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一直都不是十分的明白,趙臨所說的這個天命之人到底是什麼意思,直到進了宮中,我才慢慢的明白,天命之人,也許就是被上天所眷顧的人吧。
第二天,和韓公公走的比較近的劉公公就匆匆的跑過來,跟我說道:“哎呀,娘娘,您快去看看吧,大事不好了!”
我看着平時還算穩重的劉公公今日怎麼竟然慌張至此,心中雖然詫異,但並未表露出來。
他是韓公公身邊的人,我多少也是要給他幾分薄面的,於是笑道:“劉公公,怎麼回事,您不要着急,慢慢說。”
“昭……昭陽殿,皇上要殺掉小皇子!”
劉公公說完以後,已經是上氣不接下氣了。我曾經在韓公公的面前說過自己很喜歡那個小皇子,沒想到韓公公竟然記下了,在這緊要的關頭還能想起來遣人來通知我。
我很是驚慌,問道:“這是怎麼回事?皇上不是很喜歡小皇子的嗎?好端端的,皇上怎麼怎麼會要殺小皇子呢?”
劉公公焦急的滿頭大汗,說道:“奴才也不清楚啊,一大早上的,
就鬧成這樣了。”
我突然想起來,昨天晚上,是飛燕去侍寢的。沒想到飛燕這枕邊吹風的功夫竟然也漸長了。
我匆匆趕到的時候,王政君和許皇后以及其他有位份的,也都匆匆的從四面八方趕了過來,王政君剛剛進門,就哭着道:“驁兒呀,你這是要做什麼!?”
再看劉驁,他的雙眼通紅,舉着那個孩子,舉得高高的,正要往下摔。
他氣急敗壞的吼道:“誰讓你們告訴他們的!誰讓你們告訴他們的,讓所有的人都來看朕的笑話!”說完就作勢要將孩子摔在地上,那孩子已經快四個月了,大概是意識到自己處於危險中,哇哇大哭起來。
在一旁衣衫不整臉色蒼白的曹華初見到這狀況往後一仰,竟然暈了過去。
“皇上!不要!”我話還沒有說完,人已經衝出去了,撲通一聲跪在劉驁的面前,我聲淚俱下,說道:“皇上,萬不可意氣用事啊!”
劉驁頹喪的說道:“合德,怎麼你也和他們一樣,你知道,朕好吃好喝的待着她,對這個孩子也是喜愛有加,可是到最後,竟然落得這樣的結果,朕,堂堂的九五之尊,就然被別人給帶了綠帽子!”
王政君見劉驁的情緒低落,緩緩地將孩子放了下來,便悄悄地走過去,從劉驁的手中奪過孩子。
剛接過孩子,
王政君就冷冷的說道:“小皇子以後由孤親自撫養,皇上就不必操心了。”說完帶着大隊人馬,往門外浩浩蕩蕩的走去。
“皇上,”飛燕在劉驁的耳邊輕輕地叫道。劉驁回頭看了一眼飛燕,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還沒有站起來的我,猶豫不定,飛燕怒嗔道:“皇上不記得那個侍衛了麼!”
“等等!”劉驁衝上前去。王政君停住,回頭看着劉驁,冷冷的說道:“皇上想通了麼!”
劉驁說道:“母后,再讓兒臣看一眼那孩子,是否長的像兒臣!”
王政君將信將疑,緊緊地抱住孩子,不想給劉驁,劉驁平靜的說道:“怎麼,母后不相信兒臣麼!”
這時曹華初在侍女的折騰下又醒了過來,見劉驁向王政君要孩子,於是叫道:“皇太后娘娘,您讓皇上看看,看看那皇兒長的多像皇上啊!”
王政君雖然猶豫,但是,最終還是伸出手,將孩子遞給劉驁。
曹華初期待的看着劉驁,劉驁抱着那孩子,看着,然後慢慢地在屋內轉悠。
王政君一干人在殿外直直的看着他,卻也不進來。劉驁走着走着就往內室走去,我站起身,卻聽見他說道:“不要進來,讓朕和皇兒單獨呆一會兒。”我愣在原地,飛燕焦急的說道:“皇上,您要冷靜啊。”
王政君說道:“驁兒,萬萬不可做傻事啊。”
劉驁像是沒有聽到他們的話,慢悠悠的轉着,他突然大叫一聲,淒厲的叫聲讓王政君再也不顧形象的衝進去,從呆呆的劉驁手上搶過孩子,只見那孩子臉色發紫,眼睛閉的緊緊地,王政君此刻連大氣也不敢出,用手指在那孩子的鼻下探了一下,然後整個人跌坐在地上,手中還死死的抱着那孩子。
許皇后發瘋似的從王政君的手中接過孩子,只看了一眼,便不可置信的看着劉驁,兩行清淚從她的臉上滑下來,她有氣無力地問道:“皇上,您…殺了他…”
剛剛纔醒過來的曹華初尖叫着又一次暈了過去。
劉驁此刻顯然也是被嚇傻了,只是冷冷的說道:“這,這孽種,死了,死了好!”
王政君眼中一片空洞,突然發瘋似的站起來,揪住劉驁的龍袍,‘啪’一個耳光扇在劉驁的左臉上,劉驁的臉上頓時泛起了五個手指印,接着,所有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王政君又是一個耳光扇在他的右臉上,就這樣,王政君就像是失去了理智般的,左右開弓,在劉驁的臉上不停地扇着。
劉驁一動不動的任着王政君扇着,所有的人都看的揪心,但是沒有人敢上去攔,王政君終於打得累了,她頹然轉身,口中喃喃道:“孽種啊,孤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孽種!“
說完,她撲通一聲跪下,說道:“皇上,您殺了我這老婆子吧。”頓時間,所有的人都撲撲通通的跪下來,雖然不知道王政君在幹什麼,但是既然她都跪下了,還有誰敢不跪下。
劉驁雖然麻木,但是看到王政君這樣跪在他的面前,還在給他叩頭,不禁驚慌道:“母后,您這是做什麼!您這是要做什麼啊?”
王政君高聲說道:“各位先皇,政君不孝,剩下這樣無德弒子的孽種,政君今日不敢苟活於世,唯有以死謝罪!”
說罷,身子就像是離弦的箭一般向殿中的柱子衝過去,眼見着就要撞上,所有的人都情不自禁的閉上雙眼,這是皇太后身邊的老宮女元秋竟然衝了上去,從後面拖住了王政君。
王政君雖然還是撞了上去,但是,幸好元秋手快,減少慣性的力量,所以王政君還沒有性命之憂。
剛剛面臨了龍嗣的逝去,現在又見平時威嚴穩重的皇太后也撞暈了過去,一向冷靜的許皇后也嚇壞了。
但是,隨即便反應了過來,她過去抱着王政君說道:“母后,您這是做什麼啊,無論如何也不能夠傷害自己的身體啊……”
王政君斷斷續續的說道:“這天啊…就要變了…”說完就頭一歪,暈了過去。
許皇后命人將王政君擡回殿中醫治去了,她看了劉驁一眼,但是最終還是漠然的離去了。
這一個讓所有人牽心掛肚的男人,此刻,讓所有的人都心涼了。
當然這所有人之中並不包括雖然同樣沉默,也掩飾不住眼中欣喜的飛燕。
曹華初總算是從間斷的暈倒中醒了過來,她慘笑着說道:“皇上,就算奴婢是一副賤人的軀體,但是,也是懂得禮義廉恥的。”曹華初說着,看了一眼早已經死透了的孩子:“奴婢要告訴您的是,那個孩子真的是您的,奴婢,這一輩子,就只有過皇上您一個男人。”
說完,她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一身力量,狠狠地往那柱子上撞了過去,這一次,沒有人攔着,那一聲尖銳的悶響在我的身上一遍一遍的敲擊。
我看着飛燕,她竟是半分的感覺也沒有。恍惚之間,我只看見了她滿眼的痛快,就連嘴角也控制不住的上揚。
曹華初就算是討人厭惡,可是,她的一生
也算是極度悲劇的,徹頭徹尾的被王政君利用。
殺人,監視,細作,最後還要作爲皇家繁衍子嗣的生育工具,這一切或許都不是她所願的,但是,最後需要承擔的恨,卻都是在她的身上。
這就是弱肉強食,飛燕因爲動不了王政君,所以,所有的怨恨只能夠往曹華初的身上撒,現在,她終於死了,在所有人的忽視中死去,沒有人會記得這個女人的一切,就算記得,也只會記得她曾經懷過一個來歷不明的孽種,最後被皇上親手手刃。
對於曹華初的恨意,其實我一點也不比飛燕少,只是,在打擊報復這個女人的時候,我做不到的是,用上無辜的旁人,這就是我不如飛燕的地方,也是我永遠比不上她的地方。
曹華初的氣息竟然還沒有消失殆盡,鮮紅的血順着她的頭髮汩汩的流出來,蜿蜒在臉上,甚是駭人。
她在大殿中緩緩地往前爬着,我順着她爬的方向看去,那個被劉驁掐死的皇子現在孤零零的被丟在地上。
曾經以爲他是皇位獨一無二的繼承人,所以所有的人費盡心機的想要保住他,如今他死了,在也沒有任何的利用價值,所以,他現在,只是一個死人,所有的容華,任何的尊貴的名分,與他再也沒有關係。
所以,現在他已經被所有的人放棄,被所有的人遺忘。
我爬起來,抱起那孩子,曹華初被鮮血染紅的雙眼死死的盯着我,我快步走到她的身邊,將孩子放在她的手中,她擡起頭看着我,然後笑了一下,那張臉極其的駭人,我忍不住別過頭去,等我再回頭,她已經沒有了氣息。
本來,可以有着千萬種的死法讓曹華初痛不欲生,但是,飛燕偏偏是選擇了這種,使得這個本來可惡至極的女人,竟然也成了讓人同情的對象。
一瞬間,只是這一瞬間,我忽然覺得自己真的有了心灰意冷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