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那天上飛着的大球投出了手雷,將帖木兒大軍大軍給炸得個人仰馬翻,費聚雖是沒見過熱氣球,也是飛快的反應了過來,那上面乘坐的是友軍了。
“是五殿下,是五殿下的援軍!弟兄們,殺啊!殺光這些西番蠻子!”費聚高喊。
他手下的明軍有些許是朱肅調撥來的火銃兵,但絕大多數都是來自肅州衛以及衛所軍。火銃兵自是知曉熱氣球是自家殿下的傑作,就連衛軍即便沒見過熱氣球,卻也聽說過昔日太原之戰,晉王朱棡以周王殿下設計的能夠飛天的兵器,將北元大軍殺的人仰馬翻的故事。
這樣一來,明軍上下的士氣都是陡然大振,數千明軍衆志成城之下,竟有要直接反撲數倍於己的帖木兒大軍的勢頭。
“穩住!穩住!後退者死……”帖木兒試圖穩住局勢,雖然熱氣球的到來給了他極大的震撼,但回過神來的他還是敏銳的發現,熱氣球的數量並不多,只有五六個而已。
且從熱氣球上丟下的手雷,因爲從高處拋下時無法精準掌控落點,因而效果也往往大打折扣。常常一顆手雷爆炸開來,只能炸死三四名帝國的戰士,這在人數以萬計的帝國大軍中只能算是九牛一毛,遠沒有與那些正在頑抗的明軍對壘時的犧牲多。
只要繼續猛攻,仍然能夠大勝。
然而縱然他不斷斬殺正在躊躇的戰士試圖重整軍心,已經失去的銳氣卻也不可能再短時間內恢復:一則從空中趕來的明軍遠遠超乎了所有帝國戰士的想象,二則,帖木兒帝國上下篤信宗教,從天上飛來的人,在他們看來,已經與神明無異。
人怎麼能用刀劍褻瀆神明?不少帖木兒帝國的戰士已經高呼着真祖之名,就地朝着天上的熱氣球跪拜下來。
這把帖木兒氣的七竅生煙。
他心中越發焦急,乾脆舉着黑纛親自上陣,帶領着仍忠誠於自己的士兵在硝煙裡繼續衝殺。這些懦弱者全都留在這裡也無妨,只要自己能衝破包圍,便是隻剩下自己一人也好……
帖木兒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在大明的援軍趕來以前,衝出去!
可惜上天已經不站在他這一邊,他篤信的真祖也並沒有顯靈:雖然熱氣球的突然出現,只拖延了帖木兒大軍一炷香的時間,然而就是這一炷香的時間,改變了整個戰場的局勢。
西側慢慢傳來了越來越大的馬蹄聲,而東邊,大地也開始慢慢震顫,似乎有大軍正在向這裡趕來。很快,兩面讓帖木兒無比忌憚的大旗就出現在了戰場之上:“燕”字大旗和“周”字大旗分東西而來,與費聚的明軍對帖木兒隱隱呈三面合圍之勢!
“鴛鴦陣!破陣準備!”
“燕王殿下在此!賊酋下馬受死!”
東西兩邊傳來了不斷的呼喝之聲,那燕王和周王兩個難纏人物的麾下已經開始攻打自己的兩翼。就連天上不斷丟下的手雷,也變得密集了起來,甚至有幾次險些丟到了他這個蘇丹這裡……帖木兒終於變了臉色。
時機已失,他已經沒有機會突圍了。
眼見良機失去,帖木兒難得失態,恨恨的將馬鞭丟在了地上。他恨那些被嚇唬住的兵卒,恨明軍層出不窮的怪異手段,他甚至恨起了真祖,明明自己已經做到了最好,卻爲什麼仍然會失敗。
若是帖木兒看過應天府如今最時興的劇目霸王別姬,這時候高低得捏着嗓子唱上一句:此天亡我帖木兒帝國,非戰之罪也。只有這句唱詞能道盡他胸中抑鬱。
然而帖木兒終究不是項羽,他從來不屑做悲情卻萬事成空的英雄,他從來都是堅韌且不擇手段的梟雄。眼見事不可爲,帖木兒心念電轉之下做了最好的判斷:“撤軍!撤回城裡!”
“關閉城門!擋住明軍!”
他終究還是回到了羊圈裡。
帖木兒丟下了一萬餘具屍體之後,最終還是撤回了撒馬爾罕城中。爲了杜絕明軍尾隨而入,帖木兒狠心拋下了後軍的一萬八千多人直接關閉了城門,而後無敵且高貴的蘇丹飛快登上了城樓,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明軍的進攻。
然而與他所料想不同的是,明軍除了用熱氣球在天上遠遠的丟了幾顆手雷之後,也趁着帝國大軍處於慌亂進攻,轉而去收攏被留在城外的那一萬八千多人的潰兵去了。
開玩笑,這些都是現成的苦力啊!帖木兒帝國的士卒,那可比身毒人和波斯人強壯多了。收羅起來,也不知能多挖多少條壕溝。
明軍早嚐到了讓俘虜當苦力的舒暢滋味。
等朱肅帶着人開始清掃戰場,眼前所見的一切讓他觸目驚心。只見戰陣之上,堆屍如山,一道道壕溝幾乎都是用帖木兒帝國兵將的屍體填平的。
士卒塗草莽,烏鳶啄人腸,敗馬號鳴向天悲。
費聚帶着的明軍雖僥倖等來援軍,卻也是損失慘重,他們身上的鴛鴦戰襖並鎧甲早已被鮮血浸染成了醬黑色,一個個此時都癱坐在屍體堆裡大口的喘着粗氣。看到了朱肅,費聚扯動嘴角笑了一聲,罵道:“那直娘賊的死跛子,當真是瘋了,毫無徵兆的就拿這麼多人命這般的糟踐……”
“嘿,要不是殿下的熱氣球來得快,將這些蠻子唬住了,我費老三今日裡可真就栽在這裡啦!”
姚廣孝癱坐在費聚身側,方纔情況緊急,便是他這個自稱的化外之人,也是提着把刀很是劈死了幾名賊兵。現今見了朱肅,這和尚仍自心有餘悸,手在血淋漓的僧袍上擦了擦,勉強向朱肅合十道:“我等謝過殿下支援之恩……”
聰明如他,自是知道朱肅看到火光之後不及支援,靈機一動先放出了熱氣球。
若不是這幾顆熱氣球,今日他們必然喪命於此不說,也定然要走脫了賊酋,給大明留下禍患。
“不必謝我……要謝,就謝尚賓來的及時吧。”朱肅道,指了指身旁一個見了這戰場面色慘白、卻仍能強自忍耐的年輕人。“若不是他飛速帶來了這些器械,只怕今日,你等都難逃此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