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諮皋在收拾了一下心情之後,挺直了腰桿,左手按住了腰間的刀柄,右手用力朝前揮去,大聲喝令道:“傳我將令,擊鼓升旗,迎戰海賊!違令者軍法從事!……”
官軍船隊之中不多會兒工夫,便開始響起了一陣隆隆的戰鼓之聲,俞諮皋的座船上,也升起了一面紅色的戰旗,這面旗代表的意思,就是全軍出擊,於是官軍水師雖然驚懼,但是還是勉強開始升帆加速,朝着海狼的艦隊迎了上去。
而於孝天也冷冷的說道:“傳令!全體都有,以主力船隻排成縱列隊形,其餘船隻兩翼襲擾,從中路直接突破他們!海狼能否崛起,就看今日一戰……”
桅杆頂上的吊斗之中,一個旗手迅速的開始揮舞起手中的兩面小旗,將於孝天的命令傳達了下去,海狼的船隊開始變陣,漸漸的以大船爲主,形成了縱列隊陣,輕型船隻則分列於兩翼,形成了一個箭簇一般的隊形,只朝着官軍船隊衝了過去。
不多會兒工夫,海面上便開始響起了一陣隆隆的炮聲,於孝天雙眼的瞳孔猛然一縮,臉上不由得流露出了一絲不屑的微笑,冷然笑道:“看來官軍的老毛病是改不了了!見陣就先放炮,打完就跑!這樣的對手實在是讓人無語呀!哼哼……”
兩個時辰過去之後,海面上的炮聲開始漸漸的稀疏了下來,整個南日島北部海面上,這個時候變成了一片水上的火海。
無數船隻的殘骸飄在水面上,其中不乏一些船隻還在熊熊的燃燒着,近二百條官軍水師戰船,在這兩個時辰不到的激戰之中,有三分之一的船隻已經沉入到了這一片水域的海底之中,其中不少船隻乾脆直接便在海面上解體,化成了一大片碎片。
而剩下的大部分船隻,則選擇了掛起白布投降,昨天還看上去雄壯的福建水師,僅僅是在兩個時辰之中,便化爲了烏有,僅剩下了不足三十條戰船,護着俞諮皋的帥船,狼狽逃入到了南日水道,轉向之後吃足風,朝着泉州方向逃去。
但是他們能否逃出海狼船隊的追擊,那就是未知數了,因爲這個時候,有十幾條海狼的飛字號快船,已經銜尾追去,估計只要海狼不故意放水,那麼俞諮皋殘餘的船隻就很難能平安逃回到泉州那邊去。
大量的投降官船,這個時候都已經落下了船帆,所有投降的官兵,都抱着頭被海狼部衆刀槍威逼着趴在甲板上,等候接下來的處置。
海狼的船隊以摧枯拉朽一般的氣勢,在於孝天座船的率領下,如同一把巨斧一般的直劈入了官軍船隊。
俞諮皋率軍也進行了一番抵抗,何奈不管裝備還是訓練水平,他們都和海狼根本不是一個檔次上的,在海狼密集的炮火之下,他們甚至連靠上去打接舷戰都無法進行,便有大量的戰船被海狼的猛烈炮火轟成了渣。
在遭到如此猛烈的迎頭痛擊之下,官軍水師幾乎可以說是瞬間崩潰,完全不再聽從俞諮皋的指揮,成爲了一盤散沙。
大量官軍戰船,完全不顧俞諮皋的軍令,紛紛調轉船頭試圖逃離戰場,使得整個官軍船隊徹底失去了有效的組織。
僅僅是一個對衝,官軍水師便全盤崩潰,俞諮皋眼瞅着龐大的船隊,在海狼的船隊面前,就如此不堪一擊,轉眼之間便成爲了一盤散沙,幾次下令試圖收攏船隊,可是卻根本沒有多少船隻聽從他的命令。
俞諮皋氣的是目眥欲裂,有心要用軍法,可是這會兒海上亂成了一團麻,他對誰用軍法呀!多次指揮無人聽從之後,俞諮皋差一點當場拔刀自刎,最後被親兵攔下,這纔沒有自殺成功。
眼看局勢不可挽回,俞諮皋也顧不上太多了,只得下令撤退,糾集了一些直屬他旗下的官軍船隻,趁亂開始逃走。
海狼幾乎沒有費多大的力氣,便把官軍的水師徹底擊敗,如果不是混亂的官軍戰船阻礙了他們的話,俞諮皋根本無法逃離戰場,也幸好海面上局勢太亂,海狼雖然看到了俞諮皋掉頭逃跑,但是卻因爲不少嚇破膽的官軍戰船,堵在他們前面,阻礙了他們的航道,使得他們一時半會兒無法追擊,這才讓俞諮皋逃入到了南日水道之中。
這一場海戰可以說是在毫無懸念的情況下就這麼結束了,海狼的船隊在擊潰了官軍船隊之後,也自行解散,以三到四條船尾一個小隊,開始清理戰場,追擊敵船。
官軍水師戰船這會兒四面八方的逃散,但是他們卻還是無法逃出海狼的掌心,越是這樣,越是被幹掉的快,海狼可是有不少飛字號快船,船速比官軍的戰船速度要快得多,想跑豈是容易的事情,所以在於孝天下令分頭追擊之後,很多官軍戰船迅速的便被海狼船隻追上。
早已失去戰意的官兵,在打又打不過,逃又逃不掉的情況下,只能垂頭喪氣的宣佈投降,在海狼部衆的喝令之下,紛紛降下了船帆,投降了海狼。
但是海戰的結束,不代表着南日島第二次大戰的落幕,因爲這個時候,在南日島上,還駐守着足足有七八千官兵,這些官兵都是陸師,此次前來是準備控制南日島,並且清剿南日島上的海狼。
這些人在開戰的時候,可都是在島上瞪大眼睛看着呢,當他們看到海狼船隊出現之後,便都嚇呆了,緊接着雙方水師的交戰,更是讓這幫島上的官兵嚇得是魂飛魄散,差點當場就在岸上崩潰。
眼瞅着他們龐大的官軍水師,就這麼如同滾湯潑雪一般的在海狼船隊進攻面前,冰消瓦解,這對於岸上的官兵們的心理打擊之大,那就自然不用提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間在他們背後東部山中,卻響起了一片喊殺之聲,一支一千多人的軍隊突然間就從山中衝了出來,朝着他們的背後快速的推進了過來。
而這支軍隊,全部都是一身靛青色的服裝,正是海狼的陸軍的標準軍服,在衝出山谷之後,只用了一個衝鋒,便將最靠近他們的一支千多人的官軍兵馬衝散,甚至只打了三輪排槍,緊接着一個刺刀衝鋒,這一支千多人的官軍便成了一盤豆腐渣,被徹底打散。
這個時候在島上坐鎮統兵的乃是福建參將陳文燦,當他在岸上看到水師作戰失利的時候,其實也已經被嚇到了,但是想到在俞諮皋不在的情況下,島上已經是他最大,而且陸師也歸他統帶,於是還是強打精神,下令部將們收攏兵馬,趕緊退入島內。
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在島東山中,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藏着這麼一支海浪的兵馬,雖然數量不多,但是卻突然出現,一下就打散了他們官軍一支隊伍,當場還擊殺了兩個千總,連帶兵的一個遊擊,也被他們當場生擒活捉。
於是陳文燦趕緊率軍加快速度撤入島內,準備擇地固守待援,因爲他知道,一旦留在海邊,他們根本不可能阻擋海狼大批部衆登陸。
海狼的炮火之猛烈,他已經親眼見識過了,雖說有擊敵於半渡之說,可是那也要看什麼情況。
以他們目前的士氣還有裝備,在他們的水師全滅的情況下,守在岸邊想要阻擋海狼登島,那是純粹找死。
海狼的船隊擁有大量的火炮,只需要靠近岸邊,對着他們一通炮擊,他這些兵馬就馬上會被打的潰散,根本別想頂住海狼的登島。
這個陳文燦可不是一個酒囊飯袋,他和俞諮皋以及張嘉策不一樣,俞諮皋、張嘉策都是將門世家,身上的官職從出生就世襲,而陳文燦則是一個正兒八經通過武舉晉身的武將,一路算是打出來的身家。
所以這樣的人作戰經驗相當豐富,絕不是好對付的,福建多次大規模的進剿山賊的行動,多是陳文燦率隊,並且取得了一個又一個勝利,對於戰場的把握,他甚至要比俞諮皋還強出很多。
今天當他看到俞諮皋的船隊大敗的時候,便立即作出了決定,毫不猶豫的開始收攏岸上的兵馬,立即撤往島內,以防騰出手的海狼船隊,抵近岸邊對岸上的官兵進行炮擊。
這次對海狼進剿,雖然官軍帶了不少紅夷大炮,包括陸師也攜帶了四門紅夷大炮,可是因爲他們登陸南日島的時候,沒有遭到任何海狼的抵抗,所以他們的紅夷大炮也沒有起到作用。
官軍怎麼都沒有想到,海狼居然會在這個時候殺回南日島,並且一舉擊敗了官軍水師,而他們之前沒有任何準備,這四門紅夷大炮尚在營中沒有被拖出來。
官軍的紅夷大炮重量很大,每一門都足足有三千斤以上,而且他們的炮車也很原始粗笨,更是加大了大炮的重量,移動起來非常緩慢,調動四門大炮,起碼要好幾百人,還要徵用一些民夫來幫忙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