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乃是政治的延續,是緊密圍繞政治而轉動的,而政治的核心本質是利益交換,當在談判桌上無法實現時,就必然要通過軍事來得到,不然一系列惡劣影響就會產生。
從某種特殊意義來說,將建州三衛整合的建虜,選擇丟棄大明所授職官,繼而明確割據稱汗,甚至發佈所謂的七大恨,將矛頭挑明對準大明,這就是將大明的臉面,大明的國威,大明的威儀,毫無顧忌的給踩在地上。
倘若說大明沒有任何的反應,那麼東起藩屬國朝鮮,一路向西的科爾沁、內喀爾喀、察哈爾、喀喇沁、東土默特、土默川土默特、河套部、鄂爾多斯部、青海土默特、外喀爾喀、衛拉特等蒙古諸部,不管先前跟大明是朝貢、互市、敵對、中立等關係吧,都將會對大明產生別樣想法。
一個昔日的家奴經歷數十載征戰,尚能將四分五裂的女真諸部一統,甚至公開跟你大明叫板,而大明卻一次次被擊敗,這代表着大明富饒的疆域,尤其是廣袤的北疆領土,也同樣能被我們侵襲或佔領!
一個王朝強盛的根本象徵,必是擁有極爲廣袤的戰略縱深,沒有這一基礎支撐,哪怕擁有再強悍的軍隊,也終究只是曇花一現罷了。
於午門響起的奏捷擂鼓,很快就傳遍紫禁城,緊跟着傳遍皇城,而伴隨時間的推移,京城內外諸坊也傳遍了,一場從遼左前線傳遞的奏捷盛況,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席捲整座京城。
??“這怎麼可能啊~”
彼時的內閣所在,韓 p面露驚疑,盯着眼前的中書舍人,下意識說了句,可旋即卻意識到自己講錯了話。
韓 p緊接着說道:“此前涉及到遼東的軍情急遞,每每在收到遼東各處的急遞,兵部就多次向御前,向內閣,向通政司呈遞奏疏,即便陛下不滿於驛傳貽誤,不能及時將遼前態勢呈報中樞,採取留中不表態,一味將牽扯遼東軍情的諸事,壓給遼東經略府。”
“甚至在遼左爆發戰事期間,朝廷沒有調撥任何錢糧,更沒有調遣援遼客軍馳援。”
“現在卻直接從遼左傳回奏捷了?”
“這仗是怎樣打的?”
“那熊蠻子即便再尚武善戰,可是最初建虜進犯遼左,先後造成遼左軍民內遷,遼南諸衛秩序受到衝擊,甚至遼西地界出現叛亂,即便是山海關境內也開始戒嚴,此等複雜多變的遼局下,現在卻向朝廷傳來奏捷?”
沒有任何徵兆下的奏捷,使得韓 p這位內閣羣輔,根本就不太敢相信,遼左前線打了個打勝仗。
這太過詭異了!
其實不止是韓 p一人,諸如內閣的其他羣輔,包括外朝有司其他朝臣,在聽到奏捷擂鼓後,知曉一些消息後,反應跟韓 p是一樣的,甚至有一小撮人還在心裡懷疑,時任遼東經略的熊廷弼是否在冒領軍功?
這可不是小事啊!
萬曆四十七年的那一戰,大明慘敗給建虜八旗,折損大批精銳,丟掉部分遼疆,甚至在藩屬國朝鮮丟盡臉面,還使得葉赫部被建虜吞併,遼東上下人心惶惶,可這才過了多久,滿打滿算不到兩年,新君御極登基纔多久,轉眼間大明就逆勢了?
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現在具體情況還不知曉。”
那名中書舍人顯然也有疑惑,神情嚴肅的對韓 p道:“據這支進京奏捷的隊伍說,他們是經遼南乘船渡海,急赴天津三衛一路北上,向中樞傳遞奏捷消息,眼下京城各處都在傳此事。”
“等等!”
韓 p瞪大眼睛,伸手指向那人道:“你的意思是說,眼下這支抵京的奏捷隊伍,不是從遼西走廊進關的?”
“不是。”
那名中書舍人搖頭道:“從遼左前線譴派進京的奏捷隊伍有兩支,經遼西走廊進關的那支,只怕眼下剛抵山海關,甚至還沒有趕赴山海關……”
此時的韓 p,根本就沒在聽那人所講,整個人呆愣在原地。
遼南至天津。
海運?
難不成在一開始的時候,天子就插手遼事了?只不過表面沒有任何關注,將滿朝文武全給騙了?
這個可怕的念頭,在韓 p的內心深處生出,就不受控制的膨脹起來。
從天啓元年三月起,建虜尚沒有對遼左前線展開攻勢,不管是中樞朝堂,亦或是京城京畿,就表現得極爲不平穩,期間各種事態是接踵而至,以至於遼東有司急遞傳回軍情,本該是最受關注的事情,最後反倒成了最不受重視的,這其中不乏有一些人,藏着別樣的心思,想最後拿遼局說事。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這恰恰是朱由校想要的。
歷數薩爾滸之戰慘敗的原因,過多不該有的關注出現,給予遼前過多的壓力,中樞隨便一個人,只要職權上有絲毫牽扯,就可以對遼事指手畫腳,甚至產生對應影響,這也就註定慘敗的命運!
朱由校就是要進行一場豪賭。
你們不是想死盯着我這位大明天子嗎?
好啊。
那老子就不插手了,牽扯到打仗的事兒,就放心大膽的交給熊廷弼他們,老子就賭熊廷弼能頂住!
這場豪賭牽扯到很多人的命。
這場豪賭牽扯到大明的氣運。
但是朱由校賭了!
遼左一戰能贏,大明可以狠賺一筆。
堂堂大明天子,不去做戰役總指揮,卻甘願做後勤保障的活,其他絕不插手干預,從某種意義來說,朱由校是拿大明的國運,來讓熊廷弼他們在遼左打仗。
哪怕…遼左那一戰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