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船?”
阿貝爾猶自不敢相信,就問道:“是全部嗎?”
來通知的明軍軍士點點頭,然後說道:“船隊馬上出發,公公有交代,一刻鐘之內,不管落下誰,都不會再等。”
軍士轉身回去,通譯翻譯完,就等着這些人的決斷。
對於他來說,去不去都無所謂,不去的話,至少不用冒險。
那條航線很艱難,以前有人去闖過,至今沒見回來。
可貧瘠的泰西需要出路,想要強大,必須要找到新大陸!
亨利最想找到的就是這條航線,他以王子之尊擔任使者,這裡面的味道就值得回味了。
所以他第一個走向糧船。
阿貝爾對多克說道:“這就是你的計謀,這就是你的冷落,還用騎兵去試探明人的膽量,如今他們的報復來了,你感覺怎麼樣?”
多克點點頭,微笑道:“難道你以爲咱們能到戰船上去仔細查看嗎?那你真是想多了阿貝爾,好了,我要上船,而你,自己決定。”
“他們都上船了。”
洪保忍不住搖頭道:“都是要好處的,沒有好處,別說是糧船,就算是如宮殿般的船他們也不會上,所以知道了這些,你就可以隨意擺佈他們。”
張旺崇拜的看着洪保,說道:“公公,您比朝中的重臣也不差啊!”
洪保搖搖頭,眼中閃過疲憊,說道:“寺人不得干政,這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規矩,文皇帝起用了鄭公公他們和咱家,好歹咱們不能壞了口碑和名聲……文皇帝……”
興許是久離大明,張旺看到洪保的眼中有淚光閃過。但他更願意相信這是洪保思念文皇帝的感情外露。
“起帆!”
船帆漸漸升起,漸漸受風。
船隊緩緩離開碼頭,一羣人在碼頭上強笑着揮手。
這些都是多餘的人。
三國的使團都超標了,至少按照洪保看來都超標了,於是每個使團最多十餘人,其他人都被留在原地。
這是個不肯妥協的使者。
帶着這個印象,他們看着船隊漸漸遠去。
而後沒多久,一隊騎兵衝到了碼頭。
爲首的軍官看着空蕩蕩的碼頭問道:“明人的船隊呢?”
還沒走的人懶洋洋的說道:“走遠了。”
有人笑道:“難道是你們改變了主意,要殺光他們?那現在就可以派船隊去啊!”
那軍官冷冷的看了這個法蘭克人一眼,說道:“滾回你們那邊去!”
他策馬帶着麾下回去,面帶怒色。
大明的斥候潛入到內陸查探消息,然後他們後知後覺,等抓到明軍斥候的尾巴想追擊時,卻晚了。
這事已經傳到那些軍官的耳中,引發了一陣焦慮和爭吵。
有人說這樣的大明對金雀花抱着敵意,那麼幹脆直接把船隊留下,然後學習明人造船的技術。
當然,火器技術纔是他們最渴望的,爲此願意付出代價。
可明人的船隊太過警惕,而且有法蘭克和里斯本人在,三家牽制,反而不好下手。否則一家把消息捅出去,想想那後果就可怕。
……
“如何?”
艙室裡,洪保閉目養神,兩名隨船小吏伏案,在準備記錄。
一個便衣男子說道:“公公,金雀花佔據了不少地方,橫徵暴斂,法蘭克人的日子苦不堪言…...我們看到他們去搶東西……”
“.…..兩國停戰之後,法蘭克那些貴族又開始了享受,他們在高談闊論,在喝酒宴客……”
“.…..他們的工匠不少……”
“等等!”
洪保突然睜開眼睛問道:“他們的工匠日子怎麼樣?”
“還好,吃的東西很多,衣服也還好。”
洪保點點頭,有些感慨的道:“興和伯一直在想着提高工匠的地位,沒想到泰西這邊倒是先上手了。”
他不知道這是那場大疫病的功勞:疫病之後,四野凋零,人口少的讓人害怕。於是勞動力,特別是熟練的工匠就成了稀缺的資源,待遇自然提升了許多。
“金雀花有攻擊性,他們就像是野狗,在尋找新的獵物,這個地方要加以重視。”
洪保開始口述自己的看法,如果他死在路上,那麼這些看法將會給朝中提供很大的幫助。
所以他儘量不加上自己的感情,只是平淡的描述着自己對泰西的看法。
“法蘭克人有些喜歡做夢,想的很多,可多半事到臨頭才肯應對……但他們以後說不準會慢慢的厲害起來。”
“里斯本是個小地方,一個看似不匹配他們龐大野心的小地方……”
洪保有些迷惑,如果是在東方的話,類似里斯本這等小地方只要敢流露出野心,周圍的大國就會教他做人。
“他們的野心比金雀花和法蘭克還要熾熱,一心只想往外尋找擴張的地方,他們的王子……那個亨利,他是個關鍵人物,要盯緊他,藉助他,我們可以知道里斯本的未來會是什麼樣的……”
“里斯本邊上的海峽,那裡面還有幾個國家,其中就有肉迷,肉迷和泰西不斷在開戰,所以這纔是他們長久沒有東顧的原因,而不是什麼害怕大明。”
“肉迷……”
洪保有些謹慎的想了許久,最後說道:“很遙遠,如果肉迷對大明抱有野心,他們必須要一路征伐,吞併哈烈,否則他們到不了大明,就會餓死在半道上……”
“所以哈烈將會成爲關鍵,大明若是能拿下哈烈,不,那樣我們將會和肉迷直接對抗,而心懷叵測的泰西人很有可能會成爲他們的盟友,大明將會面臨前所未有的強大敵人……”
洪保有些迷茫,他覺得自己找到了這條航線興許不是什麼好事。
這是他在船艙裡的第三天,他幾乎就沒出去過,一直在總結。
“開門。”
他覺得眼睛有些澀。
艙門打開,近乎於白色的日光傾瀉進來。
洪保捂着眼睛,微微低頭,喃喃的道:“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兩個小吏不怎麼累,聽到這話不禁一怔,不知道是否該記錄。
洪保緩緩的適應着日光,眨巴着眼睛說道:“要小心泰西人,他們直接,從不含蓄,所以顯得野性十足,這是一羣飢餓的傢伙,他們在尋找獵物,大明……”
他起身走到門外,堵住了大半日光,艙內大部幽暗,小部分光明……
“大明要提防他們,並……要小心,不動手則以,一旦動手,必須要解除他們向外的野心,否則遲早會是我們的大麻煩……”
糧船上,三位使者在甲板上隨意活動。
這是大明的特許,三位使者可以,但其他人不行。
“很自信的大明。”
多克的眼神有些凝重。
而阿貝爾卻覺得很輕鬆,他覺得法蘭克已經找到了一個能有效牽制金雀花的盟友。
亨利在邊上沉默許久,突然說道:“肉迷……”
多克和阿貝爾同時曖昧的笑了笑。
“肉迷……”阿貝爾微笑道:“這世界是瘋狂的,不然明人怎麼會找到了我們?所以再瘋狂些……你們以爲如何?”
多克看着前方戰船留下的航跡,點頭道:“是的,那麼再瘋狂些,我想這是個不錯的主意。”
亨利覺得自己的眼光能甩這兩人十條街,所以他不大願意和他們深入交流。
阿貝爾卻有了興趣,他看看左右,低聲道:“首要是航線,找不到航線,那麼我們就是瞎子,他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這讓人不舒服。”
多克冷冷的道:“我敢打賭,過了里斯本之後,我們再也沒有出來的機會了,這將會一直持續到大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