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我會心疼啊!
聽她說想念聶九靈,姬十二頓了頓,垂着眸子半天沒言語。
顧還卿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他卻擡眸看着她道:“你想九靈他們我可以理解,但你會不會還惦記着別人?”
“誰啊?”顧還卿不明所以的望着他,除了聶九靈和淺淺他們,還有誰值得她惦記嗎?
姬十二薄脣微啓,淡淡吐出三個字:“宮、少、陵。”
“……”顧還卿。
“……沒事提他做啥?我跟他早散夥了,差不多都絕交了。”
她略有些心虛,企圖轉移話題,奈何姬十二卻眉一挑,不陰不陽地道:“早散夥了嗎?那他怎麼每個月都分銀子給你?是他欠你的?既然絕交了,那你怎麼還會去宮家開的銀樓閒逛,逛着逛着就逛幾封書信回來?”
“宮家幾時改開驛戰了,宮家的夥計什麼時候變傳信的驛吏了?”他伸手捏了捏顧還卿精緻的下巴,語帶不滿:“你個大騙子!這麼久了,一句實話都不對我說,只一個勁的瞞着我!虧我對你千好萬好,你卻這樣糟蹋我對你的心意。”
顧還卿心虛理虧,用手不停的搓額頭。
她和宮少陵只是表面散夥了,爲的就是避陶貴妃的鋒芒,以保全宮家和酒樓。
她秘密來了京城之後,必須和冷奕與淺淺保持聯繫,但卻不能到驛站傳書信,恐被陶家從中發現異樣,正好宮家在京城也有生意,她便一直通過宮家的商隊與冷奕他們鴻雁傳書。
自以爲做的神不知鬼不覺的,便沒想過告訴姬十二,其實也不是想長久的瞞他,只是雜事太多,她尋思着等都處理好以後再跟他說。
可未想到姬十二把一切都看在眼裡。
“你捫心自問,你到底把我當成你的什麼人?”姬十二幽幽地看着她,表情沉痛,儼然痛心疾首:“我天天盼着你主動跟我坦白,頭都快盼白了,你卻沒事人一樣,從不曾對我提過隻言片語。”
“好了好了,我真的不是有意要瞞你,本來是打算要告訴你的,這不是發生的事情太多了麼,再加上你又受了傷,我手忙腳亂的,一時間忘了也是有的,你大人有大量,別跟我計較了。”
顧還卿很識實務,主動認錯:“這次是我的錯,以後我保證什麼事都不瞞你,行了吧。”
又說了一籮筐的好話,姬十二才捏了捏她的臉,勉爲其難地道:“好吧,看在你這麼有誠意的份上,我且原諒你一回,下次你再這麼幹,我立刻將你就地正法。”
顧還卿臉一熱,忍不住踢了他一腳:“你胡說八道些什麼?什麼正法不正法的,姐又沒犯法!”
“你知道我說的什麼意思。”姬十二懶洋洋地斜睨着她,嘴角微勾起一抹優美的弧度,彷彿在嘲笑她明明聽懂了,卻假裝不懂:“此正法非彼正法,你懂的。”
男人耍起流氓來,女人永遠不是對手,饒是顧還卿這樣臉皮厚的也招架不住,見他越說越過份,掉頭就要走,姬十二卻低笑着拉住她:“好了,不過是句玩笑話,你的臉就紅成這樣子,咱們真洞房時,你可怎麼辦啊。”
顧還卿不想輸給一個古人:“說的好像你經驗豐富似的,莫非你經常成親,經常洞房?”
“沒有,我可是貨真價實的童男子。”姬十二無恥的很,臉不紅氣不喘地道:“除了你,我對別的女人一向避而遠之,更別談洞房了。你若不信,儘管來驗貨,我保證不反抗,你想怎麼驗就怎麼驗。”
我嘞個去,這還童子雞呢!簡直是花花太歲一枚!
況且男人要怎麼驗貨?他們可沒有那層薄膜來以證清白。
顧還卿簡直要敗給他了,又被他氣笑了:“你別跟我油嘴滑舌,纔多大點啊,就這麼壞,當心惹急了我,我胖揍你一頓。”
聽見要被揍,姬十二老實了,一本正經地拉着她的手:“卿卿,跟你說正經的,陪我去趟靖州吧!”
他牽着顧還卿往前走,邊走邊說:“此事挺複雜的,當年我霆王叔慘死,完全是因爲我姑婆中了別人的圈套,這件事表面看着沒什麼,人人皆以爲是璃王妃野心大,受了外邦人士的挑唆與煽動,故鋌而走險的想扶我霆王叔上位。實則不然,若果真如此,姬琉璃怎麼會一夕失蹤?而後更是有她的死聞傳出?”
顧還卿沉吟:“你是想說,琉璃公主失蹤也是個圈套,之所以傳死迅也是爲了掩人耳目?”
“嗯,姬琉璃的身份不簡單,我娘派人不遺餘力的找,我父皇更是譴了無數人馬搜尋,都秉持着一個信念——便是死,也要見着屍體再說!然怪就怪在這裡,姬琉璃的死被傳的神乎其神,煞有介事,可卻沒找着她的屍體。”
顧還卿沒有吱聲,姬琉璃出事的時候那麼小,若真被人害死,屍體隨便怎麼處理都會讓人找不着,有些犯罪分子的手法極其殘忍,或者焚化,或者用江湖上盛傳的“化屍米分”一類的玩意,將人化成一灘水。
不過這麼晦氣的話,她只放在心裡。
姬十二卻彷彿知道她在想什麼,輕輕笑了笑:“不會。”
顧還卿看了他一眼,這麼肯定?
姬十二頓了頓,拉着她在一顆杏花樹下佇立:“我娘有沒有告訴你,她除了是滄海宮的宮主,其實她還是一個覆滅皇朝的皇族後裔?且是嫡系。”
顧還卿微怔,黛宮主從未對她提過這方面的話題。
“她大概是不好意思對你提吧,因爲這並不是多光彩的事。”
自己孃親的那點小驕傲,姬十二還是瞭解的比較透徹的:“她是滄月皇族的後裔,滄月國曾是一個鼎盛繁華的王朝,後來一夕被毀。覆滅之時,除了太子一脈得以保全,整個宗族幾乎被殺戮殆盡,可謂哀鴻遍野,血流成河。”
“滄月國?”顧還卿倒吸了一口涼氣:“那不就是現在的夜焰國?”真沒想到黛宮主的身世如此顯赫!
姬十二嘆了一口氣:“是,曾經的顯赫輝煌,造就了滄月國的繁華盛世,也成了滄月皇族心中永遠的殤,永生永世不能磨滅的痛。”
顧還卿同樣不勝唏噓,如果滄月國不覆滅,黛宮主那可就是正兒八經的黛公主了,也難怪她不願提及自己的另一個身份。
滄月國當初繁華的時,兵強馬壯,國富力強,隨時可以揮兵讓周邊小國灰飛湮滅!而那時,大越纔剛剛興起……
“那滄月太子就沒想過復國?”家國被毀,且毀的相當詭譎,換任何人都不能泰然處置吧。
“傻瓜,復國談何容易。”姬十二用手指輕觸她長長的睫毛:“太子的人馬護着他流亡到大越,隱姓埋名,以躲避夜玹的圍剿。年長日久,夜玹根基牢固,江山坐穩,便停止了對滄月皇族的追殺,於是軒轅一族才恢復本姓生活。”
顧還卿承認自己的聯想力不夠豐富,一直知道滄海宮宮主姓軒轅,可壓根未往覆滅的滄月皇族上想。
但此事跟姬琉璃的失蹤有什麼關係?難不成夜焰國還惦記着斬草除根,因而抓了姬琉璃?
“暫時不清楚,但夜焰國這些年夜郎自大,早不如當年了,照理不會這樣做。因爲不管怎麼說,姬琉璃雖然是軒轅族的後人,但她同時也是大越的皇嗣,夜焰國輕易不會動她。”
這倒是,姬十二和姬琉璃差不多,都是雙重的身份,且貴重。
姬十二背倚樹幹,伸手把顧還卿攬到胸前,摟着她道:“正因爲如此,所以姬琉璃一出生,身邊就有軒轅族的隱衛在暗處守着。”
“影子的影嗎?”
一般像這些皇族和世家大家族,俱會培植一些暗衛或影衛來保護子孫後代,軒轅皇族曾經那麼繁盛,暗衛和影衛肯定少不了的。
“隱身的隱,不是影子的影。”
“有什麼不一樣?”
姬十二低頭向她解釋:“暗衛和影衛在主子有難的時候會現身,幫主子擋刀擋箭,甚至會替主子去死,隱衛卻不,他們只會追蹤主子的行蹤,掌握主子的動向。”
追蹤器?GPS定位?
“見到主子有難也不管嗎?”
姬十二點頭:“不管,保護主子的安危那是暗衛的職責,隱衛只需負責自己職責範疇的事,便是主子死在眼前,也與他們無關,他們只需傳回消息即可。”
“……”這也太……顧還卿努力思索,覺得隱衛有點像記者和狗仔隊,但又不完全像。
她望着姬十二:“也就是說,姬琉璃的隱衛知道她還活着?但如果是那樣,應該很輕易就知道她在哪啊。”
姬十二卻道:“這十多來年,姬琉璃的隱衛一直努力不懈地追蹤她的行蹤,可隱衛也只能確定姬琉璃還活着,卻始終無法掌握她的動向。”
“原來如此。”顧還卿撫着下巴沉思,看來暗衛和隱衛各司其職還是有好處的,至少不會全軍覆沒,且死無蹤跡。
“所以我想你和我一起去靖州。”姬十二親了親她的額頭,嗓音低柔地道:“這事一看就透着詭異,我也沒把握在三兩天內找到姬琉璃,或者說順順利利的把她接回來。可我又不想跟你分開,短短几日我尚且能忍受,但日子太長的話,我怕我會因爲太想你而被相思煎熬死。”
他捧起顧還卿的臉,微傾下身子,親暱地抵着她的額頭,眼睛盯着她的眼睛:“你也捨不得跟我分開的是不是?我們一起去靖州,真有什麼事,你身手好,還能保護我。”
真是不要臉,而且越來越油腔滑調了,這種話也說的出口!顧還卿咳了咳,望天:“你身邊又是暗衛又是隱衛的,何須我這個弱女子保護?”
姬十二笑了笑,抱着她的身子不停的搖晃,只一個勁的柔聲哄她:“去吧,權當出去增長見識,以後我們成親了,也是要到處遊山玩水的,先嚐試嘗試,好不好?而且你和我娘關係那麼好,姬琉璃是她爲數不多的親人之一,你便是看在我孃的面子上,也要幫忙找找啦。”
他這樣溫言軟語,用柔情攻勢打親情牌,顧還卿還真硬不下心腸來拒絕,況且她也不想跟他分開很久——情侶之間,短時間的分離可以促進雙方的感情;若長時間的分離,其實對雙方都不好。
見她沒有一口拒絕,姬十二墨眸內暗芒一閃,於是語氣愈發的溫柔似水:“至於聶九靈他們,你放心好了,我馬上派人給他們送信,讓他們安心等你,免你後顧之憂可好?”
顧還卿有點動心,嘴上卻道:“你讓我考慮考慮,跟你出去可不比別的,我的名聲本就岌岌可危,再跟你去一趟靖州,屆時我們兩個都不用做人了,別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我。”
“這個我早考慮好了,你只管跟我去,保證不會壞了你的名聲。”姬十二眼眸含笑,氣定神閒:“你以後可是要嫁我的,我豈會做那種自掘墳墓的事?”
顧還卿仍舊沒一口答應,只說要想想,然後她看着姬十二,突然問道:“你那會不是有話跟我說嗎?現在可以說了。”
顯然沒料到她忽然轉移話題,姬十二的濃密長睫輕輕顫了顫,沉默了一會兒,才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伸手撫了撫她背後的長髮,聲音艱澀地道:“卿卿,你相信我,等我們從靖州回來,我一定把什麼都告訴你。”
顧還卿狐疑地盯着他:“到底是什麼話?爲什麼不能現在說?”
姬十二一把將她擁進懷裡,緊緊箍住她的臉,臉埋進她散發着透人香氣的頸窩,不讓她看見自己臉上晦澀不明的表情,低低地道:“卿卿,我會告訴你的,你耐心等我一段時間好不好?”
他既然不想說,顧還卿也不逼他,誰還沒有個秘密啊!她推了推他:“你既是要去靖州,那快點去準備吧,別老跟着我,我也有事要做的。”
姬十二在她頸窩裡嗯了一聲,卻只是吻了吻她露在衣領外面的一截潔白細膩的頸子,並不動彈,十分貪念的樣子。
直到顧還卿再三催促,他才依依不捨地放開她。
慕明月回去以後,換了家常的衣裙,懶懶地斜躺在窗邊的美人榻上,將團扇蓋在臉上,半天一聲不吭,且不怎麼動彈,連她平時愛看的書卷也不翻閱了。
翠顰今日很不高興——她不僅被顧還卿拒絕了不說,還差點被列御火拖下去打板子,可想而知她的心情有多麼鬱悴糟糕了。
路上就哭紅了眼,回到月華院,更是抽抽嗒嗒的哭個沒完沒了。
燕綰勸完翠顰回頭,卻發現慕明月像死去了一般,連翠顰的哭泣聲都不能讓她有半點反應,不禁嚇了一跳,立刻不管翠顰了,幾步奔到美人榻前:“小姐,你怎麼了?是傷口疼了嗎?”
慕明月長長的吁了一口氣,緩緩伸手將臉上的團扇掀開,瞥着抹眼淚的翠顰道:“別哭了,我本就沒打算讓你去侍候還卿,只是試探試探而已。”
“……小姐……”翠顰被慕明月的話弄懵了,怔怔地望着她,斷斷續續地道:“可,可小姐……當初……不是讓奴婢……”
慕明月輕輕一笑,打斷她的話:“你也真是傻,自以爲到還卿身邊侍候,便能順利摸上軒轅王的牀,從此飛上枝頭當鳳凰嗎?”
翠顰被說中心思,臉一紅。
“哈!”慕明月頓時笑的花枝一顫:“翠顰啊翠顰,你未免想的太簡單太天真了!敢情你喜歡誰,你都不打聽打聽便直接上的吧!你難道就沒有想過,姬十二身邊爲何沒有一個丫鬟?爲何他對任何人都不假以辭色,卻獨獨對顧還卿不一般?”
“……奴婢……”翠顰平日愛掐尖要強,嘴上得理不饒人,但心機方面卻遜色燕綰許多,她哪裡懂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只知道照慕明月的話行事,大約是錯不了的。
慕明月卻用團扇指着她道:“像你這樣,空有匹夫之勇,卻無半點城府和計謀,何以成事?”
翠顰越發不懂了,半張着脣道:“可小姐你……”
“沒錯,我是說過讓你去侍候她。”
慕明月毫不客氣的打斷她:“但那又怎麼樣?嘴上說是一回事,我心裡想的卻是另一回事。況且我不是皇帝,說出的話必須人人遵守,否則格殺勿論!她要你,那是你的運氣;她不要你,那是她聰明。”
她不屑冷笑:“就你這樣的丫鬟,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也就我尚能忍受你一二,真去給別人做丫鬟,也就只是拖後退兼添亂的本領,顧還卿她又不是吃多了,看着你不懷好意的眼神,還勇氣可嘉的給自己招只白眼狼過去,那她才真真是愚不可及!”
翠顰被罵的灰頭土臉,臉色煞白,半天說不說一句話來,只覺小姐前後變化太大,簡直判若兩人。她求助地望着燕綰,完全不知不懂小姐今日是怎麼了,竟把她罵的一文不值。
燕綰默默地將一旁茶几上的鎏金托盤端起來,放到翠顰的手中,示意她送去給慕明月賠罪,托盤上放着早燉好的極品血燕。
翠顰託着托盤,老老實實的膝行過去,到了美人榻前,將托盤舉高到頭頂,聲音無比謙卑地道:“小姐,是奴婢的錯,你喝盅燕窩消消氣。”
慕明月定定地瞄了翠顰半晌,這纔將團扇擱在一旁,接過燕窩盅,再次悶悶地吐了一口氣:“你起來吧,去洗把臉,以後別有事沒事哭哭啼啼觸人黴頭。”
翠顰如蒙大赦,連忙下去重新洗臉上妝,不敢再生事了。
見她臉色稍霽,燕綰才慢慢坐到榻邊幫她捶腿,低聲道:“小姐今日心神不寧,可是因爲那兩本手札?是擔心手札給了黛宮主,又引出什麼事端,對老爺和小姐不利嗎?”
慕明月垂着眼皮,淡淡地道:“不過是仿本而已,給她又何妨。”
“……”燕綰一驚:“仿本?這這這能行嗎?再說小姐去哪裡謀的兩個仿本?”
慕明月把燕窩盅遞給她,面無表情地道:“我可沒有本事讓人去仿聶夫人的字跡,並做的天衣無縫,以假充真!自然是那放手札的人乾的。我不過是聽命行事,黛宮主若真發現有什麼不妥,也與我不相干,大不了到時再把真本給她就是了,難不成爲這就殺我滅口嗎?滄海宮自詡名門正派,再不濟也不會牽怒於我一個無辜的弱女子。”
燕綰手都要抖起來,覺得事情越來越不簡單了,這簡直就是一個圈套!
起初只是有人故意把手札讓她們發現,如今更弄了真假手札出來,而且要騙的人是軒轅黛,燕綰只要想想都覺得整個人不好起來。
“小姐,這可不是開玩笑的,真假手札裡面的內容是一樣嗎?還是區別挺大?你是不是兩樣都瞧過?”
若區別大,那這個人肯定是想用手札誤導黛宮主,至於抱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也許只有那個人才知曉。
慕明月拿起團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拂着,垂下眼皮翻了翻榻上的幾卷書冊,不帶什麼情緒地道:“既然是仿本,那肯定有不同之處,不然煞費苦心弄個仿本出來幹什麼!你以爲容易嗎?尤其要瞞的人是軒轅黛,沒有瞞天過海的本領,誰敢跑去她面前班門弄斧,自曝其短?又不是活膩了!”
“……那,那……”燕綰素來有心計,此時也鎮定不下來了,忍不住推了推慕明月,聲音壓的低的不能再低:“那小姐明知這樣做不妥,爲何還要聽那人的話行事?與其擔這樣的風險,不如把實話告知黛宮主,讓她來解決此事?”
慕明月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輕哧一聲,略帶嘲弄地道:“錦衣玉食,高門大戶的日子過久了,你忘了咱們以前是幹什麼的吧?忘了乾孃是哪行出身?真以爲我們到了尚書府,一切的過往便雲消霧散,且永遠無人知曉?你是不是以爲隨着乾孃去世,咱們那些低賤到風塵的歲月便一筆勾消,所有的污垢與污穢便被抹的一乾二淨,從此潔白如柳絮?”
“……不!”燕綰的臉色頓時變的慘白,整個身體都僵硬了,如遭雷擊!
燕綰和翠顰並不是慕明月回慕府後,慕府幫她配置的丫鬟,而是張桂蘭給她買的丫鬟,三個人算是一起長大,如果不是慕明月的命運發生轉機,她們三個人毫無疑問要淪落風塵,過倚門賣笑的日子。
萬幸慕明月回了慕府,且她知道自己羽翼未豐,勢單力薄,恐這一世會重複上輩子的命運——非但不能爲自己復仇,反而死於仇人之手。
於是她沒有費盡心機的擺脫張桂蘭,也沒有偷偷摸摸的偷跑,然後一個人跑到尚書府認親,而是費盡脣舌說服張桂蘭幫自己,並帶着兩個心腹回了慕府,許她們以榮華富貴,再繪出美好的藍圖,允諾她們,幾個人一起打拼一個不一樣的未來!從此擺脫低賤的妓女身份。
她的做法和計劃毋庸置疑是正確的,倘若她當初瞞着張桂蘭偷跑,那麼等待她的只有兩個結局——要麼毒發身亡;要麼被張桂蘭找到,且被她無情的揭露出不堪的身份與過往。
張桂蘭可非什麼泛泛之輩,她年輕的時候,也曾是青樓裡紅極一時的花魁,只因年老色衰兼長期接客,被酒色財氣跟藥物弄傷了身體,不得不在一個恩客的幫助下,退出風塵之地。
她無兒無女,除了吹拉彈唱,侍候男人,也不懂別的營生,坐吃山空啃完老本就慘了,於是她纔買了慕明月和其他幾個女孩子來調教,打算開私窠,即私娼,用以防老。
張桂蘭花花腸子多,有手段,認識一些三教九流的人,她對慕明月等人恩威並施,一面以乾孃的身份養着她們,一面又在其飲食中下毒——防其反骨或反水。
幾個女孩子被她管教的服服貼貼的,不敢生出半點二心。
不過,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張桂蘭也不想到死都是個見不得人的妓女,能有機會擺脫以前的身份,她自然也是極願意的。
因此她拿出所有的手段,多方施法,盡最大的可能替慕明月和自己打造了一個新身份,雖不見得多高貴,可卻比私娼的身份拿得出手多了,不至於辱沒尚書府。
當然,這也多虧慕明月未開始掛牌接客,不然只怕也是行不通的。
慕明月表明上哄着張桂蘭,讓她對自己言聽計從,爲自己做事,並解了自己身上的毒,後來更夥同燕綰在張桂蘭喝的藥裡下相剋的藥材,送她早早歸西——可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張桂蘭死時並未起疑,慕明月答應替她風光大葬,她甚爲感激,便把燕綰和翠顰的賣身契,連同她們中毒的解藥,一併交給了慕明月。
綜上種種原因,燕綰和翠顰對慕明月一直忠心不二。
她們兩個慶幸自己跟對了主子,往後若無意外,富貴榮華唾手可得。
眼看慕明月很快就要當上太子側妃了,離成功僅有一步之遙,誰知這節骨眼卻出了意外——有人拿前事威脅慕明月,倘若她不照辦,等待她的絕非什麼好果子。
以慕明月的性格,自是不甘被人利用和脅迫,但若不聽從,她所做的一切的努力都會付之流水。
慕明月心裡如火般焚燒,唯恐自己辛苦得來的一切毀於一旦,只是她素來有計量,並不慌里慌張自亂陣腳,而是有條不紊的按那人的話行事,心裡卻另有自己的一套計劃。
燕綰和翠顰縱然是她的心腹,但她也不是什麼事都告知她們,因此燕綰此刻才知道她給軒轅黛的手札是仿本,且聽到有人以揭露前事威脅她們,那心都涼了半截!
慕明月卻極爲沉着,拍了拍她的手,低聲叮囑:“你知道就行了,別說給翠顰知道,她是個藏不住事的,早晚只會壞事。此事我自有安排,你也別一驚一乍的,這麼多事都經歷過了,膽子也該大些。”
燕綰定了定神,吞了吞口水,白着臉道:“小姐,你行事千萬要小心,此事切莫讓龐皇后知曉……”她斟酌地道:“你爲龐皇后和太子殿下做了這麼多事,連命都差點搭上去了,可……”
她的言外之意慕明月懂,她笑了笑:“你不用擔心,那兩箭我可不是白挨的,皇后這把刀,必要時也可以借來用用。”
燕綰鬆了一口氣,心裡又衍生出另一層擔憂:“可若假手札害到黛宮主,軒轅王勢必不會放過我們,要怎麼辦?”
慕明月垂着頭,鴉黑的長睫半掩鳳目,輕描淡寫地道:“走一步看一步,此時說這些爲時尚早。”
軒轅黛懶懶地坐在圈椅中,手邊的雕花茶几上擱着兩本顏色黯沉的手札,她只托腮看着,卻並不動手翻閱。
何以春站在她身後,盯着那手札,同樣神色黯然,沉默不語。
姬十二悒悒不歡的進來,站到他娘身後,也瞪着那兩本手札不說話。
何以春瞟了他一眼:“咋啦,無精打采的,顧還卿她不要你了?”
這麼觸黴頭的話,若是從列御火等人口中說出來,差不多要被揍到爹孃都認不出來,奈何何以春的身份擺在那裡,姬十二隻有幹鬱悶地份:“春姨,你的話真不中聽,我和卿卿好着呢,你別咒我們。”
何以春咳了咳,說:“我這不是看你臉色不好,關心你嗎。”
軒轅黛這纔回過頭來,看了姬十二一眼:“娘知道你爲什麼鬱悶,但是在找到你表姨之前,你千萬別對她吐露實情,否則,後悔的會是你。”
姬十二擰了擰俊眉,顯然不贊同,他想早死早超生……
軒轅黛伸手敲了敲手札,眼神高深莫測:“娘只是憑直覺推測,你如果現在跟她說你是聶淺歌,那你們之間只怕永無未來可言。”
這麼嚴重!
姬十二頓時覺得眼前一黑,伸手握住圈椅的椅背,眯了眯黑眸,才故作鎮定地道:“與手札有關嗎?”
軒轅黛搖了搖頭:“不是,你先別瞎猜,等找到你表姨,一切疑問便迎刃而解。”
突然,她毫無徵兆地起身,拍了拍姬十二的肩:“所以孩子,趕緊收拾東西出發,儘快找到你表姨,那你也可以早日被還卿剝皮抽筋。”
她的語氣像後孃,極盡幸災樂禍,姬十二的臉都黑了。
一切收拾妥當,顧還卿背上一個褡褳,環顧房間一圈,察看並無遺漏,正要出門,一身銀白束腰錦衣的姬十二從外邊推門而入。
爲外出方便,顧還卿仍是選擇穿男裝,女裝外出太坑爹,束縛太多,又引人注目,實在不合適在外行走。
姬十二目露讚賞地打量了她一圈,讚道:“好一個翩翩佳公子,可惜娘了點,男不男女不女的,生的再俊也沒用。”
“去,我這算好的了,你若是看到淺淺女扮男裝,那簡直在昭告天下,我是女兒身!”顧還卿不覺得娘娘腔有什麼不好,時下有些男子喜歡在臉上敷米分,看起來比她更娘,更不男不女。
她頂多也就算一花樣美男,不是很娘。
姬十二彎脣笑了笑,對她招招手:“過來,我給樣東西你。”
“什麼?”顧還卿不解地走到他面前。
“閉上眼睛,把臉擡高。”
“這麼神秘?”
“當然,不神秘怎麼配得上你,聽話,揚起臉。”
顧還卿看了他兩眼,心想他弄的這麼神秘,無非是找由頭親她,親就親吧,她捨身取義般地仰起臉,閉上眼睛。
“……你!”下一刻,她倒吸了一口涼氣,幾乎是立刻睜開眼睛,氣急敗壞地瞪了面前含笑不語的少年一眼,然後飛快地朝下看。
一雙優雅修長的手按在她綁了布帛的地方,小心翼翼地緩緩輕撫,不敢用力,儼然非常珍惜。
而手的主人此刻垂着頭,黑黢黢的雙目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胸前,神情一絲不苟。
“姬十二,你到底是有多想死?”她咬牙切齒地踢了厚顏無恥的少年一腳,覺得他簡直無可救藥了。
姬十二煞有介事地說:“不是,我只是好擔心你把它們綁的太緊,勒疼了我會心疼的啊!而且你自己也不好過是不是?但我檢查了一下,感覺還好啦,只是看着比原來平了好多,實際上卻是因爲衣服太寬大了,害我擔心的出了一身冷汗,就怕你對自己太狠心了。”
“……”顧還卿上下吸氣,努力叫自己不要跟這個沒臉沒皮的混蛋計較:“那檢查好了,你還不把手拿開!打算摸到什麼時候?”這傢伙真是越來越壞了,給點顏色他就敢開染房。
姬十二滿臉不捨,慢吞吞的拿開手,顯然意猶未盡,接着又叫她閉上眼睛。
顧還卿冷哼:“你又想出什麼花樣?我再信你纔有鬼。”
姬十二忍俊不禁,發出又低又壞的笑聲,清亮逼人的目光灼灼如火:“乖,這次真不騙你,騙你我是小狗。”
顧還卿這才半信半疑的閉上眼睛,心想他要是再敢耍花樣吃她豆腐,她一定要揍他一個萬紫千紅,讓軒轅黛都認不出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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