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楊榮求見。”
朱高熾擡頭道:“讓他進來。”然後他又繼續埋頭苦幹。
桌子上堆積了不少待處理的奏章,朱高熾必須要在晚飯前處理完。
當看到一本奏章上面寫的居然是發現了祥瑞時,朱高熾皺眉,忍着把它扔下去的衝動,然後擡頭就看到了楊榮。
楊榮鄭重的跪下道:“陛下,臣有罪。”
朱高熾愕然道:“學士這是怎麼了?起來說話。”
楊榮沒有起來,說道:“陛下,在麻勝一事上,臣袖手旁觀。在羣臣暗中串聯時,臣依舊在袖手旁觀。甚至在李時勉衝撞了陛下時,臣也在袖手旁觀,罪不可赦,求陛下嚴懲!”
說完他解掉冠帶,垂首等待朱高熾的處罰。
朱高熾先是皺眉,陰鬱的盯着楊榮,然後漸漸的。陰雲散去。
“扶朕下去。”
兩個太監過去,把朱高熾扶下了臺階。他走到楊榮的身前,艱難的俯身下去,扶住了楊榮的雙臂。
楊榮詫異擡頭,看到朱高熾那在顫抖着的肥臉,突然就落淚道:“陛下,臣有罪!”
ωωω ⊙тTkan ⊙¢○ 朱高熾微笑着,吃力的微笑着,以至於看着有些憨厚。
可這個微笑在楊榮的眼中卻就是一股溫暖人心的力量。
“起來,咱們君臣要好好的,來!”
楊榮起身,朱高熾用那肥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是父皇一手簡拔起來的,素以機敏爲用,父皇用你,那便是用了你的機敏,還有……忠心。”
朱高熾的腳不好,所以他活動了一下腳腕,然後繼續說道:“咱們君臣的日子還長,一時的矛盾不算是什麼,你莫要鬱郁於心,那朕到哪再找一個楊學士去?你說是不是?”
楊榮哽咽道:“是。只是臣卻辜負了先帝和陛下的厚愛,變得明哲保身了,變得市儈了,正如興和伯所說的那樣,臣的眼睛被權勢迷住了……”
朱高熾失笑道:“興和伯說話尖銳,朕都有些不愛聽。你只管安心回去。”
……
楊榮去見朱高熾瞞不過人,所以回到值房後,那幾個學士看到他的眼睛紅腫,都默契的沒有問,不過各自的神色卻都有些不大自在。
合着你楊榮單獨去向陛下表忠心認錯了嗎?那你置咱們於何地?
楊榮卻有些神思恍惚,沒關注這些。
朱高熾的寬厚讓他有些愧疚,有些感佩,同時也暗自下了決心,一定要好生輔佐朱高熾,再現君臣相得。
等下衙回到家中後,管家迎過來就歡喜的道:“老爺,下午陛下賞賜了好些東西來。”
楊榮接過單子,看到有不少藥材,不禁嘆道:“陛下待我何其寬厚啊!再不知感恩,那便是豬狗不如!”
……
“豬狗不如的東西!”
魏老大一邊撕咬着羊腿,一邊破口大罵着。
坐他對面的黑臉大漢也在吃肉,他勸道:“大哥,那些話也不能再傳了,再傳……那個瘟神回京了呢!”
魏老大端起大碗喝了口酒,從架在爐子上的銅鍋裡夾了一塊吸飽了羊湯的豆腐吃了,鬍鬚上汁水淋漓也不顧,不屑的道:“那可是傳至尊的謠,掉腦袋的買賣,可他居然不給錢了?”
黑臉大漢無奈的道:“大哥,這活太危險了,咱們還是停了吧。”
魏老大斜睨着他看了半晌,搖頭道:“知道爲何我能帶着兄弟們發財,而你卻只能當老二嗎?”
黑臉大漢垂首道:“大哥,小弟做事沒膽量。”
“對啊!”
魏老大打個飽嗝,顧盼自雄的道:“老子當年一人持刀在北平打拼,連那些小吏都怕,這是什麼?這就是敢拼命!這年頭不拼命怎麼掙錢?所以說……”
“嘭!”
這是一個小房間,後面還有兩進。
前門猛地被人撞開了,魏老大的反應很快:他毫不猶豫的就掀桌了。
桌子被掀翻,銅鍋裡的滾燙湯水和小爐子裡的炭火就衝着大門飛了過去,然後魏老大馬上就轉身向後面跑去。
黑臉大漢的動作也不慢,就在門被撞開的瞬間,他一個側撲就撲倒在地上。
兩扇被撞開的大門來回擺動着,門外掛着的燈籠把光線投射進來,地上卻多了一個映射出來的人影。
黑臉大漢瞬間放棄了逃跑的想法,他慢慢的跪在地上,雙手無師自通的舉起來。
沒過多久,後面就傳來了腳步聲,很緩慢的腳步聲。
接着就是高舉着雙手倒退進來的魏老大,再然後……一個手持弓弩的男子緊跟着魏老大進屋。
“老爺,安全!”
男子衝着大門喊了一聲,隨後就進來了一個男子。
“你是誰?”
魏老大被逼到了牆角里,看到從大門進來的男子從容自若,心中一顫,知道怕是要倒黴了。
男子微微一笑,說道:“本人方醒,二位老大可否自我介紹一下?”
噗通!
魏老大的膝蓋彎曲、伸直了幾次,最終還是扛不住內心的壓力,一下跪在了地上,渾身篩糠般的顫抖着。
黑臉大漢大概是反射弧比較長,魏老大跪下了他才指着方醒,期期艾艾的道:“你……你是……”
方醒再進來兩步,說道:“本人方醒。”
黑臉大漢突然捂着臉嚎哭起來:“伯爺,都是魏老大接的生意,小的不是主謀啊!”
這時辛老七和方五進來稟告道:“老爺,都搜過了,沒人。”
方醒避開腳下的銅鍋,皺眉道:“扔什麼東西不好,非得要扔食物,要遭天打雷劈的!”
魏老大有些愕然,他覺得這個男子不像是傳說中的興和伯方醒。
一定是假的!
方醒坐在原本魏老大的椅子上,目光轉動,說道:“那話是誰讓你們傳的?”
魏老大滿頭大汗,他垂首向下,那汗水大顆大顆的滴下來。
黑臉大漢指着魏老大說道:“伯爺,魏老大一直在單獨和那人聯絡。”
方醒滿意的道:“你不錯。”
這句誇獎讓黑臉大漢身體一軟,就癱坐在地上,汗出如漿。
方醒把目光轉到魏老大的身上,緩緩的道:“聽聞你在城南比較有名氣,本伯的家丁很快就鎖定了你的身份,不過既然摻和進了那攤子混賬事裡面,你難道還想獨善其身嗎?還是說你以爲有人敢在本伯的手中把你搶走。”
魏老大擡頭,臉上的汗水就像是流水般的往下淌,他艱難的道:“伯爺,小的說了也是死吧?”
方醒點點頭道:“是的,你活不了。”
就在魏老大的面色如死灰時,方醒補充道:“但是你說了對家人有好處,嗯……聽聞你那個兒子在做生意?是個不錯的年輕人。”
魏老大苦笑道:“伯爺,小的就那麼一個兒子,也不想讓他和那些青皮廝混,既然是這般,那伯爺可能發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