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天子都這麼說了,周延儒知道,自己這一次又落在溫體仁那個老王八蛋後面了。
可這不應該啊。
用兵打仗搞糧草,按照常例只要分配到內閣,向來都是首輔負責,今天皇帝退而求其次,莫非不是……
想到這裡,周延儒頓時一股不好的預感在心中彌散。
我靠,不是皇帝打算把我這個首輔大臣給免了吧?
不行!
決不能看着這種事兒發生!
深吸一口氣,周延儒冒着膽向朱由檢進言:“陛下,臣有話說。”
“哦?”
朱大皇帝半靠在交椅上,不用想他也知道周延儒現在是什麼心情。
奈何大勢已定,難道他還想要再爭取爭取?
“周相,你有什麼要說?”
周延儒雙手抱拳,神態堅定:“陛下,您將後勤糧草全部交給溫相,這絕對沒錯,臣相信溫相爺能夠保持良好,他也是最好的人選!然而前線高匪兵進山西,來勢奇詭,毫無預兆,陳恐怕此事當中會有一些不爲人知的秘密,朝廷必須詳查。”
明白了。
朱大皇帝心中冷笑不已,周延儒這麼說,顯然是要掀起一場朝廷內部的查證,或說是針對山西境內文武官員的核查。
這招夠狠的!
爲了自己一個首輔,竟不惜在這種時候挑事,你也不怕一查之下,鬧得山西境內人心惶惶,到時候別說是大同,怕是整個山西搞不好都會倒戈!
朱由檢一下子心裡發了狠,面上不露聲色的點了點頭:“周相既然這麼說,可是有了什麼想法?”
周延儒道:“陛下,臣不敢隱瞞,其實到現在爲止,臣一點打算也沒有,只是覺得此事蹊蹺,如果陛下信任,臣願意擔當此任進行一番秘查。”
“秘查?”
一聲冷笑,朱由檢臉色冷了下來:“看來有些問題,周相還是想不明白。先不提你能不能做到隱秘,如果你查證之後,山西方面文武大臣並沒有問題,你要怎麼辦?難道就不怕引起他人之憤?”
老子看你怎麼說。
到這時候,朱由檢已經動了殺心,平日裡與溫體仁相比,周延儒並沒有後者無恥,所以有些時候,在朝廷裡面朱由檢還會有意無意的偏袒他一些。
但今天不一樣,他這麼說,根本就是拋國家大局於不顧,爲了一己私利,不惜冒險,拿山西一片土地來爲自己鞏固地位。
如果等一下他還能說幾句人話,今天這個事可以到此爲止。
爲了大局考慮,朱由檢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暫且不做計較。
相反,如果他爲了一己私利喪心病狂,那就不好意思了,別怪老子刀狠。
因爲距離的關係,周延儒此刻並沒有注意到皇帝那一抽一抽的嘴角,他深吸一口氣,雙手攥的直響,咬牙作答。
“陛下,臣是國家的官員,職責就是爲國盡忠,查探之後,如果沒有問題,山西方面的官員想要問罪也好,殺臣也罷,臣都無話可說。”
假如現場能夠暫停,朱由檢真的想跳起來給他一個大嘴巴!
你他麼還真敢說啊,爲國盡忠,傻子纔信,憑你周延儒的爲人,如果山西方面真是沒有一個人裡通外敵,你爲了自己也得編造誣陷幾個不可。
說的好聽,什麼無話可說,你根本就不會給別人說話的機會!
簡直找死!
洞悉其心,朱由檢心中殺機更濃,目光開闔間,兩道兇光利劍般直插周延儒心口。
怎麼回事?
恍惚間,丹墀下方的周延儒直覺自己心頭陣痛,緊接着耳邊傳來朱由檢漠然的聲音:“周相果然是國家忠枕之士,這句無話可說真是讓朕感動,看來相爺已經做好一切準備了?”
“這個……”
周延儒聽他這麼一說,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可現在勢成騎虎,自己該怎麼辦?
他的一時停頓,朱由檢卻不肯給他機。
“如此就好!相爺一心爲國,朕心甚慰,山西方面現在怎麼樣朕不知道,但朕決不能看着相爺爲國盡忠又流淚,所以……”
他的停頓,彷彿扼住了周延儒的咽喉,一股窒息感讓他非常痛苦,而跪在一旁的溫體仁倒是滿心看戲。
好小子,讓你這麼着急,現在搬起石頭砸自己腳了吧?
你什麼心思我都看得出來,你還想瞞過皇帝?這下完了吧,依照對皇帝的瞭解,周延儒啊,接下來你要倒黴了。
果不出溫體仁所料,他纔想到這,朱由檢就給了周延儒一記絕殺。
“爲了保證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落在你身上,朕替你想到了一個能夠堵住悠悠衆口的法子,總不能讓忠臣流血又流淚。”
我要完。
這個聲音在周延儒心底呼喚着。
朱由檢則似笑不笑的凝視着他:“朕的方法很簡單,爲了樹立你周相的光輝人設,所以朕決定,自即日起,要求內行廠組建專案組,對你周相爺的生活、政務予以徹查,用相爺你的光輝事蹟,清正廉潔,先一步堵住他人之口!”
周延儒一聽這話,頓覺五雷轟頂,面無血色嘴脣發紫,可朱由檢哪管他這麼多,嘴角微揚,專線王承恩。
“王督主。”
“臣在。”
既是辦事,就要名正言順,此時此刻王承恩的身份自然從大總管轉化成爲內行廠督公,他應聲的同時,俯身跪倒。
“着令內行廠,成立調查組,專司察訪內閣首輔周延儒事蹟功過,需據實撰錄呈送朕聽。”
“臣,遵旨!”
王承恩起身之後,冷笑着看向已經跪不住的周延儒。
“首輔大人,您可以放心,這件事既牽扯到您,咱家當親自督辦,絕不會有任何冤假誇張之事,也免得那些小東西們不知道輕重,胡作非爲,玷污了您首輔的名望。”
如果要讓周延儒形容一下此刻自己的內心感受,那就只有兩個字——想死!
他現在雙拳緊扣,搭在裡面的右手已經摳破了掌心,要不是心口有一口氣強頂着,怕是已經昏厥過去。
周延儒此時頭腦空空,眼前迷朧,三個問題在不斷衝擊着他。
我是誰。
我在哪。
我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