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寶的反應夠快,所以迅速把門前的血跡打掃乾淨了,還順着來路,一路清理出去很遠,直到一處岔路口才停手。
只是,普濟堂是全北關鎮最好的醫館,若是還有追兵在緊追不捨,即便沒有血跡作爲指引,恐怕還是會很快找到普濟堂這裡來的。
而且普濟堂大白天的,又已經上了閘板,很有幾分欲蓋彌彰的感覺。
謝家寶拿了工具,回到普濟堂,跟王太醫說了自己的擔憂。
王太醫也有些躊躇。
他倒不是沒地方藏起來李敢,只是那個特殊的所在,畢竟是自家的秘密,此時若是暴露了,以後說不定會反而害了自己。
然而,若是真的有追兵在後面,自己跟李敢,就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
更何況,眼前這位貴人的身份,別人不知道,自己卻很清楚。這位那是最得聖寵的。就憑他也在這裡,自己就不能見死不救。
王太醫沒有糾結太久,迅速理清了利害關係,讓大徒弟拆了個門板過來,指揮着大徒弟和謝家寶兩人,將李敢擡到了自己的書房之中。
王太醫的書房是個很大的套間,外間有牀榻、座椅和茶几,裡間擺着書桌和書架。裡間和外間,還有一道木門相隔。
當然平日裡這道木門基本都是開着的,門框上只掛着個水晶珠簾阻隔視線,只有某些特殊時刻,纔會把這扇門關起來。
進門之後,王太醫讓大徒弟留在外頭守門,自己拄着柺杖,帶着貴人和謝家寶,進了書房的裡間,還把木門給關上了。
王太醫將自己書桌上的一個做擺設的花瓶,左扭右扭,扭了幾下。
多寶閣前面的那塊寬闊平坦的地面,瞬間裂開了個大口子,露出來一截蜿蜒向下的石頭臺階。
這入口不大寬闊,不過,只要調整好了角度,勉勉強強,倒也可以把門板擡下去。
貴人也不矯情,親自動手擡起了一端,謝家寶自覺地擡起了另一端,王太醫拄着柺杖跟上,一行幾人就往下走到了書房下面的密室地道之中。
密室之中裝備齊全,在這裡養傷,住上個把月不成問題。
密室之中的地道,直通城外。
這密室和地道,都不是王太醫修的,而是這套院子,原本自帶的。
王太醫當初之所以選擇在這個地方開醫館,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看中了這些地底下的玄機。
王太醫親自給李敢看了傷,開了藥,施了針,然後讓謝家寶給李敢把比較大的傷口都縫了起來。
李敢原本昏迷着,結果愣生生地被這縫針的動作給疼醒了。
好在李敢很快就反應過來,這是在給自己治傷。這麼說,自己這是得救了?再一看,貴人也在,頓時心頭一鬆,就再一次暈了過去。
救治完了李敢,將傷口都撒上了上好的金瘡藥,王太醫將照顧李敢的活兒,都交給了謝家寶負責。
這孩子善良淳樸、細心周到,又聰明機敏,王太醫對他很是放心。
考慮到追兵的問題,貴人也得暫時在密室之中委屈幾天。
王太醫拄着柺杖出了書房,帶着大徒弟,回到了前頭。他想了想,對大徒弟說道:“要想活下來,這事兒就只能這麼辦……”
大徒弟越聽越是敬佩,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啊!
於是,大徒弟帶着夥計、學徒和護院,將普濟堂的新舊賬本都搬了出來,讓賬房帶着人理賬;
同時又帶着人開始清點藥房的藥物,儘量挑那價格便宜的各色藥材,一樣一樣都搬了出來。
屋子裡、院子裡,都一攤一攤地,堆得到處都是,擺得滿滿登登,一眼望不到頭,幾乎無處下腳。
大家夥兒任勞任怨地忙活着、收拾着,就聽到一陣“咣噹咣噹”的砸門聲,同時夾雜着“開門!快開門!”的大喊。
王太醫派了個口舌靈便的小夥計,跑到閘板前頭,隔着閘板對外頭喊話:
“東家今兒個盤庫,不營業,客官還是去別家醫館看病吧!”
外頭砸門的一聽這話,似乎十分生氣:
“讓你開門你就開門,哪那麼多廢話?你說誰有病呢?”
外頭一邊說着,一邊加大了砸門的力度,竟然把門外的閘板砸壞了,還把大門也給撞開了。
大門摔落在地,小夥計急匆匆地往後一躲,差點被砸個正着,頓時也生氣了:
“兇什麼兇?這正盤庫呢!這麼多樣藥材,砸壞了你們賠得起嗎?
這藥材進貨不易,價錢還在其次。
倘若因爲差了哪位藥,耽擱了病人的性命,纔是大事!”
打頭的聽了這話,有些惱羞成怒,當即揮起鞭子就抽了小夥計一鞭。
小夥計才十四歲,頓時被疼哭了:
“嗚嗚嗚!你們欺負人!”
一邊哭,一邊抱着被抽出一道血痕的胳膊,跑去找王太醫訴苦了。
王太醫沉着臉,對着闖進來的這羣人說道:
“本店正在盤庫清賬,今天不營業!你們去別家醫館不成麼?竟然目無王法,蠻橫無理,二話不說就砸門,是何道理?”
帶隊的卻理直氣壯:“緊急軍務,搜查奸細!”回完王太醫這一句,就衝着屋裡一揮手:“兒郎們,給我搜!”
王太醫氣得鬍子都抖了:
“慢着!要搜查奸細,我不攔着你們!可是,若是搜不出來呢?
再者說,我這屋裡,好些個瓷器玉器,字畫典籍,都是聖上御賜的。若是磕了碰了,打碎了扯破了,你們誰來擔這個責任?”
領隊的軍頭轉了轉眼珠子,到底還是遲疑了幾分,雙手抱拳,拱手爲禮:
“老先生,末將本意不願來府上叨擾。只是這奸細非同小可,若是不找出來,咱們北關鎮,怕是就要落到胡人手裡了!還請老先生體諒則個!”
之後又對着手下喊道:“手腳都乾淨利落些!動作都輕些!屋裡的東西都金貴,若是弄壞了,賣了你們都賠不起!”
王太醫拄着柺棍站在門口,滿臉極力忍耐的模樣,一顆心卻提到了嗓子眼兒。
普濟堂被鬧得人仰馬翻,連女眷都被驚動了,搜查的結果,卻一無所獲。新千戶的侄兒罵罵咧咧地帶着自己的人撤走了。
與此同時,北關鎮的西北角,蕭魯不花騎在自己心愛的青驄馬上,帶着幾個手下,還有一頂四人擡的轎子,正滿臉得意洋洋地向城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