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華初之間的氣氛已經是劍拔弩張了,我也無須在掩飾什麼,其實,直說了吧,真正劍拔弩張的是我和王政君,至於華初,那不過是個小角色罷了。
而要扳倒王政君緊靠劉驁的力量,根本就是杯水車薪。所以,我必須要藉助外援,而這個外援很快就來了。
冬天的永巷很美,不過總是冷的刺骨一些。
這些年,我走過的地方不算多,但是相對於一般的女子來說,也算是挺多的了,唯獨長安最是奇怪,尤其是永巷。
永巷的夏天並不是比其他的地方熱多少,只是它的這種熱讓人窒息,感覺所有的氣都堵在胸腔中,難以吐納。
而冬天的時候,也並不是比別的地方冷多少,只是它的冷卻是透心骨的,侵入了骨頭中。
這大概是跟永巷的地方是有關係的,讓人有苦說不出,窮其所有也得不到真正的溫暖。
我自己現在都忘記了爲什麼那麼的想要將王政君扳倒,想要看到她落魄的樣子,只是心中卻有一種刻骨銘心的恨在時時刻刻的提醒着我,要和王政君殊死搏鬥,好像,除了這件事情,我就再也沒有事情可以做了。
我終於也像永巷的女人一樣了,以爭鬥爲生,以爭鬥爲信仰。
我站在雪地中,一動不動的看着那些雪片飄下來,其實在空中的時候就像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蟲子,那些前代的文人騷客們總是將雪喻爲潔白的象徵,大概是因爲他們從來沒有仰起頭看過雪花在空中的樣子吧。
敏蓮給我拿了一件斗篷披在身上,說道:“娘娘,咱們回去吧,外面太冷,傷着身子。”
我沒有理會她,過了許久,我才說道:“曹宮人快生了吧?”
敏蓮點點頭,說道:“是,按照上官醫女的推算,差不多就在開春了,現在就差不多了。”
華初懷上的時間甚至比飛燕還早一些。
王政君果然是一塊老薑了,竟然早就下手了,看來飛燕懷孕實在是打亂了她的計劃,否則,她也不會那樣的狗急跳牆想要除掉飛燕的孩子。
孩子,這兩個字,如今成了我心頭的一根刺,長成了肉瘤,每當想起來的時候,都會隱隱作痛。
我真的不想對孩子下手,可是,我也沒有辦法保得住它啊。
還記得一個月前,我正在宮中爲劉驁縫着香囊,敏蓮神色詭異的跑進來跟我說:“娘娘,有人要見您。”
飛燕淡淡的說道:“真是不懂規矩!”
這也確實不懂得規矩,我們兩人就算是不受皇太后的待見,只是皇上對我們的榮寵也都是看得到的,況且我們兩個再怎麼說,也是兩個昭儀,怎麼參見我們竟像是什麼平常人家的人一般。
敏蓮還沒有說話,就聽見一個悅耳的聲音傳進來,說道:“飛燕娘娘好大的架子啊。”
聽到這個聲音,我的脊背立刻就冒起了一股子冷汗,這個如妖孽般傳世的人,竟然又一次的出現在我的面前。
果然,就聽見傅苑眉說道:“孤夠不夠資格來會一會兩位昭儀?”
飛燕擡起頭來看了傅苑眉一眼,平靜的眼中閃亮亮的,定然是被傅苑眉的美貌給驚呆了。
傅苑眉則是不以爲意的將自己衣服上的雪花撣了撣,也是,她早已經習慣了所有人對她的這種驚異的眼光吧。
所以,她纔會那樣的不在意。
飛燕看了一眼她,隨即又低下頭去,翻着手中的書,一句話也不說。
我說道:“姐姐,這……”
飛燕冷冷的打斷我,說道:“妹妹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跟封地的太后私相來往,真是不知道自己長了幾個腦袋!”
傅苑眉聽了這話,微微一愣,隨即嫣然一笑,說道:“趙昭儀的眼神還不錯嘛,並不像傳言中的四肢簡單頭腦發達。”
這傅苑眉未免也太猖狂了些,至少這也是在宮中,在劉驁的地盤上,她還敢這樣跟我們說話。
飛燕也不慣着她,冷冷的說道:“定陶太后果然是天生美貌,果然是跟傳言中一樣的狐媚。”
傅苑眉的柳腰一扭,笑的很是得意,說道:“不錯,孤最喜歡別人說孤狐媚,這樣的話中,總是有着掩不住的酸味,嫉妒。”
飛燕握着書的手愈發的緊了,但是卻最終沒有發作起來。
飛燕現在越來越像一個宮斗的老手了,不會喜形於色,只是不知道智謀怎麼樣?
傅苑眉呵呵一笑,隨即正色道:“孤這次來,是有事情要你們辦的。”
我情不自禁的問了句:“什麼事情?”
飛燕則是冷冷的說道:“定陶太后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吧,你說要辦,本宮就要給你辦嗎?”
傅苑眉說道:“合德,上次在涼城,你破壞了孤的計劃,這筆賬,孤還在給你算着,這一次,若你能夠辦得好,上一次的事情,孤就不跟你計較了。”
她美豔的臉上,盡是頤指氣使的神情,我也是最厭惡這樣跟我說話的人了。於是笑着說道:“王太后娘娘莫忘了,上次去涼城,若是沒有本宮,皇上定然是不會去的,本宮要想保命,自然是皇上怎麼去的,本宮就得怎麼樣將皇上送回來,不是嗎?”
傅苑眉笑着說道:“若是你當初就幫助孤在涼城除掉劉驁那小崽子,你們姐妹也不必承受後來的痛苦!”
我笑着說道:“若是本宮當日遂了娘娘的心願,本宮和本宮的姐姐確實是不用經受今日的折磨,只需在九泉之下去咱們娘娘精妙無雙的計劃了!”
若是當初在涼城,劉驁就死在那裡,我定然會被作爲弒君的殺手背上一個黑鍋,然後被處置掉,而飛燕在宮中,早就會被王政君碎屍萬段。事情那裡能夠像傅苑眉說的那樣的簡單!
我不禁重新打量傅苑眉,這個女人,容貌絕世,計謀無雙,能忍能伸,王政君和她比,簡直不是對手,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就是:傅苑眉她大膽,什麼事情都是敢幹的,像在涼城的時候,她竟然公開的想要謀殺皇上。
這事情,本該是一個男人才該有的勇氣和決斷,但是傅苑眉就這樣的做了,她爲了能夠讓自己青春永駐,竟然在有了孩子之後往自己的身上種植‘香肌丸‘,她根本就不害怕將來史書上怎樣記載她,她並不害怕,她一心想做的就是將自己的兒子推上帝位,將自己推上皇太后的位置,因爲這一切都只有一個理由:只有他們母子的風華絕代才配坐在皇上和皇太后的位置上!
王政君之所以能夠贏了她,坐上了皇后,後來又成爲皇太后,這一切,都只能夠用兩個字來總結:“天意”。
‘天命之人‘註定就是天命之人,有些人窮其一生就是爲了扭轉命運的軌道,比如說傅苑眉,不過,很難說,她會不會贏,畢竟,她確實是一個不一般的女人。
傅苑眉正色道:“好,那麼以前的舊賬,咱們就此不提吧。”
飛燕冷冷的說道:“你也不用妄想本宮和你以後還會有什麼交易!”
傅苑眉靠近飛燕,然後伸出手托住飛燕的下巴,滿眼的戲謔道:“飛燕,你跟合德比起來,就差遠了,人,要懂得什麼時候該低頭,什麼時候不該低頭!否則那一次選錯了,頭就會不知不覺的掉了!嘖嘖,我真是不明白,爲什麼兩姐妹會相差的那麼多呢?想來也是,終歸併不是親生姐妹不是……”
她說話的時候笑吟吟,只是我卻分明的感覺到一股寒氣,在屋子中蔓延。讓自己鎮定下來,而後笑着說道:“王太后娘娘言重了,姐姐只是今日心情不好罷了,王太后說說看,有那些事情是本宮和姐姐能夠幫得上的?”
傅苑眉這才笑的誠懇了些,說道:“還是合德會算賬些!懂得什麼時候該說什麼,什麼時候,又該做什麼!”
是啊,傅苑眉其實也是一個自命不凡的女人,在她看來,也許只要是自己的決定不管對與錯,都應該完全的貫徹和實行吧,看着她現在如此囂張的樣子,我忽然覺得有的時候,敵人其實也是可以成爲盟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