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人的首領從大元皇帝換成了瓦剌大汗,重拾了草原民族的“野性”的同時,也丟下了許多元朝百年下來所點亮的技術。元庭仍在時,元兵其實已經學會了使用火器,且大元的投石車“回回炮”與攻城車“呂公車”也已經非常精巧,足稱得上是這個時代摧城拔寨最爲犀利的武器。
然而到了也速迭兒的手上,由於也速迭兒本人長居草原,也不重視技術與工匠,瓦剌士兵的攻城方式竟然退化到了比成吉思汗時代,還更尚且不如的境地。
瓦剌士兵騎在馬上射箭時確實兇猛勇悍,但面對哈密城那並不高大的城牆,除了下馬蟻附攻城之外,卻是沒有太多更好的辦法。、
“俺還以爲瓦剌大汗有多兇悍呢,結果也不過就是這樣。也沒見他有什麼三頭六臂!”東城牆守將王先又一次擊退了也速迭兒的進攻,對着城下如潮水一般褪去的瓦剌人猛啐了一口。他便是那一日迎朱棣入城的那一位漢人將軍,雖是姚廣孝以國師身份拔擢的將領,但實際上他卻並非是軍伍出身。
究其身份,竟是大明境內隸屬“秦幫”的遊俠兒。
因西北局面緊張,報紙之中爲了開拓萬民眼界,也曾宣揚過帖木兒帝國的崛起。因此在許多百姓和遊俠的眼裡,帖木兒汗國便是與華夏爭奪前朝疆域最大的一位對手。秦幫中許多受射鵰、天龍影響的江湖人士,更是前仆後繼的前往西北,探訊帖木兒國、亦力把裡汗國兩國動向,想要爲華夏民族收復西域、平靖強敵出自己的一份力。
王先正是這些人中的佼佼者,他因精擅技擊,更是曾經冒死爲大明帶回了“帖木兒帝國正在與瓦剌合謀西北”的重要消息,因此在遊俠兒之中也頗有名望,故而被姚廣孝招攬,爲姚廣孝招引遊俠,好奪取哈密權柄。
他同時也是“秦幫”的客卿,曾與朱樉稱兄道弟。因此初見朱棣時,纔會有“若是將俺頭兒的身份說出,保不齊駭你一跳”等語。
“此前不過是試探而已。瓦剌大軍主力尚且未動,遣來攻城的,多隻是老弱病殘。”王先身邊,沉穩一些的張玉則顯得憂心忡忡。“想來明日,瓦剌必定會大舉攻之。這哈密的矮城牆,不知又能擋到幾時?不可大意,斷不可大意……”
“你怎知曉明日瓦剌人便會攻城?”王先頗爲不信。
“再不攻城,天便要寒了。”張玉卻是極其理所當然的道。“再拖下去,於瓦剌不利。瓦剌自然會傾盡一切實力,速速先奪下哈密城再說。之後,或是劫掠物資東歸,或是先在哈密度過嚴冬,總而言之,必不可能甘願在荒郊上受凍捱餓。”
“總而言之,天寒之前,瓦剌必是要強攻的。”
王先聽的似懂非懂,看着張玉說的彷彿是一樁極爲尋常的事,他便也哦的一聲點點頭。他終究不是沙場上的戰將,這領兵打仗的事也只懂得兵來將擋,此時看向張玉,便覺得朝廷的將領果然高深莫測。
不過無妨,這些將領有他們的爲將之道,而自己這些江湖人,自然也有自己的“俠義”之道。
張玉卻沒心思去顧及王先所想,此時的他已是憂心忡忡。實話說,他並不在意是不是守得住哈密城,他心中最擔憂的,還是朱棣的安危。
但朱棣已經下了決心要將也速迭兒拖在這裡,他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殿下對自己有知遇大恩,實在事不可爲,不過是拼卻一條性命,保得殿下殺出重圍便是了。
“張玉,王先。”正在想着,卻見遠遠的朱棣一身甲冑,正快步走來。
張玉連忙行禮,王先是江湖人,本不拘這些小節,但朱棣是他的首領朱樉的親弟,便也頗爲彆扭的學張玉行了一個跪禮。朱棣卻沒心思去管他們的禮數週不周全,只是招呼着他們靠到近前,對他們道:
“王先……你明日可敢隨本王打開城門,出城去與那瓦剌大汗戰個一場?”王先聞言,不由大喜,連聲音也拔高了幾分。“敢!如何不敢!守城守了半月,憋也憋悶死了!合該出城,恁死那個取個佔人便宜的鳥名的狗孃養的!”
“佔人便宜的鳥名?”朱棣甚至還有閒心多嘴一句。
“那瓦剌大汗的鳥名,不是叫什麼也速爹兒……孃的,名字裡帶個爹,這不是佔人便宜是什麼?”
“俺非將他的鳥名,打成也速姐兒、也速妹兒!”王先氣憤道。
“那你莫非還想嫖這姐兒?”朱棣哈哈大笑,大明豪俠氣概非凡,連不可一世的瓦剌大汗都不放在眼裡,朱棣對此喜聞樂見。
張玉卻是不喜,這一路征戰,燕王殿下倒是學了一嘴的粗俗俚語,哪還有什麼皇家貴胄的模樣?正想相勸,卻聽朱棣轉頭對他道:
“已是時候了。張玉,你今夜便去遴選數百我漢家死士。”
“等明日也速迭兒攻城之時,本王自會爲你尋得突圍的機會。到時,你便往肅州衛、魏公處尋援軍!”
將也速迭兒拖在此處,之後調大軍圍剿,這是他們此前早就商量好的做法。
張玉的眉頭卻深皺起來,“殿下莫不是想出城以身做餌,爲末將尋得突圍的機會?不成。末將只願爲殿下宿衛,況且也速迭兒圍城甚嚴,何曾有什麼破綻……”
“明日便會有了。”朱棣的話卻顯得分外篤定,見張玉不解,朱棣遂道:“張玉,你可知本王到徐帥軍中,徐帥爲我上的關於兵法的第一課,是什麼嗎?”
“是什麼?”對於天下第一名將徐達的兵法,張玉也是十分好奇。
“是‘能將幾何’。”朱棣道。
“能將幾何?”張玉不解。本在旁靜靜聽着,想着說不定能學點什麼的王先,也是一臉不知所云的模樣。
“所謂能將幾何,歷史上卻是有個典故。”朱棣微笑,如今對於兵事,他已顯得頗爲自信。
“漢時,劉邦曾與韓信有‘諸將能否’之問,韓信曰‘各有差’,尋常將領不過‘能將數千’,便是劉邦也僅僅‘能將十萬’。而他韓信自己,則是‘多多益善’。”
“便連劉邦也不過‘能將十萬’,如今也速迭兒來勢洶洶,率十數萬大軍圍城。可他的‘將能’,可能達到這‘十萬之數’嗎?”朱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