驁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飛燕都不會讓那個孩子成功的生下來。
也許,開始的時候,我還會對這個孩子有所不忍,畢竟,孩子終歸是無辜的,但是,經過華初一次次的挑釁,一次次的侮辱,已經把我給逼到了絕境,這個孩子不論是我還是飛燕都是無法容下的。
劉驁的眉頭緊鎖,我將手中的點心輕輕地喂到他的嘴邊,嫣然一笑,說道:“皇上,咱們說的話,您也別往心裡去,這些話也都是我們閒來的時候,隨便想一想的。”
劉驁並不說話。
飛燕手中的蘋果已經削好了,她將蘋果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用簽字翹了一塊,送到劉驁的嘴邊,說道:“來,皇上,吃一塊蘋果,”劉驁很順從的將蘋果吞了,飛燕終於淡淡一笑,說道:“不管妹妹怎麼說,臣妾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皇上是九五之尊,怎麼能讓一個小小的宮婢玩弄於掌股之間呢,況且一個能夠爬上皇上龍牀的宮婢,居心何其深,誰又能夠測得準呢?”
劉驁還沒有說話,我就輕喝:“姐姐,不能夠亂說的,畢竟曹姑姑的身上還懷着孩子呢!”
飛燕的雙眼瞪得睜圓,吼道:“孩子,本宮也是懷過孩子的!那本宮的孩子呢!?她憑什麼要害死本宮的孩子!”
說完,眼中的淚水嘩嘩的往下流,我趴在飛燕的膝蓋上,哭着說道:“姐姐,咱們也不必再提什麼孩子的事情了,咱們就當從來沒有過這個孩子,咱們就認命好不好!”
就這樣,我們姐妹哭成一團,劉驁在一旁乾着急,說道:“不哭了,不哭了,朕一定爲咱們的孩子報仇的!”
我擡起頭,看着劉驁說道:“今個臣妾碰見曹姑姑的時候,曹姑姑還說,姐姐的孩子是活該要死的,說我們這等下賤的舞姬,怎麼配有皇子呢?”
這話倒是真的,也是有家人子和內侍都聽見了,況且華初自恃有王政君撐腰,說這話的時候,也並不害怕被別人聽見,所以,如果要找證人,我自然是能夠找的到的。
劉驁知道我們在宮中遭排擠,主要是因爲我們的出身不好,他自己爲了平衆議,已經將趙臨封爲成陽侯,雖說是個閒職,但是畢竟也是王室的人,如今竟然還有人敢說出這樣的話來,真是找死呢!
劉驁的臉又一次的黑了,說道:“這個賤人,看朕誅她的九族!”
劉驁說出這樣的話的時候,完全沒有君王的氣魄,倒像是一個怨婦般的默默自語。
自從他和王政君決裂之後,他倒是更加的頹廢了。一個三十幾歲的人,竟然
沒有一點的辨別能力,也沒有一點自己的主見。
有時候看着現在劉驁的樣子,我忽然恍惚覺得也許王政君對於自己兒子的百般庇護並不是在幫他,而是害他。使得自己的兒子根本沒有一點點皇上的氣勢,甚至是沒有一點點決策的能力。
每日從朝上回來之後,就直直的往我們這裡跑,整日的想喝酒,要飛燕跳舞,我彈琴,就算是偶爾說起朝中的事情,也只是罵咧咧的一番就完了。
劉驁根本就是皇帝史上的一個敗筆,若是他生在一般的富家,或許他能夠成爲一個佳公子,但是,不幸的是他生在皇家,而且還成爲了能夠主宰一切的帝王。
劉驁不願意成爲一個昏庸的皇帝,但是,也沒有意志去努力地成爲一個好皇帝,所以他只能日復一日的更加痛苦,這種痛苦就是來源於遠大的理想和薄弱的意志力之間的矛盾。
我和飛燕不像班婕妤和許皇后那樣的心懷天下,也不會整日的去勸劉驁要怎樣的專心於朝政,或許我們曾經想過,但是後來發現,那種勸說是要建立在我們不用惆悵自己的性命的基礎上。
我們還沒有偉大到在王政君日日的籌劃着如何除掉我們的時候,我們還心懷天的勸說劉驁要怎樣的爲國爲民。
人命如螻蟻,尤其是像我們這樣出身低賤的舞姬,更是脆弱的不堪一擊。
我們爲了保命,爲了復仇,只能背上紅顏禍水的壞名聲,想盡辦法的拉攏劉驁,利用劉驁,不管後世的人怎樣的評判我們,我們也只能夠淡然一笑,畢竟誰也不能夠感同身受誰的無奈和悲傷。
我和飛燕之所以現在緊鑼密鼓的想要將華初往死亡的路上推,是因爲,今日在御花園中與她相遇的時候,她竟然又一次的挑戰了我的底線,讓我心中僅存的那一點點對人命的憐憫都消失殆盡。
尤其是對華初這樣的賤人,我實在是忍無可忍了。
對於一個已經被逼到角落的囚徒來說,華初那樣的挑釁簡直就是找死。
我今日回了清涼殿之後,給飛燕說了在御花園中碰上了華初併發生口角的事情,這幾日都沒有起過波瀾的華初只是攥緊雙手,狠狠地說了句:“老孃一定要弄死她!“
這些話本就是我的心中所想的,也是我現在迫切的想要做的,所以,今日我們纔會在劉驁的面前上演了這樣的一齣戲。
現在想起今日遇見華初的事情,我的心情都還難以平復。她也是一個有孕快要成爲母親的女人,怎麼能夠那樣雲淡風輕的訴說另一個被自己害死了孩子的母親呢?並且還說的那樣的理所當然、趾高氣揚?
難道,這世間就只有她是的性命是尊貴的,而我們的性命就一定是卑賤如螻蟻那般讓她踐踏不成?
這樣一個不知收斂的蠢笨女人,這樣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女人,這樣一個自私自利心思狠毒的女人…華初,終歸有一日我會讓你爲了你的所作所爲做出你應付的代價的,而這一日,我想不久將會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