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求詩
“魏國公府小公爺?徐允恭?”朱肅啃着大骨頭棒子頭都不擡,“他來找我做什麼?”毫無要動彈的模樣。
“就是,徐允恭那傢伙,要見讓他過來見就是了。難道還要五叔回莊子去見他?”李景隆也道,惡狠狠的撕下一口包子,昔日溫文爾雅的偏偏佳公子形象蕩然無存。
“吸溜吸溜”朱守謙沒有說話,趁着朱肅和李景隆說話的當口,趕緊捧着桌上的大油湯誓要一口飲盡。
“可……”祥登欲言又止。看着那邊正在其他桌子上如同土匪般哄搶着食物的二十位大頭兵,又看着自家殿下一身髒污一隻腳踩在凳子上吃飯的模樣……讓小公爺來這兒見?自家吳王府的威名還要不要了?
囁喏了一番,看朱肅吃的滿嘴流油的模樣,一張俊臉也是花一道白一道的。在心裡嘆了口氣。
殿下都不要臉了,我還介意個什麼?
拱了拱手去傳訊去了。
沒過一會,一身華服的徐允恭就出現在了食堂的門口。見了裡頭一堆的粗漢,不由得頓住了腳步。等到看見朱肅也在裡面敞着懷啃着包子,猶豫了一下這才走進去。
“五殿下何等尊貴,又何苦在此地用膳?”徐允恭聲音不卑不亢。
“我爹當年是個放牛娃子,你爹是和我爹一塊放牛的。我爹當過和尚討過飯,不知道你爹討沒討過,反正總歸不是什麼錦衣玉食的大戶人家。”朱肅嚥下一口包子,又喝一碗肉湯。“你說,當年他們有沒有像我今天這樣,在桌子前面啃過饅頭?”
徐允恭的臉色有些難看。“在下也是爲五殿下聲譽計,五殿下何故出言諷刺我徐家?”
“諷刺徐家?我不過是就事論事。”朱肅看都不看衣冠楚楚的小公爺一眼。“我只是想告訴伱,尊不尊貴和怎麼吃飯、在哪吃飯沒關係。”
“主要是看做了什麼事兒。我爹驅逐蒙元,帶着我們華夏諸族恢復我中華衣冠,所以他是尊貴的皇上。”
“你爹百戰百勝愛兵如子,立下了無數功勳所以才尊貴。他們就算穿着麻衣去種地,那也是皇上,也是徐大元帥魏國公。也依舊尊貴。”
“尊貴,可不再那一身衣服上。”說着,意有所指的看着徐允恭身上的月白長衫。
“……”徐允恭一滯。頓時有些委屈。他這次來,可不是和朱肅別苗頭的。而是帶着求學的心思。誰知這朱肅竟然逮着他的話頭,對着他一頓駁斥。
這一委屈,眼前竟有些模糊起來。
“……吳王殿下一番話真如醍醐灌頂,此前已蒙您教誨一次,不想今日又能再度聽聞閣下的金玉良言,真是不勝欣喜啊!”卻是一道聲音從徐允恭的身後傳出。朱肅擡頭去看,是一位有些眼熟的少年文人。因一直站在徐允恭身後朱肅只以爲是跟班隨從之流,竟然下意思的忽略了他的存在。
“你是……方孝孺?”朱肅終於想起了在哪裡曾見過這張臉。
“在下正是方孝孺!”方孝孺拱手一禮,儀態謙恭,絲毫沒有因爲朱肅此時的失態而出現嫌棄之態。“殿下方纔所言,竟是暗合我儒家所言君子之念。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衣食雖賤,不改其人之賢。五殿下已參透此言三味矣!”
看他弔書袋朱肅就覺得頭疼,用雞湯忽悠忽悠徐允恭這小孩兒就罷了,方孝孺這樣的文生他可不敢亂灌雞湯。誰知道會不會被對方反灌的儒家雞湯噎死?本想埋頭再吃兩個饅頭,一低頭髮現李景隆正摸着肚子,朱守謙正用最後半塊饅頭在碗底刮湯渣吃。竟是一塊饅頭也不剩了。
心中暗罵一句牲口,朱肅只得朝方孝孺笑了笑:“孝儒兄突然造訪不知有何事啊?我這莊子新建,百廢待興,實在沒有什麼好招待的。”
“在下此來,正是要與殿下吟詩作賦,縱論古今的!”說到這方孝孺眼睛精光閃動,竟是一點不嫌棄桌上的杯盤狼藉,在桌邊拉了把椅子坐了下來。“上次在大本堂得聞殿下大道,我便三日不知肉味。後來又驚聞殿下作出‘臨江仙’,更是驚爲天人。”
“殿下學識如此淵博,若能與殿下攀談一二定然進益良多。故而求了魏國公府徐小公爺攜在下一同入見……還請殿下不嫌孝儒見識寡陋,能尋些空餘教誨在下!”方孝孺殷切的說道。
“呃……嗝!”朱肅打了個飽嗝。這方孝孺是宋濂的得意弟子,文才穩居應天同齡人第一的才子。他要與自己吟詩作賦,縱論古今?自己那半桶水,哪裡忽悠的住他這樣有真才實學的人?
“方兄啊……那個,我今日操練累得很,一會還要去洗澡呢。這副樣子要談論文人風雅也實在是有辱斯文。不如暫且改日?改日,我必設宴請方兄一晤……”說着就要起身。
“殿下!”哪知方孝孺面色一變,“殿下容稟!還請殿下恕孝儒魯莽,孝儒今日能進莊來尋殿下,已是孝儒厚着臉皮請託徐小公爺之故。日後又何能一託再託?”
“且孝儒過得幾日,便要隨父往京外赴任去了。幾年之內只怕再也回不來應天。若非如此,孝儒又怎敢斗膽藉故請見?”
“殿下才高位尊,不願與孝儒攀談也是常理。只是孝儒因那首‘臨江仙’,愛煞了殿下的詩才!”
“既無意與孝儒交談,能否斗膽,請殿下賜詩一首!以慰在下宦遊之心!”方孝孺姿態極爲謙恭。
“呃!”朱肅愣住了。賜詩?自己肚子裡統共就那幾兩墨水。說一首少一首,給你了那我以後怎麼辦?
更何況,看方孝孺這模樣,給了他一首他必然還會再來要第二首、第三首。一首復一首,何時纔是個頭?
“五叔,這書生如此誠懇,便給他寫一首吧!應天城傳那臨江仙也已傳了一段時日,富樂院的那些姐兒們,盼你的第二首詩也很久了,是該寫一首了!”李景隆也道。
“便是有殿下舊作也可!還請殿下告知!”方孝孺一躬到底,言辭極盡懇切。
“啊這……”朱肅陷入兩難。他有心擺出王爺架子,讓人將方孝孺轟走。可方孝孺乃是宋濂的高徒,宋濂是自己的半師,自己駁了他的面子,老朱和馬皇后都不會站在自己這邊。
更何況他是走了魏國公府的門路來的。若是貿然轟走,徐達的面子往哪兒擱?
而且,這位方孝孺曾經在詩會衆人懷疑自己抄詩的時候,站出來爲自己辯解。雖然自己確實是被迫抄詩的,但這個人情是實打實的,得領啊!
咱可不能做恩將仇報的人。
百般權衡,朱肅臉上一會紅,一會青,心中更是各種念頭電轉。
終於,有了主意。
“哼!我當你是少年文人中的佼佼者,腹中必有錦繡。”
“想不到,竟然也只是一個風花雪月的草包貨色!”
“詩詞者,不過閒暇之餘取樂的玩物罷了。你竟如此看重!”
“那麼多天地大道不去追尋,只看重此等玩樂小道。”
“汝此類讀書人,真是教吾失望透頂!”
朱肅揹着雙手,語氣極盡嚴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