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暉高掛,金光灑在大地上,驅散蒼茫的晨霧,露出小莊村本來的樣貌。
江富平一行人沉着一張臉站在大門外,面前是一堆破破爛爛的玩意。
咣噹。
從屋裡又扔出一個爛了角的椅子出來,緊接着便瞧見江寧拍着雙手緩緩的走出來。
“大伯,我瞧着這屋裡剩下的都是我爹孃留下來的了,你要不進去瞧瞧,也省得我粗心大意,給你漏了點什麼寶貝。”
衆人看着地上這堆成小山似的東西,乍一看挺多,實則都是一些缺了角少了腿的桌椅板凳,甚至還有發黴的褥子……
饒是村子裡的人都窮,用的東西也不可能全部都是這樣的物件。
李柱子像尊門神一樣的站在江寧身側,看着江富平一行人忿忿不平的樣子,冷哼一聲,直言道:“姓江的,要瞧趕緊瞧,省的到時候搬了家發現少了什麼玩意又要回來找。”
江富平死死的攥着拳頭,惡狠狠的瞪着站在一旁環胸的某人。
“江寧,你別忘了我是你大伯。”
不論如何他們同出一支,其父又是他嫡親弟弟,再怎樣他也是她長輩。
這樣對待自家長輩,當真是不怕丟了名聲?
江寧一眼就瞧出他在打什麼主意。
其實,一開始她就是想把地給要回來,至於這屋子早就年久失修,留給他們又何妨?
誰知他們竟又耍心眼,還讓江明出來噁心她,那就不能怪她心狠了。
江寧眼底劃過一抹冷意,輕笑道:“原來您還記得呢,可我怎麼覺得您早就忘的一乾二淨呢,要不然當初怎麼對狗比對我都好,對了,我還記得先前不小心踩死的蜘蛛吃的都是肉,這麼些年在家裡我可是一丁點兒肉腥味都沒聞到過呢。”
“江寧,這些事都過去了,你揪着不放做甚?”江富平冷冷出聲,像是又察覺到自己不該這樣說話,咬着後槽牙纔再次道,“行,大伯跟你道歉,以前是我們的不對,但是眼下剛開春,就這樣把我們的趕出來,你讓我們幾個人怎麼辦,睡地上嗎?”
不得不說能逼的江富平低頭道歉也是實在難得的一件事,不少湊熱鬧的村民都起了惻隱之心。
“寧丫頭,這江富平說的也沒錯,眼下剛開春,地還給你也就算了,這要是沒地休息,指定會生出病的。”
“是啊,寧丫頭,這得饒人處且饒人,你這不也熬出來了嗎,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莫要揪着不放了。”
一個個當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敢情傷口不在他們身上就可以這樣肆無忌憚的說話?
江寧心中直犯冷笑,氣的渾身發抖。
蕭晟一直陪在她身側,自是察覺到她的不對勁,立馬上前抓住她的小手給予安慰。
感受到手心裡傳來的溫熱,不禁低頭看去,瞧見蕭晟俊美容顏上的溫柔的淺笑,怒氣也漸漸消散,一如這被金光撥開的曉霧。
“我沒事。”江寧低聲說了一句。
蕭晟微微頷首又似乎想到了什麼便問了句:“可要幫忙?”
江寧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不過卻堅決的朝他搖頭:“不必,一些跳樑小醜罷了,還用不着你出馬。”
語落。
江寧將手抽了出來,面無表情的走上前,冷眼看着憋着笑意的江富平淡淡道:“大伯,其實你要住下也不是不能,只是這房子畢竟我爹孃留給我的,自然是不能讓你們白住……”
說着她面露一絲難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江富平心中隱約有些不安卻又不敢隨意搭話生怕一個不小心就中了她的圈套。
然而,他不說話自有人替他問。
“寧丫頭,那你說說看,要怎樣才能讓他們住啊?”
江寧聽聞這一問話,脣角就不自居的往上揚了揚,不過很快又壓了下去,輕咳一聲說道:“先前聽里正說咱村子裡那些閒置的屋子也是可以租出去的,這樣吧,大伯,看在你我到底是親戚的份上,我就把這屋子租給你住吧,一個月一兩租金,怎麼樣,租不租?”
“什麼,一兩,你怎麼不去搶?”
江富平還沒來得及開口,一旁的王翠霞就坐不住了,龐大的身子猛地顫抖了幾下,衝着江寧就破口大罵。
“你個賤蹄子,臭不要臉的喪良心,一個月一兩,強盜也沒你強,叫花子也沒你這般敢開口,怎地,把地拿回去了還不行,非得置我們於死地不是?”
“早知有今日,當初你爹孃死了的時候,我們就不該好心收留你,把你摁在尿桶裡溺死也好過今日抖起來教訓我們,呸,什麼玩意。”
王翠霞一張嘴巴巴的全部都是污言穢語,別說蕭晟這種飽讀聖賢書的人黑了臉,就連剛剛替他們說話的幾個村民都露出了震驚的眼神,直到最後看向江寧的眼神變得十分愧疚。
江寧早就猜到以王翠霞的性子是絕對坐不住的,聽着她一頓罵,心裡雖說不爽,但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權當她是嘴巴放矢氣也沒那麼難忍。
只是看着她往地上啐的那一口濃痰,着實是把她噁心壞了。
江寧不着痕跡的往蕭晟身邊挪了一步,鄙夷的看向王翠霞又將目光落在氣的已經不想說話的江富平身上。
“大伯,既然大娘這般瞧不起這屋子,那就請你們另尋他處吧,反正你們手裡不還拿着蕭家給的五十兩聘禮,區區一間屋子還是買得起的。”
此話一出,全場譁然。
一聽到“五十兩”聘禮,他們都昧掉了,更沒人出來替他們說話了。
江富平都已經氣到沒脾氣了,咬着後槽牙彎腰撿起地上的東西,看向已經呆滯的王翠霞,受傷的江明以及不知所想的江雨,冷冷出聲:“行了,都別愣着了,拿上東西找里正去。”
當然,找里正不是爲了討公道,而是爲了找住處。
江寧倒是真沒料到江富平竟然這般能屈能伸,眉頭一挑,心中嘆了一口氣有些遺憾。
蕭晟好似擦覺到她的心意,再度牽住她的手,輕笑道:“事情辦妥了,咱們也該走了。”
然而,就在江寧同李柱子告別之際,一抹寒光直朝她而來,下一秒就聽到一聲急切的喊聲:“寧兒,讓開。”
江寧來不及反應,身子重重往旁邊栽去,眼睜睜的看着蕭晟從輪椅上撲了上來。
噗嗤,眼前滿是奪目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