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如此孕婦(一更)
倒不是說顧還卿做的事情有多可怕,可怕到姬十二都接受不了的地步,而是顧還卿的性格陡然之間來了個大反轉!讓姬十二覺得他的卿卿變了一個人,變成了一個他不認識的人。
此事說起來,自然跟樊儀琳脫不了關係。
這倒黴催的孩子,那天不是找慕明月拿主意嗎,慕明月正妒忌顧還卿的好命與好運,覺得她憑什麼能得到姬十二那麼好的男子,還懷了身孕?!
若顧還卿不能生育,她興許沒這麼痛恨她,說不定還會假惺惺地同情顧還卿。
奈何顧還卿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懷上了!這讓慕明月覺得無法忍受。
她無法眼睜睜地看着顧還卿繼續幸福下去而坐視不理,她要破壞她的幸福,讓她變得比自己悽慘百倍、千倍,乃至更糟糕!
隨着時間的推移與流逝,慕明月對顧還卿的恨意有增無減,甚至把自己不如意的地方都怪罪到顧還卿的頭上——就覺得自己淪落到如此地步,全是顧還卿害的!
人大抵都這樣,總喜歡爲自己的失敗找個藉口,而慕明月,則把她失敗的地方,全都歸咎於顧還卿的身上。
這確實沒有道理可言,也太牽強,奈何,慕明月就是這麼固執的認爲,顧還卿從一開始就搶了她的一切,害她受了許多苦不說,還失去了許多機會。
若無顧還卿,她的人生肯定與現在不一樣,不知過的如何的風光。
更何況,她們還有上輩子的恩怨未了——那纔是血海深仇!
樊儀琳哪知道這些,一直以爲慕明月是真心想幫她,是爲她好,對慕明月幾乎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
她找慕明月拿主意,慕明月正中下懷,她正思忖着要如何對付顧還卿呢,樊儀琳這一自動送上門,可謂瞌睡來了遇到枕頭——求之不得啊!
慕明月問樊儀琳:“你是不是真的決定這輩子非姬十二不嫁?”
樊儀琳堅定地點頭:“我心裡只有他,嫁不了他,我寧願去做姑子!”
“那你,能爲他做到什麼地步?”
“我可以爲他做很多很多,只要他喜歡的,我都會去做。”毫不遲疑地回答。
慕明月卻搖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要得到他,極其不易,你須得付出沉重的代價,甚至鋌而走險,你願意嗎?”
世上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樊儀琳咬了咬脣,仍斬釘截鐵義無反顧:“什麼樣的代價我都願意付出!”
慕明月緩緩勾脣,笑靨如花,斂下漂亮的鳳目,用長睫掩下眸底的算計與對樊儀琳的鄙夷,柔聲細語的開始循循善誘:“譬如說,你願意爲他去死嗎?願意爲他犧牲你自己的性命而在所不惜嗎?”
“……這?”樊儀琳猶豫了一下。
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也不覺得姬十二會遇到什麼危險,危險到甚至需要她以命換命的地步。
“不願?”
“不是……”
樊儀琳神色不定,不是很確定地回答:“我只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他那麼能幹,能力卓著,好像沒有什麼難題能難得到他,天神一般的人兒……不過,他若真遇到什麼危險,我想我願意爲他去冒這個險。”
慕明月覺得樊儀琳的回答還算滿意,便道:“那好,你只要照我的吩咐來做,我保管你能順利地嫁給姬十二。”
“真的!”樊儀琳驚喜的都跳起來了,雙眼放光的盯着慕明月。
“自是真的,不過你不能說是我教的你,我可不想顧還卿恨我。”
樊儀琳只差拍着胸脯保證:“知道,你放心吧,打死我也不會說的。”
於是,慕明月趨近她的耳畔,低聲道:“周駙馬的生日就這在幾天,琉璃公主必會爲他辦場熱熱鬧鬧的生日宴,別的宴會,他姬十二和顧還卿不一定參加,但事關琉璃公主,我想他們不會缺席,這就是個機會,抓住這個機會,你的後半生便有着落了;若抓不住,我也幫不了你了。”
“怎麼抓?”樊儀琳真急了,她委實不想失去這個機會,然後讓父親隨便給她找個男子嫁了。
“很簡單,”慕明月眯起美眸,語氣淡淡:“要麼,讓姬十二這天收用了你,生米煮成熟飯;要麼,你好好私下裡求求顧還卿,使得她心軟,亦可達成所願,兩種計劃,兩手準備,你覺得那個好,你便採用哪個。”
“……”樊儀琳咬着粉脣,眨着捲翹長睫,美麗可人的小臉一會紅一會兒白的,神情一會兒嬌羞無限,一會兒又一臉爲難,總之,是一副難以決擇的樣兒。
這丫頭也是心大,猶猶豫豫了片刻,居然拋開羞怯,大膽地道:“可不可以兩個都用,我怕……我怕一個不保險……”
畢竟是未出閣的黃花閨女,說這些還是有些難以爲情,臉是臊的慌,話未說完便低下了頭,因此,錯過了慕明月臉上一閃而逝的嘲弄表情。
慕明月在心底冷笑,所謂“響屁不臭,臭屁不響”,“會咬人的狗不叫,不會咬人的狗汪汪汪”,說得就是樊儀琳這種人!看着柔弱美麗,楚楚可憐弱不勝衣,天生一副純真無害的模樣,實際上,既虛僞又貪婪,性子與外表截然相反。
她斜睨着樊儀琳,似笑非笑的撇着紅脣:“那我來按排,你到時候要好好把握喲。”
她把一個蝴蝶形的福祥佩幃遞給樊儀琳:“那天,把這個掛身上。”
樊儀琳一愣:“這……有什麼用?”
慕明月笑笑:“可以讓你變得更加美麗迷人,更招人喜歡的東西,裡面裝着一點香花美草,長期佩帶,你的身體會自然而然的有股體香,不用刻意薰香,都香氣襲人。”未免樊儀琳不信,她補充:“我自個也戴的。”
“是嗎?”樊儀琳高興地把香包綴到自己腰上,左右打量,對慕明月的話深信不疑:“那我這兩天就戴着,也好早日染點香氣。”
慕明月笑彎了眼;“嗯。”
有了慕明月這個主心骨,樊儀琳也不慌了,安心安意等待周駙馬的生日,然後隨爹孃去參加琉璃公主舉辦的宴會。
很快就到了,這次,琉璃公主沒在公主府爲駙馬操辦,而是把宴會場所改到了茗山別苑。
那一日,琉璃公主的茗山別苑冠蓋雲集,衣香鬢影,公卿王候、達官貴人絡繹不絕的前來爲周駙馬賀壽,恭賀聲不絕於耳。
如慕明月所料,姬十二和顧還卿也在其中。
男女客分席,男客被周駙馬迎走,女客則是琉璃公主帶着丫鬟使女,以及駙馬的兩位如夫人在殷情招待。
黛宮主沒來,顧還卿先是和衆女客寒暄了片刻,她雖不是長袖善舞的性子,但這樣的場合經歷的多了,也處理的如魚得水起來。
不過她有了身子,姬琉璃怕累着她,便讓人扶了她去自己的房間歇息片刻——這是別人都沒有的待遇,姬琉璃待她,完全是自己人的態度。
姬琉璃原想陪着顧還卿,但根本不得閒,只得片刻,便讓人請走了。
房間富麗堂皇,一應擺設高雅而素淨,與外院的暄鬧與嘈雜形成鮮明的對比,顯得極其安靜。
只是,這種安靜也沒維持多久——顧還卿如今極嗜睡,白日都容易犯困,正歪在錦榻上昏昏欲睡,門外卻傳來隱隱約約的爭執聲。
她打起精神,側耳聽了聽,便懶懶地道:“杏雨,讓樊五小姐進來吧。”
門外,樊儀琳神氣地瞪了杏雨一眼,擡高尖尖的下巴:“與人方便,與己方便,如今你處處爲難於我,就沒想過日後有求於我的時候麼?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我勸你呀,還是把招子放亮一點,別把人得罪淨了,也把自己的後路堵死了。”
儘管不覺得自己往後有求樊儀琳的地方,但樊儀琳話中有話,彷彿有了什麼依仗似的,跟以往以柔弱姿態示人的形像大不相同,杏雨心中疑惑,臉上卻不動聲色,只面無表情的把她請了進去。
雪柳在屋內侍候,樊儀琳進來的時候,她福了福,喚了一聲“樊五小姐”,那雙利目,則不露痕跡的迅速在樊儀琳周身掃了掃,跟照“x”光似的。
顧還卿不禁抿脣一笑,雪柳卻回過頭來,跟她暗暗指了指樊儀琳腰間懸掛的一個香包。
那是一個蝴蝶形的福祥佩幃,顧還卿眯了眯眸,多看了兩眼,旋即便垂下眼簾,若無其事的喝着香茗。
樊儀琳這次有備而來,且底氣很足,向她行過禮後,便直言不諱:“王妃,儀琳有些體己話對王妃講,王妃能否摒退下人?”
顧還卿只用如水的雙眸看着她,靜靜搖頭。
“王妃,真的是很重要的話。”樊儀琳頗急,意欲催她。
顧還卿收回放在她身上的目光,這姑娘今日刻意裝扮過,一身簇新的綾羅衣裙,華麗而精美,臉上薄施朱粉,淺畫雙眉,青絲半綰,頭上環翠繞玉,愈發顯得眉若春山,水眸靈動,外加纖弱文靜的氣質,嫩生生如一朵枝頭的嬌花,不勝秋日的涼羞。
她淡然啓脣,語氣既疏離又客氣:“樊五小姐,你想說便說,不想說便請回,她們都是本王妃的心腹之人,連我們家王爺平日都待她們客客氣氣的,從不呼呼喝喝的大小聲。”
一句話,簡明扼要,你樊五還沒資格對我的丫鬟不客氣。
樊儀琳又不是個棒槌,聽到這樣的話,明豔動人的小臉不禁微紅,當下嘟着脣,不情不願地道:“對不起王妃,儀琳並非有意怠慢兩位丫鬟姐姐的,只是……”
“噗嗵!”她忽然朝顧還卿跪了下來,一臉的情深意切:“王妃,儀琳只是來求求你,求你救救儀琳,讓我服侍王妃你吧!”
雪柳和守在門口的杏雨乍然變色,都恨的咬脣,覺得這姑娘咋就這麼不要臉呢!不論是黛宮主,還是王妃,或是王爺本人,都拒絕過她多次,她卻仿若入了魔怔一般,非要吊死在王爺這棵樹上不可。
見過死心眼的,沒見過這麼死心眼的。
當然,見過不要臉的,也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兩人當下去拉樊儀琳,想請她起來,樊儀琳卻驟然眼圈一紅,猛地伏在地上給顧還卿磕了一個響頭,避開了她們的手:“王妃,你高擡貴手,讓儀琳來侍候你吧,嚶嚶嚶……”
顧還卿對杏雨和雪柳揮了揮手,示意她們甭管,只垂眸盯着樊儀琳:“樊五小姐,我不缺丫鬟。”
“……”誰要給你當丫鬟?!少給我揣着明白裝糊塗,樊五在心裡氣的尖叫。
“王妃……你說要拿我當丫鬟便當丫鬟吧,只要能到你身邊,儀琳隨王妃處置。”樊儀琳擡起悽楚無比的小臉,十分肯切地看着顧還卿,眼眶蓄淚,泫然欲泣,儼然想用眼淚和誠摯的面容來打動顧還卿。
顧還卿卻彷彿鐵石心腸一般,不爲所動:“樊五小姐身份高貴,且身嬌肉貴,我想我是用不起這丫鬟的,樊五小姐還是莫說了,趕緊起來吧。”
雪柳也笑着道:“五小姐,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幹嘛這麼想不開,跟我們這些奴婢們搶什麼飯吃?”
樊儀琳覺得這一屋子的人都愛裝聾做啞,明知道她說的什麼意思,卻盡往歪路上帶,不由想着,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省得她們給她裝蒜。
“王妃,你知道儀琳說的什麼意思,儀琳不想去和親,王妃你就讓儀琳……”
“樊五小姐。”顧還卿打斷她的話:“哪還有什麼和親之事?你只要早點訂親,再和親也和不到你的頭上,你甭怕。”
“不是……不是這樣的王妃……”樊儀琳聲淚俱下,跪上前幾步,都快抵着顧還卿的腿了,淚眼婆娑地擡頭:“王妃,儀琳不想嫁給別人,我待王爺是真心的,我很早就喜歡他了,你就好心……成全我們吧!”
她此話一出,顧還卿頓時聽見自己心底裡的那根絃斷了的聲音,那把大火,又熊熊燃燒着,在她胸腔裡滾來滾去,爾後一直往頭上竄。
腳一動,她竟有一種將樊儀琳踹出去的衝動!
她沉着眼,按住茶盅,盡力按捺壓抑自己的情緒,不想繼申徒晚蟬之後,再變一次“性”。
“出去!”她不帶什麼表情地開口中:“再不滾出去,申徒晚蟬就是你的下場!”
申徒晚蟬這兩天已成了京城百姓的笑料,這位驕橫跋扈的天之驕女,那天據說被軒轅王府的人扔出門外,其隨從和侍女竟不敢上去幫忙,眼睜睜地看着申徒晚蟬從輪椅上滾落到地上,半天沒爬起來。
申徒晚蟬想破口大罵,卻背一個虎背熊腰的大漢拿刀威脅,敢罵就劃她一臉血口子,並說是王爺和黛宮主的命令,嚇得周圍的人羣無不噤若寒蟬。
樊儀琳是聽說過的,她雖然不知道是顧還卿做的,熊二其實是扯着虎皮做大旗,但有申徒晚蟬這個前車之鑑,她還真怕鬧得不好看。
何況她覺得,顧還卿這裡失敗了,不是還有姬十二嗎!她這是先禮後兵,倘若顧還卿識相的答應了她,也便沒後面什麼事了,誰叫顧還卿不知好歹,那她就從姬十二那裡下手。
哼,男人喝了酒,且有慕明月精心安排,還怕他不手到擒來?
樊儀琳驀地信心大增,覺得舍了顧還卿這裡也沒什麼,何必在這裡浪費時間?顧還卿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妒婦,容不得人的妒婦!她就算在這裡跪斷了膝蓋,顧還卿那心胸狹隘的女人還不是不會答應她。
等她拿下了姬十二,還怕顧還卿嗎?哼!
思及此,樊儀琳突然變得硬氣起來,她一聲不吭的爬起來,悶頭疾步往外走。
事出反常必有妖——樊儀琳都糾纏姬十二好幾年了,若這麼好說話,也不會到現在都不死心了。
她抿了抿脣,眉間蘊滿駭人的煞氣,起身往外走。
正在此時,後面屏風輕輕一響,顧還卿驟然回首,語聲冷厲如冰:“誰,滾出來!”
杏雨和雪柳立刻把手放到腰間,全身戒備,雙目凌厲。
屏風後緩緩走出一人,顧還卿側眸,神情波瀾不驚,沒有半絲驚訝地看着來人,長長的羽睫似凝固一般。
她一言不發,對方也一言不發,只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狹長鳳目深若幽海,諱莫如深。
時間在這一刻定格,杏雨和雪柳也默不作聲。
良久,來人打破沉默,聲線難掩激動:“卿卿,你真的認不出我了嗎?記憶……還未恢復?”
顧還卿忽爾莞爾,但那笑意不達她森冷無情的眼底:“慕聽濤,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不好好在禹國當你的宰相,跑來大越是想找死嗎?”
慕聽濤大受打擊,是因爲她無情而冷酷的話語,可又很激動,因爲她記得他:“你……你認得我?”
顧還卿抓起桌上的茶杯擲向他:“我不認得你,但你名氣不小,出門連個面具也不戴,我不想認得你也難,說,你來大越幹什麼?龍氏父子也來了嗎?”
“卿卿,你你……你怎麼變了好多?”慕聽濤一臉不敢置信,伸手拂開到了面前的茶盞。
------題外話------
還有一更,晚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