輿情是社會層面的一種民意反饋,其特殊的煽動性、從衆性、傳播性,往往會讓一些人在幕後,出於種種考慮和算計,繼而做一些不好的導向,繼而達到自身目的。
輿情是一把雙刃劍。
用得好,可以增強統治基礎,沒用好,必將造成某種混亂。
朱由校恰恰知曉輿情的厲害,故而圍繞輿情導向的主導權,一直做着種種部署,皇明時報僅是其中一環罷了。
“……也就是說,少府想要在北直隸治下各府,籌設起開採、冶煉、鐵器、紡織等礦區和工坊,至少需幾百萬兩銀子?”
東暖閣內傳出天子的聲音,這讓來覲見的戶部尚書畢自嚴停下腳步,只這一句話,就讓畢自嚴眉頭緊皺。
究竟是要籌設怎樣的礦區和工坊,能夠需要耗費幾百萬兩銀子?
天子到底想要幹什麼?
“畢尚書,還請進殿吧。”
在前引路的韓贊周,見畢自嚴停下,笑着說道:“皇爺在召見少府諸臣,知曉畢尚書求見,特意命咱家請畢尚書,不過咱家多說一句,少府諸事沒有明確前,畢尚書暫別插嘴。”
說着,韓贊周伸手示意,畢自嚴微微點頭,遂撩袍朝東暖閣內走去。
彼時的東暖閣內,一張輿圖懸掛着,朱由校負手而立,孫國楨、餘應桂、邵捷春、盧觀象等少府大臣圍聚在左右。
畢自嚴走進東暖閣之際,引起一些人的注意。
“陛下,幾百萬兩銀子僅是先期所需用銀。”
在天子身旁的孫國楨,看了眼進來的畢自嚴,隨後指向眼前輿圖道:“就以西山一帶的煤業爲例,爲了方便西山煤業開採,運輸,篩選,販賣,少府在該處特設西山煤局,以管控內廷控轄的諸多煤窯。”
“只西山煤局前後安置遼民、流民就有九千餘衆,如若算上他們的家眷,規模已達三萬餘衆,而這部分羣體所居之地,乃西山一帶的皇莊。”
“開採和運輸煤業,需要完好的道路支撐,西山煤局特設至今,前前後後投進十萬兩銀子,直到現在,與煤場、鐵器工坊、冶煉工坊、兵仗局所轄諸工坊,簽訂對應的業務,纔開始扭虧爲盈。”
“同樣的道理,少府在西山一帶,先後籌設起的煤場、鐵器工坊、冶煉工坊、兵仗局所轄諸工坊,前後也投進不少銀子,所產蜂窩煤、各式民用鐵器、各式農用鐵器、各式鐵料逐步量產,才堪堪穩定住虧空。”
在孫國楨講解之際,畢自嚴神情嚴肅,看着眼前這副輿圖,上面圈圈畫畫的區域,讓畢自嚴聯想到一些事。
過去的這段時間裡,京城內外諸坊多了不少商品,是打着少府監製的旗號,在對外進行售賣的。
像京城所設皇店,售賣的琉璃、鏡子、香水、香皂等物,價格高昂,這在京城不少富貴人家流行起來。
而在京城的便民社,則售賣有鐵爐、蜂窩煤、菜刀、鐵鍋等物,價格低廉,但品質卻很好,平民百姓購買的很多。
“陛下,少府想在順天府、保定府、永平府、天津三衛等地,籌設起開採、冶煉、鐵器、紡織等礦區和工坊,其中有一項重要開支,即花費到僱工開支上。”
餘應桂緊隨其後道:“就過去的這段時間,少府在北直隸所轄各府縣,安置進皇莊的人口就超過了近兩百萬衆,過去皇莊春耕,包括海河水利大工,少府採取以工代賑的方式,管他們吃飽飯就行。
可是這次籌建諸礦區和工坊,卻需要直接發銀用工,如果這筆開支能削減掉,依舊只確保日常口糧,那至少能節省……”
“不行!”
朱由校擺擺手打斷道:“既然是籌建礦區和工坊,就不能按着以工代賑的思路來,要叫他們富起來,特別是其中的匠戶,更應該富裕起來。
少府所轄的皇莊,能管他們一時,但不可能管他們一輩子。
既然他們付出了勞作,就該賺取應得的錢財,這樣即便沒有土地,也可等礦區與工坊建成後,每月得到應有的錢財,繼而養家餬口,甚至是在各地安置房產。”
“陛下,那天津口岸何時能起效?”
盧觀象此刻上前道:“臣是負責糧食調配的,倘若這批礦區和工坊,勒緊褲腰帶籌建起來,哪怕能賺到相應的錢財,可這麼多的脫產羣體,單靠北直隸所產糧食,加之倚靠漕運的南糧北輸,恐難以支撐起來。
何況在北直隸境內,尚存有大批的佃戶,這一羣體的規模無法預估,倘若他們不再租種土地,而跑去少府所轄礦區和工坊爲生,那這部分的糧食需求會更大。
現在少府所轄的兵仗局、治河局,每天所需的糧食供應,都叫臣焦頭爛額了,如果沒有新的糧食供輸,即便內帑撥再多銀子,費了很大力氣,在北直隸境籌設一批礦區和工坊,以安置破產的難民和流民,按月發放銀錢,可糧價一旦因短缺而被哄擡上去,只怕北直隸的安穩……”
這難道纔是天子想開闢天津口岸,籌設天津十三行的根本目的嗎?
安置規模龐大的破產羣體?
畢自嚴聽到這裡,眼神變了,再看懸掛的那副輿圖時,許多沒有想通的地方,此刻卻豁然開朗。
“陛下,您開設天津口岸,是想在漕運之外,另外開闢海運嗎?”盧觀象的話剛剛講完,畢自嚴就上前說道。
這一說,殿內所聚少府諸臣,紛紛看向了畢自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