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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元二年九月十六日,未央宮又一次傳出天子病危。
在侍醫們傾盡全力的救治下,總算在鬼門關前把天子的性命拉回來。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天子沒幾天好日子可活了。
在連續昏迷三天三夜之後,重病中的天子奇蹟般的醒來,振作精神坐起來出現在未央宮大朝會上。
百官公卿望着人皇至尊骨瘦嶙峋的模樣,心情複雜。
畢竟君臣相處了十五年,朝夕相處感情總是有的,驟然看到一年前意氣風發的天子病入膏肓,無端生出幾分物傷其類的哀之情。
長信宮《無〈錯《的竇太后,椒房殿的王皇后也來到現場,兩位天下最尊貴的女人看着自己的兒子、丈夫逐漸走到生命盡頭,臉上充滿了不捨和無奈。
蒼天以下,衆生平等。
重病的天子面色一反常態的紅潤:“古禮雲,年二十可行冠禮,太子的年齒本不應提前加冠的,但是朕的身體已經不容許等到太子滿二十歲那一天,所以朕趁着還有一口氣在,召集百官公卿是爲太子主持成人禮。”
“陛下請珍重身體!”
“陛下!”
年歲一大把的老臣全跪下行禮,不管天子當處對他們的態度是好是壞。面臨君王的大行之期選擇放棄心中的成見。
無論如何他終究是皇帝,終究讓每個官僚真心追隨了十五年,天子的功勞終究是值得肯定的。
天子嘆了口氣沒有迴應痛哭流涕的老臣們。他心裡有很多話想說卻說不出來,囑咐百官公卿忠心輔佐太子,告誡太子要懷着謹慎謙虛的心對待重臣,重視有功者的意見,尊重傳統,保護制度,愛護士民。輕徭薄稅,赦免過失論罪的可憐人,以上的每一件事拿出來都可以叮囑三天三夜也不說不完。
可是他沒有有那麼多時間。對於病入膏肓的皇帝,最最擔心的還是帝國的傳承穩定,其次是天子死後的名聲榮譽褒貶評價,再次纔是帝國政體制度的穩定不至崩壞。
這三樣要事。他該叮囑的早就叮囑過了。每個大臣都被他召見過,每個二千石的郡守的政論才能都被他以奏摺的形勢觀察過,哪個大臣可以重用,哪個可以押後重用,哪個堅決不能用都已經交代給太子劉徹,將來的事他操心不來,他覺得自己可以坦然的去面對天國中的祖父和父親了。
冠禮在太常利彭祖的主持下順利結束,當天子舉起象徵成人身份的發冠帶在太子的頭上。無聲的向世人宣佈,太子劉徹從今時今日起成人。從未成年儲君變成隨時準備接位的成年儲君。
兩宮的太后皇后全程未發一言,默默的注視着兩個男人完成最後的權力傳承,她們知道帝國的最高權力已經悄然轉移到年幼的太子身上,天子也像甩脫重擔似的放下心,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皇權的傳承總是伴隨着腥風血雨,美妙的權力不知道讓多少父子反目、兄弟成仇,天子爲此感到慶幸,他的兩個兄弟樑懷王劉揖和樑孝王劉武從未真正威脅到皇權,廢太子劉榮從不是他心目中的合格儲君,只有眼前的小兒子劉徹讓他感到萬分滿意。
天子的雙手用力按在兒子的肩膀上,費盡所有力氣說道:“徹兒,爲父爲你做的只有這麼多,我真心希望你能做個心繫萬民的仁君,能容能臣大將的賢君,善於納諫的明君,志在開疆擴土的有爲之君,知道進退得失而又不計前嫌的雅量之君,繼承太祖,太宗與朕最優秀的部分,爲大漢帝國的萬世基業奮戰下去!除非有一天你像朕這樣倒下,否則絕不可懈怠!你明白嗎?”。
“明白!”劉徹強忍着淚水說道。
天子一臉的失落,答應的太乾脆證明沒往心裡去,迫不得已繼續說道:“太祖立下的規矩嚴格遵守,太宗定下的律令不得更改,朕許下的承諾認真執行,每個皇帝臨死前留下的教誨是後繼爲君者的寶貴財富,你必須把這一條一令一誓一約全部刻在宗廟內的碑林中,未央宮兩側的石壁上,時時警醒刻刻用心,只要你記住漢家的制度不崩,就不會有亡秦之厄,如果你哪一天忘記了,認爲朕的教誨不重要了,厄運就距離漢家不遠了。”
“父皇,孩兒一定謹遵您的教誨,絕不會打折扣的!”
“不!你不懂遵守這些教誨有多難,當你當上皇帝會發現很不舒服,朝中的老臣全是遵守規矩的有用之臣,他們在其位可以確保制度穩定運轉,一旦他們離開位置換上你所中意的年輕臣子,他們接任後會想着有所作爲,要有作爲就得以大權干涉祖制,這個時候你該怎麼做?聽朕的教誨讓你很難受,不聽朕的教誨漢制早晚一天會被新臣敗壞殆盡,新君要有爲就是這兩難選擇,朕當初也面臨過這樣的難題,所以朕削藩掌權得意了十幾年,直到今天才後悔自己魯莽了。”
劉徹開始遲疑,他明白父皇的話絕非虛言,幾年前他還記得父皇春風得意的模樣,那時候分明是個奪取大權志得意滿的有爲皇帝,即便祖制依然是黃老無爲,又怎麼能阻撓一個誓要有爲的皇帝呢。
時隔幾年,父皇原本圓潤豐滿的臉頰凹陷下去,皺紋悄悄的爬滿他的額頭,自信滿滿的目光轉化爲飽經人世的滄桑,以及洞穿世間萬事的沉凝深邃。滿頭黑髮變成花白斑駁,從年富力強的有爲皇帝變成暮氣重重的老年皇帝。
劉徹很害怕,有朝一日也像父皇那樣。帶着滿臉的皺紋和一身病痛,抓住自己孩子的手死死不鬆開,那神情既是父親對兒子的淳淳教誨,何嘗不是老父臨死前的最後懇求。
看到兒子終於流露出複雜的情緒,有緊張、有畏懼、有期待也有不服輸的堅持,畢竟是自己從小培養的儲君,天子很瞭解兒子的性格特徵。繼承了皇族所應有的一切優秀特點,當然也有刻薄寡恩的特點,天子最擔心兒子重走他的老。他自己就是一意孤行的走下去,要不是這場要他命的重病,他還會堅持的走下去。
因爲害怕所以限制,天子暗歎自己做決定真不容易。但爲了漢家江山必須讓兒子過的不舒服。比起江山基業個人的感官是次要的,這一刻天子終於體會到太祖高皇帝劉邦臨死前白馬盟誓的心態,人心不可測效忠不可信,只有自上而下指天發毒誓,以煌煌天威加以監督纔可以安心,誓約有的時候比律令更可靠。
天子鬆開劉徹的手臂,像脫力了似的長長的出了口氣,良久振作起精神吟唱起楚歌:“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朕本還想在有生之年回到漢家龍興之地看一看。可惜啊可惜!”
冠禮後第三天,後元二年九月十九日,天子又一次病危,在滿朝文武焦急的等待中勉強搶救回來,但是天子本人始終在昏迷與高熱中掙扎。
其後七天,整個長安乃至整個天下的心都被牽動着,天子的病情幾經反覆如過山車般驚險。
竇太后每天清晨坐在溫室殿裡,死死抓住天子的手不鬆開,王皇后更是衣不解帶的侍奉在旁,天子的寵姬一個個幾天幾夜不合眼,累了就趴在殿外由宮女照看着小憩一會兒,聽到裡面有動靜又立刻醒來。
劉徹守在天子的身邊,淚流滿面的吟唱道:“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父皇……”
昏迷中的天子身體顫動,突然長出口氣腦袋向右一歪,眼角間流下最後一抹淚痕。
“父皇!”
淒厲的叫聲打破漫漫長夜,在天邊泛起魚肚白的前一刻,天子駕崩了!
咚咚咚……
當沉悶的鐘聲敲響,人們從睡夢中醒來,仔細數着鐘聲的次數,當確定長鳴鐘的時候,長安士民知道天子死了。
天剛放亮,太子披着白色孝服出現在百官的面前,放眼望去百官公卿全是素色白袍,致哀聲痛哭聲不絕於耳,沒有人會在此刻跳出來怪罪百官違反禮儀,君死臣哭是古之大義,否則田叔爲張敖赴死,欒布爲彭越哭喪又怎麼會成爲千古義事。
就在衆臣痛哭流涕之間,曹時昂然走出隊列,大袖一揮慨然說道:“天子駕崩乃漢家之大不幸,三千六百萬漢民之大不幸,依照禮制本應輟朝三個月爲天子守喪,奈何國不可一日無君,臣斗膽進言請太子登基加冕,再以新君之儀爲先帝送葬!”
衛綰暗自咬牙被這小子搶先一步,忙不迭說道:“臣附議!”
“臣支持!”
“臣附議!”
百官公卿紛紛表態,沒有哪個不開眼的人敢啦找茬,除非他活膩歪了想找死。
劉徹很難過,本來應該很開心的日子,此刻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瞥見姊夫曹時遞給自己的安慰眼神,深吸一口氣說道:“父皇新故,我是孝子應守孝三年,可是漢家江山不可以三年無君,我必須接過父皇交給我的重擔,請諸公祝我一臂之力!”
“臣等拜見陛下!”
劉徹坦然的接受大禮參拜,禮官捧着天子上黑下紅的冠冕袍服緩緩走來,本該響起的禮樂聲在治喪期間萬籟俱寂,三公九卿們密切的注視着少年除下太子的袍服,換上代表天子的冠冕正裝,從此以後他就是漢家的新皇帝。
曹時再次出列:“登基爲帝,首要之事爲服喪,其次當爲先帝議立諡號與廟號,先帝勵精圖治十五年,使得國庫裡的糧食紅腐不可食,錢幣的繩子朽爛四處散落一地,百姓安居樂業,人口大幅增長,上承太祖太宗之基業而發揚光大,不議是不行的。”
“臣贊同少府的看法,先帝功勞高,當以立褒美之諡。”太常利彭祖遲疑了下沒提廟號。
諡號每個皇帝都有,不論是褒諡,平諡,貶諡,總之是個皇帝就會有,諡號高低要看具體成就,劉邦是開國皇帝諡號爲高,代表他的功績評價只有用一個“高”字來形容,孝惠皇帝的諡號是惠也還可以,被廢的前少帝和後少帝不予承認也可以不提他,劉恆是開國以來在位時間最長,治理國家最有效果並被稱頌最多的皇帝,諡號爲文,證明世人對他的評價非常好。
廟號是另一回事,開國以來傳到駕崩的先帝被承認的也就四個皇帝,除了孝惠皇帝劉盈虛歲二十三病死沒有廟號,兩個廢掉的少帝也沒有廟號,有廟號的只有太祖劉邦,太宗劉恆,出廟號的機率乍看起來很高,其實廟號的授予條件非常苛刻,在這個官僚們節操保持不錯的漢初,太常覺得皇帝不靠譜就可以不給廟號,這個沒的商量。
劉徹的目光注視着他,太常利彭祖感覺壓力巨大,他的身體本來也不太好,長期帶病工作最近身子骨很虛弱,要讓他和新皇帝硬抗着不給先帝一個廟號,他心裡沒有絲毫把握。
面對天子投射來的巨大壓力,利彭祖出乎意料的作出決定:“陛下明鑑,臣以病軀殘體事先帝多年,如今陳的身體老朽不堪早已難當大任,臣懇請陛下恩准臣乞骸骨回鄉!”
劉徹微微有些驚訝,剛上臺第一天就碰到九卿辭位,看着老頭滿頭白髮顫顫巍巍的模樣,心裡到還挺憐憫老頭一大把年紀爲漢家江山打拼的精神,點了點頭准許他離職。
利彭祖鬆了口氣,終於不用爲先帝的廟號憂心了。
太常沒人,立廟號的事情就要暫時擱置,先帝的遺體還陳放在溫室殿內沒動,劉徹哪能讓主管禮儀發喪的最高禮官空缺,當即就指着九卿中的人喊道:“就你了,柏至侯許昌調任太常。”
許昌大喜過望,太常比衛尉吃香,不用整天看着皇宮擔驚受怕,主管禮儀在九卿內地位非常高,於是他連忙行禮:“臣謹遵旨意!”
“還有你,武強侯莊青翟出任衛尉!”
庒青翟高興的差點跳起來,頓時升格到中二千石的九卿,哪怕地位是九卿裡倒數的衛尉也很高興,柏至侯許昌的年紀可比他大十幾歲,快五十歲的老人才當上太常,相比之下他才三十多歲躍升九卿,絕對是列侯裡的佼佼者。
劉徹大袖一揮道:“太常儘快爲先帝定下廟號和諡號,治喪期間百官公卿各司其職切切不可有所懈怠!”
曹時隨着朝臣的隊伍緩緩行禮,對劉徹悄悄比劃一個大拇指:“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