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不是小孩子過家家的地方,作爲震懾一切的武裝力量,絕對服從是軍隊必須堅守的底線。
不管是誰都不能動搖這一根本。
不懂得服從命令的軍隊,即便在戰場上如何驍勇善戰,作爲上位者,都絕不會允許這種隱患存在。
朱由校籌設豐臺和西山大營,就是想編練一支忠誠於他的嫡系新軍,明軍不滿餉,滿餉不可敵!
御馬監下轄四衛營和勇士營,在順天府、永平府募集的新卒將進駐豐臺大營,由陳策、童仲揆統領的川浙兵操練。
皇家近衛都督府下轄的諸侍衛上直軍,在河南、山東募集的新卒將進駐西山大營,由何可綱、馬世龍、滿桂等將校操練。
給足餉,吃飽飯。
只要能將這兩項落實下來,朱由校就不信練不出新軍!
距離建虜攻略遼左要衝,還有小半年的時間,一支強軍無法練出,不過一支服從命令的新軍,還是可以練出的。
新軍想要蛻變成強軍,就必須要上戰場,就必須要見到血,不然就是中看不中用的少爺兵。
戰爭機器一旦開啓,則代表無數人將要死去,哪怕是朱由校締造的新軍,朱由校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做好戰前準備,將各項戰爭耗材備足,待到戰爭結束後,該給予的獎賞必須實發。
夜幕籠罩下的紫禁城,有股說不清的陰森感。
歸幹清宮的途中。
“王體幹。”
“奴婢在。”
朱由校倚着軟墊,坐在龍攆內,眼睛盯着一盞盞晃動的燈籠,伴駕的諸太監宦官、大漢將軍各司其職,聚着龍攆朝前行進着。
“豐臺和西山兩處大營,所需一應錢糧由內帑直撥。”朱由校神情自若道:“司禮監從內書堂遴選一批宦官,專司這部分的撥發,每筆開支都要詳細登記造冊,該怎樣做,不用朕教你吧?”
“皇爺放心,奴婢知曉怎樣做。”
隨駕的王體幹忙低首應道。
貪腐這種風氣,不管是在任何時期,再或任何地方,都是會慢慢的滋生出來,人性本惡,這是誰都無法扼殺的。
朱由校內心厭惡歸厭惡,不過他必須承認這一客觀事實。
時下朱由校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用相對完善的制度,去維繫好相對的清廉,做到定期的清查和剷除。
反腐,這必是伴隨國朝發展的常態國策。
時下去特意的籌建培養各級將校的衙署,實屬捨本逐末的選擇,如此不僅會浪費寶貴的時間,還極易引起文官羣體的反彈。
與其去做這等顯眼的事情,倒不如將培養各級將校的實際需求,逐步融入進新軍的日常操練中,化衙署爲實操,待到派駐前線的新軍凱旋歸京,那麼針對培養將校的謀劃,針對京營深化改革的謀劃,針對薊密永三協整飭的謀劃,就都可以逐步推行落實。
坐在龍攆上的朱由校,想到這裡時嘴角微微上翹,做大明的皇帝是要夠心狠和心硬,但同樣也要有足夠的耐心。
任何層面的改革,都是需要有人來推動,舊有勢力被取締,沒有新興勢力接管,秩序就崩壞了,那統治天下的根脈便動搖了。
朱由校有足夠的耐心,去跟各種類型的對手博弈,只要他足夠穩,哪怕期間殺再多的敗類,大明的根脈也亂不了。
清風徐來。
紫禁城的夜是寧靜的,然京城的夜卻不平靜。
崇教坊,國子監。
“咳咳~”
一陣猛烈的咳嗽聲,
打破了公事房的平靜,持筆而坐的徐光啓,將頭側到一旁,握拳捂住嘴,生怕書案上所寫奏疏有損。
“唉~”
咳嗽之餘,房內響起一聲長嘆。
徐光啓倚着官帽椅,手中握着毛筆,臉上流露出惆悵複雜的神情,顯然是想起了廟堂上的事情。
天子與朝中袞袞諸公,究竟要鬥法到何時啊。
一想到危急的遼事,徐光啓的心情就很煩躁,明明國朝面臨危機,爲何有些人就視而不見呢?
想到這些的徐光啓向前探探身,盯着眼前書寫的奏疏,論對遼戰事興火炮疏。
儘管徐光啓現在是國子監祭酒,然在他的內心深處,卻從沒有放鬆過對遼事的關注。
而在這封奏疏旁,還放着一本奏疏。
《再論甘薯疏》
儘管他此前寫過一封《甘薯疏序》,可作爲舶來物的甘薯,卻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儘管徐光啓很推崇此物。
而與新君的接觸下,徐光啓發現新君對待新鮮事物,是有着包容性的,這也讓徐光啓萌生想將甘薯推薦給新君……
譁~
一陣夜風襲來, 吹開了緊閉的房門,令書案上的奏疏被吹動,這讓徐光啓忙伸手按住。
待夜風過後,徐光啓眉頭微皺,將毛筆放下,撩袍起身朝前走去。
原本想關上房門的徐光啓,隱約間聽到一些響動。
“徐光啓不配做國子監祭酒,你就是士林之恥!”
“今夜吾輩當彰顯文人傲骨!!”
“徐光啓就是奸逆之臣,向陛下進讒言,吾輩……”
隨着一些喊叫,被徐光啓聽到後,徐光啓的臉色微變。
“祭酒,出大事了!”
而就在此時,一名輪值的國子監博士,拎着燈籠,行色匆匆的跑來,“國子監外聚集不少人,都是先前被清退的監生,他們靜坐示威,您快去看看吧。”
這是要壞事了。
徐光啓一聽此言,心下一緊。
眼下京城內外諸坊皆行宵禁,在這等態勢下卻出現此等現象,還是在崇教坊所在國子監,一旦鬧大的話勢必傳到御前。
“快,隨某前去。”
徐光啓當即說道。
對於徐光啓而言,國子監外聚集大批監生靜坐示威,對他進行控訴和謾罵,徐光啓心中是不在意的。
讓其這般急切的想趕去,是怕動靜鬧得太大,一旦真發生這種事情,依着他對新君的瞭解,那必然會嚴懲這批監生的。
前去國子監外的途中,徐光啓的心有些亂,爲何在毫無徵兆下會鬧出這等事情,這也讓徐光啓聯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甚至暗暗祈禱不是他想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