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9章 暗流
“太孫?”阿扎失裡眼神一凝。“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兒,縱是姓朱,又能有什麼大用?”
“遼王有所不知。”阿魯臺道。“大明皇帝的這位太孫……和其他的朱家子弟,可大不一樣!”
接下來,阿魯臺就將有關朱雄英的情報,事無鉅細的,一一對阿扎失裡說了起來。從他小時備受朱元璋、馬皇后寵愛,對其寄予厚望;再到馬皇后以皇后之軀以身涉險,照顧身患天花的朱雄英;再到朱雄英長成後被朱元璋親自帶在身邊,言傳身教,又受太子朱標、周王朱肅多方教導,一身集衆人之望,儼然是大明第三代皇帝的不二人選。
這些消息都不是什麼不傳之秘,如今往來草原的商賈,就多有江南甚至就是應天府來人,這些人,出了關去,便喜歡說些京中軼事,以此彰顯自己來自中土的優越感。
阿扎失裡心懷陰鬱,當然不會去注意這些不起眼的小道消息。然阿魯臺狼子野心,本就在蓄意收集大明帝京動向,對有關朱雄英這等大明太孫的事,自然也是如數家珍。
“朱雄英如此重要,遼王且猜,若是我等擒了他去,大寧與徐家,還敢不敢阻擾我等遁入草原?”
“爲了贖回他這個好孫子,大明皇帝,願不願意奉上金銀牛羊,做爲我等復辟蒙古之資?”
阿魯臺這番話,說的阿扎失裡大爲心動。若是朱雄英當真有這麼重要,那若是能將他擒了,阿魯臺口中所說的光明未來,還真就有可能發生。
“嘖,大明太孫,位分何等貴重,其周遭,定然時時刻刻,皆有重兵護衛,哪有我等得手之機。”阿扎失裡道。
“大明太孫出關外,在大寧都司擔任監軍,還有比這更好的機會麼。”阿魯臺像一隻誘人作惡的狐狸,眯起眼睛對阿扎失裡說道。“此兒乳臭未乾,卻又遠離應天……這正是最好的良機!”
“漢人有句話說的好:富貴險中求。遼王乃我大蒙古國不世出的豪傑,豈會效愚夫之行,坐視如此良機失去?”
阿扎失裡面色忽明忽暗,已是大爲心動。但,想起朱雄英背後的洪武大帝朱元璋,他還是感覺有些額上冒汗。
見他遲遲難訣,阿魯臺乾脆站起身來,笑道:“遼王不必如此急切的下決斷。”
“若是長生天護佑,自然便有機會。”他說道。“大汗還在等我的消息,阿魯臺便先行告辭了。”
“遼王不必送了,希望有一日,你我能在大都城的皇宮之中把酒言歡。”
阿扎失裡仍舊若有所思,只是,對阿魯臺也已經沒有了敵意。他招呼着脫脫過來,將阿魯臺秘密送出了泰寧衛。
“太師,可說動阿扎失裡了嗎?”在某一處能夠遙望泰寧衛的土丘之上,韃靼“大汗”本雅失裡,帶着人馬接應了阿魯臺。 身爲韃靼部的實際掌權者,可以說,連大汗本雅失裡,都沒有太師阿魯臺來的重要,阿魯臺自然不會毫無防備的親自涉險。一旦阿扎失裡有留下他的意思,韃靼騎兵們便會不顧一切,夜襲泰寧衛,救回阿魯臺。
但此時,卻是沒有必要了。阿魯臺將自己在泰寧衛的經歷告訴了等的心焦的本雅失裡,本雅失裡愕然道:“若是如此,那阿扎失裡顯然已心動了。”
“太師何不趁熱打鐵,好讓我等,將那泰寧衛徹底收入囊中?”
“焦急着撲向獵物的狼,捕不到最肥美的獵物。”阿魯臺說了一句草原上的諺語。“阿扎失裡畏懼大明的威勢,若是一昧強逼,恐怕適得其反。”
“野心的種子已經種下,無論局勢如何,他都絕不可能,再對大明那般的忠心耿耿。”
“我們只要像跟在獵物身後的狼羣一樣,靜靜等待着時機。”阿魯臺的嘴角勾勒出一份莫名的微笑。“阿扎失裡的不甘,會讓他主動加入我們的。”
……
關外實在太廣袤了,廣袤到縱使是百萬大軍,也絕難在草原中搜尋到一支敗軍的蹤跡。沒有人能想到,元氣大傷、已然傷筋動骨的韃靼部,竟然不亡命北逃,反而選擇了向南聯繫泰寧衛。而泰寧衛的商人和牧民們,也沒有發現他們的都督阿扎失裡,已經暗暗的和韃靼太師阿魯臺達成了默契。
只有那些在帳中目睹了一切的侍妾,草草的埋進了草原裡,成爲了泰寧衛草原的養料。沒人對此抱有懷疑,殘暴的阿扎失裡,殘殺侍妾與奴僕,在泰寧衛早已是司空見慣……
與暗流涌動的泰寧衛駐牧地不同,大寧城中,此時卻是一片熱鬧和諧。
方孝孺與解縉兩位才子又寫好了幾齣新戲,軍中本來稍有沉寂的聽戲潮,遂復又熱烈起來。趁着這股熱乎勁兒,朱雄英遵照朱標與朱肅先前的囑咐,又更進一步的推動了其他監軍改革的進程。
鬼力赤等降人的戲班子,算是軍中最基礎的“文藝兵”,而朱標構想中監軍改革的第二個抓手,“政教處”,也開始組建了起來。軍中開設了夜校班,由方解二人着手,向將士們講解各種歷史典故、朝廷政策,偶爾朱雄英也會下場,這位年輕的太孫殿下,所上的課竟然比方解兩位才子更加受將士們歡迎。每當得知太孫殿下今夜主講時,暫時充當夜校的俘虜營空地總是人滿爲患。
畢竟,方、解二人受儒家式教育影響甚深,在講學過程中,總有那麼幾分好爲人師的高高在上。反觀朱雄英,他自己平日裡在大本堂進學之時,便最爲厭惡先生的之乎者也,因而輪到他自己“爲人師表”的時候,便講的分外平實風趣。
軍中的夜校,也不是要將將士們都培養成考狀元的讀書人,而是作爲聯通朝廷上層與軍中將士的橋樑,將各種政策道理,大明的建國典故,在將士們心裡留下個印象就成,就足以潛移默化的,改變這支軍隊的整體風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