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蕭絕!
高大的男子想要走進八寶樓,卻在門前停下,眯着眼睛有凝視着小白。
他一身華服,貴氣逼人,領口出所繡的蟠龍栩栩如生,張牙舞爪,更是代表其尊貴的身份,包裹着一具充滿爆發力的剛勁身材。五官如雕刻般,冷峻而俊美,剛毅的線條,冷酷的眼睛,冷抿的薄脣,整個人身上散着一股獨孤冷氣團。
如一塊千年不化的寒冰,男子容顏如昔,並無蒼老,眉宇間卻刻畫出歲月的滄桑。冷硬的肩膀如撐起天地般,給人堅定的力量。
蕭絕是那種一看就能讓人感覺到他的霸氣和貴氣的男人,冷然孤傲的身影把黑暗的力量發揮得淋漓盡致。
小白疑惑地看着他,有些不解,爲何他的眼光一直緊盯着她?
蕭絕眯着眼睛,這孩子就算沒有韓叔在她身邊,他也能認得出她是誰,這副得天獨厚的樣貌,這枚獨一無二的硃砂,完完全全就是小一版的南瑾。
小白……
他記得她的名字,幾年前,猶記得他第一次抱着她,那股淡淡的溫馨和感動,如同觸動心底最柔軟的一根弦。
蕭絕眼光一動,不由自主地走過來。
韓叔腳步一挪,下意識想要保護小白,伸手把她拉到身後。
“草民參見王爺!”韓叔行禮,憨厚的男子神經繃緊,充滿戒備地看着蕭絕,他的眼光緊緊地凝視在小白臉上。
“您認識我麼?”小白疑惑地問道,剛好吃完最後一粒糖葫蘆。
認識麼?
蕭絕怔怔地看着這孩子。
他認識她麼?
他無法回答她,只能沉默地看着。
他和她爹爹曾經是敵手,他曾經想把風家趕盡殺絕,他和她娘曾經打過一場商戰,鬥得你死我活。
蕭絕和風家的淵源,說起來還蠻深的。
從風南瑾到風蘇蘇,他都和他們交過手,甚至他和小白,也見過一面。
小白的命是他救的,而且還抱過她。
可這時候小白問他,他卻無法作答,他認識她!
蕭絕凝眉,心底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只覺得如暴風雨般強烈的遺憾和痛楚涌上來,差點擊潰他。
他眼光深沉地鎖着小白臉上,突然生出一股蠻橫的毀滅慾望,想要把這種酷似風南瑾的臉狠狠地毀了!
小白天不怕地不怕,也不免得有些畏縮。
可更多的,不是害怕,而是想要親近的渴望。
似乎,冥冥之中,覺得他很可憐。
“不,我不認識你!”蕭絕冷聲道,緩緩地轉身離去,漸漸地走出小白的視線。
灰暗的影子在地上摺疊,浮現的是一抹冷冰和孤獨,這是一種很孤寂的蒼涼之味,好似這麼多年,他就一直這樣走着,無人陪伴。
韓叔不着痕跡地鬆了一口氣,好險!
他還真怕蕭絕對小白有什麼不利呢。
“韓爺爺,剛剛那人認識我嗎?”小白好奇的問韓叔。
韓叔搖頭,“他說不認識!”
小白哦了一聲,心中有些奇怪,奇怪,他看着她的眼光,好似他認識她一般。
“小姐,我們回去吧!”京城這麼大,小白一出來就遇上蕭絕出於意料,這也太巧了吧?
韓叔是不願小白和蕭絕有過多的接觸,南瑾和蘇蘇也是不願的,上一輩的陰差陽錯不能讓小白來承受這種後果,況且他們風家是真心疼惜小白,他又怎會讓小白和蕭絕過多接觸呢?
小白垂頭,嫩嫩的手指在地上點了點,韓叔這才發現,剛剛幫小白買的糕點都散了一地。他低呼一聲,立刻道:“小姐,我立刻去買!”
小白笑笑,點點頭,韓叔立刻返回小攤鋪,一件一件幫小白買。
小傢伙離韓叔不遠,纔不到五米之遙,韓叔付了銀子之後回頭想問問小白要不要再多買點,倏然大吃一驚,驚恐地喊起來,“小姐,小心啊!”
剛剛被喊打的小偷機靈地逃跑之後折身回來,雙眸陰毒地看着小白,一步一步地靠近,攏着的袖口處,似乎有什麼白光在閃爍着,冰冷中帶着一點煞氣。
在韓叔看見他的同時迅速撲向小白,小白因爲背對着他,韓叔也丟掉手中的零食,隨着撲向小白,最終是慢了一步。那小偷迅速地抓住小白,冰冷的匕首狠狠地抵住小白的脖頸。
“不許過來!”青年男子扭曲着臉,衝着韓叔大吼。
他剛剛被打得臉青鼻腫,額頭上還破了,略有血跡,一身還算整齊的破舊衣裳,眼光鬼鬼祟祟中透出邪氣。
四座皆驚,瞬間人羣一鬨而散,尖叫四起,沒人敢靠近表情兇惡的青年人,遠遠地站開,同情的眼光紛紛打在小白身上,都料準小白會凶多吉少,周圍一片竊竊私語,交頭接耳,有的眯着眼睛,不敢看這可怕的一幕。
韓叔大驚,憨厚的臉迸出怒意,厲喝一聲,“不許傷害我家小姐,放了她!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青年男子露出貪戀的眼光,他的表情如困在絕境的野獸,有股走投無路的絕望,又在絕望中露出刻骨的貪婪。
剛剛行竊被小白打斷好事,男子懷恨在心,又見小白一身貴氣,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孩子,剛剛一落單,男子馬上行動,光是搶孩子身上的首飾就夠他吃下半輩子了。
小白被匕首抵住,並無驚慌失措,這根本就不算什麼,早前如玉駕船帶她和流蘇出海去玩,遇上大風暴,差點沉船,那情況可比現在危險多了。身邊有幾個極其有冒險精神的人物,如小翠阿碧等,她早就練出一身膽量,再說有她爹孃調教,這孩子心智比同齡還是要成熟多了。
韓叔見了大急,深怕他有一點妄動,男子鬼鬼祟祟的眼光看着環視周圍,拎着小白就往暗巷裡跑,韓叔驚怒不已,立刻追上去。圍觀城民們見狀,面面相覷,當街挾持在京城還真算少見,他們圍觀看看熱鬧,並無追上去的慾望。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人之本性。
青年男子似乎是慣犯,對京城的環境非常熟悉,三下兩下就拐進一條無人的巷子,小白慢吞吞地開口,“叔叔,你就是要錢麼,說一聲就成,跑這麼費勁做什麼?”
青年男子惡聲惡氣地喝道:“閉嘴!”
小白哼哼,面無表情,她有嚴重的潔癖,這人身上很臭,她有些嫌棄地擰着鼻子,涼涼道:“匕首拿開一點,別傷了我!”
青年男子大驚,竟然有被挾持者對搶匪指手畫腳的,這孩子太囂張,的確欠教訓,他剛想要一巴掌狠狠地扇下來,韓叔厲喝:“住手!”
這是一條無人的巷子,四周都很安靜,靜悄悄的風輕輕地吹着,盪漾着一股淡淡的荒涼,靜謐的空氣有股令人窒息的威迫之感。
韓叔沉怒地看着冰冷的匕首抵住小白的脖子,有些恐懼,深怕男子傷了小白,他拿出身上的錢袋,往地上一拋,“給你,放人!”
沉甸甸的錢袋丟在地上,砸起淡淡塵土,這一看就知道分量不少,男子目的也是爲了錢,腳尖一勾,把錢袋勾過來,微微掂量了下,非常滿意這個重量,他露出邪惡的笑,似乎非常滿意。
小白道:“臭臭的叔叔,你可以放開我了麼?”
青年男子眼光露出野蠻的兇橫,惡狠狠道:“臭丫頭,都是你,我纔會被人猛打,我非要出一口氣不可!”
說罷舉起巴掌,韓叔急喝,“你敢!你敢動她一根寒毛,風家會將你碎屍萬段!”
韓叔本就高大粗壯,此刻驚怒交加,聲音洪亮,自有一股震懾人心的力量,極其威嚴,唬得青年男子不敢妄動,急忙忙地扯下小白身上的配飾,還有手腕上的玉鐲,這些可都是好東西,他雖然不識貨,卻看得出,這孩子佩戴的東西,一定價值不菲,小白也不在意,搶了就搶了,舊的不去,新的還不來。
韓叔看得眼光都怒紅,這傢伙……他定要他吃不完兜着走,竟然對小白如此無禮,太放肆了!
那男子搶了配飾和玉鐲珠花還不滿足,伸手就想要搶小白脖子上掛着的玉佩,小白這回不幹了,這玉佩是南瑾和蘇蘇兩人合畫的圖,讓謝家打造的,是她滿四歲的禮物,小白一直很珍惜,被人連碰一下都不行。
青年男子也見財眼開,搶紅了眼,小白畢竟小,誰會注意到她,小傢伙護着她的玉佩,一巴掌狠狠地摑過去,聲音不大,卻激怒男子,那匕首狠狠地就想砍下她的手,韓叔驚了,立刻撲上去,可有一道人影更快,只見劍光一閃,一條手臂狠狠地被拋出去,伴隨着一道慘叫響徹雲霄。
一道人影從屋頂撲向,如雄鷹般,卷掃這一方狹小空間,蕭絕的身影冷然如山的身影站着,握劍的手,微微緊了緊,眼光冷峻如刀,看向那被滾在地上哀嚎的男子。
敗類!
蕭絕冷哼!
“小姐,你沒事吧?”韓叔立刻過去檢查小白的傷。
她秀氣地皺着鼻子,“流血了!”
一抹脖子,沾染鮮血……
韓叔大驚,立刻扯開小白的衣襟,孩子脖子上有傷痕,剛剛不顧一切擡手打了那男子一巴掌,他的匕首在她側頸劃了一刀,並不深,只是皮肉傷,她並不覺得疼,只覺得有些麻痹!
“不疼麼?”一直沉默不語的蕭絕問道,聲音有些冷意,卻含着一抹隱晦的呵寵之意,平常孩子看見這麼多血,估計都嚇哭了。
她倒好,就皺着鼻子,是該說她勇敢,還是說她沒知覺?
小白衝着他,破天荒地咧嘴一笑,稚氣地道:“不疼!”
蕭絕冷硬的五官倏然一柔,倏然有種想要把她抱過來好好呵護疼愛的衝動。
韓叔也顧不上那被蕭絕砍斷手臂的青年,急聲道:“小姐,快點回去,讓公子給你包紮,你死定了,他一定立刻送你鳳城!”
“不要!”小白下意識地退了一步,不能讓爹爹知道,不然她就真的讓他送回去了。
“不行,快點回去,要不以後公子知道,韓爺爺會讓你害得沒命的!”韓叔扯過她,把她的配飾拿回來,狠狠地踹了那躺着的男子一腳,猶不解恨,又狠狠地踹兩腳,回身幫小白戴上。
“韓爺爺,不要告訴爹爹!”命令句!
韓叔示意她看看衣領。
衣服染了點血跡,是怎麼也瞞不住的。
蕭絕突然道:“這兒離王府不遠,小白,要不要到王府包紮一下?”
蕭絕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像是一種邀請,更是一種蠱惑,像極了那些哄騙孩子的人販子,韓叔立刻回絕,“多謝王爺好意,草民等不敢麻煩王爺!”
“哼!”蕭絕冷冷一哼,不冷不熱地道:“你什麼意思?擔心本王會吃了她麼?”
男子的聲音充滿嘲諷之意,若是真對想對小白不利,剛剛在八寶樓和左丞相碰面,他就不會半途丟下公事趕來,就是因爲心頭突然閃過的不安。
若是真對她不利,剛剛何必出手救人?
可惜,他難得發發善心,人家不當一回事!
何苦呢?
蕭絕轉身就走,不必自討沒趣。
小白見狀,立即衝上去,笑吟吟地咧開脣,“王爺叔叔,您生氣了麼?不是說要帶我回去包紮一下麼?”
“小姐……”韓叔大驚。
小白回眸一瞪,仰首,扯動傷口,她疼得蹙眉,沒辦法,蕭絕太高了,她只能仰首說話。
蕭絕見狀,有些明白爲何心口突然柔軟了下,低下身子,一把抱起小白,讓她平視着他,小白竟然不拒絕,雖然這個叔叔看起來很嚇人,不過看他長得俊的份上,讓他抱抱不吃虧!
她看得出,這位叔叔對她沒惡意,小白可不想讓南瑾知道她受傷了,不然一定將她打包送回家,才第一次單獨出來就惹事了,這還得了。
她都能想象爹爹面無表情瞅着她,冷冷地讓人送她回家的場景。
蕭絕脣角化爲柔軟的水,回頭道:“官府的人一會兒就到,你隨後再來,我想王府你應該知道怎麼走。”
韓叔又急又驚,惴惴不安,可別惹出麻煩纔好。
蕭絕既然會出手救小白,應該不會傷她纔對,三年前他也救過小白一次,他想太多了。
小白短短的手指戳着蕭絕的臉龐,聲音疑惑,“您剛剛說不認識我?”
蕭絕嗯了一聲,對孩子的親近也不反感,反而很喜歡。
小白頭一偏,咬着下脣,“可你知道我叫小白?”
自相矛盾了!
心思好縝密的孩子!蕭絕怔了怔,脫口而出的一句話,他都沒太大的注意,這孩子卻敏感地捕捉到前後的矛盾。
隨着風南瑾的性子吧,如此縝密的心思!
隱約有些嫉妒,哼,他竟然有這麼一個可愛聰穎的女兒。
“王爺叔叔……”小白拉長的聲音,她不喜歡講廢話。蕭絕微微一怔,換手抱住,淡淡道:“你小時候,我見過一次!”
“那你認識我爹孃麼?”
“交過手!”蕭絕淡淡道。
小白琢磨着話裡的意思,交過手?通常仇家纔會有這種字眼,她不會入虎穴了吧?
小白聰穎靈活的腦瓜瞬間閃過好幾個被蕭絕殘虐的畫面,猛然打了寒顫。
嗯,好嚇人!
大白天果然是……
想太多了!
小白安慰自己!
蕭絕有趣地看着她多彩多姿的臉,不由得勾起淡淡的笑容,堪稱溫和。
不到一刻鐘就回到王府,王府門口的人看見王爺抱着個孩子回來,目瞪口呆……
這麼不協調的畫面,讓他們忘了行禮。
蕭絕淡淡道:“一會兒有個中年人過來,別攔着!”
直到蕭絕進了王府,這才清醒過來,倏然捏了胳膊一下……
是真的!
“王爺剛剛是不是……”
“笑了?”
王爺會不會被鬼附身了?
這是他們反應過來,腦海裡出現的念頭!
小白的到來給久不見生氣的王府投下一枚炸藥,都轟動不已,蕭絕把她抱到梧桐苑,讓人大盆水過來。
“咦,王爺叔叔,你也喜歡茶花呀?”
這些年,蕭絕都住在梧桐苑,習慣了,院子裡的茶花也照顧得非常好,開得燦爛,如一幅錦繡。
流蘇最愛的花!
蕭絕嗯了一聲,眼光掠過一抹傷感。
“我娘也喜歡,咦,這些都是她喜歡品種耶!”小白興奮的說道,這些品種都是蘇蘇喜歡的,風家堡茶花遍地,那是出了名的,流蘇特別喜歡幾樣品種,種在墨宇軒裡,小白一看,就感覺特別親切。
蕭絕微微一怔,蹙蹙眉,“你娘也喜歡?”
小白點頭,“對啊,她很喜歡這幾種,爹爹也喜歡!”
蕭絕神色掠過詫異,風蘇蘇也喜歡茶花?
也不奇怪,早就聽聞風夫人愛茶花出了名,她們家裡人喜歡茶花,也不奇怪,蕭絕把小白抱進房間,侍女端了熱水,蕭絕擰了毛巾給小白清洗脖子上的血跡。
傷口其實並不深,把血跡給洗淨,塗抹一些膏藥便可。
蕭絕做這些有點笨手笨腳,一旁的侍女道:“王爺,讓奴婢來吧!”
“不用,你出去!那些傷藥來!”蕭絕淡淡地道。
侍女恭敬行禮之後便出門,小白見血跡洗淨,露出微笑,這才細細打量起這房間,有些典雅的味道,倏然,小白笑容一僵,直直地看着牆壁上的畫……
“那不是……”是娘?
囧……剎車手!!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