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嘯的話音剛落,整個屋子中就騷亂起來,蓋因爲袁嘯的話太令人震撼了,先不說其他,單單是江山輪流做,明年到我家,這樣的話一旦說出口,那就是大逆不道,抄家滅門的重罪!
不要說其他人,即便是正中端坐的朱慈烺都心頭一顫,被郭燁嚇了一跳,這樣的話,可是不能亂講的,被父皇聽到了,絕對沒有師傅的好果子吃啊!
顧炎武卻是顧不上這麼多了,接着問道:“大人,難道農民是人,商人就不是人了?聖人有言,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爲芻狗,衆生平等啊!”
袁嘯微微點頭,雖然顧炎武現在還年輕,但是這原始的民主思想卻是有了,衆生平等,不就是民主思想的發端嗎?
袁嘯沉聲道:“寧人兄,你說的不錯,農民是人,商人也是人,這沒有什麼兩樣,一視同仁,方纔爲上策,但是,你有一點要清楚,百姓沒有錢,如果收不到糧食,他們就得餓死,但是商人有錢,即便是他們沒有糧食,還能買來吃!而且,我的大明商律修訂的時候,已經充分考慮到了其中的弊端,所以才搞出了一個按照收入規模來確定稅率的辦法,一個商戶,一年收入十萬兩銀子,利潤在兩三萬兩白銀左右,我們按照十稅一的辦法徵稅,繳納一萬兩銀子,他們還有兩三萬兩銀子可以支用,可以再投入發展;但是小型的商戶一年收入兩百兩銀子,其中利潤不過數十兩,我們如果也按照十稅一徵稅,那繳納二十兩銀子的稅收,他們剩餘的不過三五十兩銀子,度日就略顯艱難了,如果是小型商戶一年收入百兩以內,按照十稅一,他們剩餘的利潤,不過二十餘兩,就只能艱難度日了,所以針對不同的商戶分階梯收繳稅收,纔是最合理的,多掙的多納稅,少掙的少納稅,這樣,國中的豪商巨賈繳納十分之一的稅收,也不會傷筋動骨,小型的商戶,卻也可以安然度日,你說不是嗎?這其中可有不合理的地方?“
顧炎武一陣默然,雖然乍一看上去,對於富商來說,有些不公平,但是一旦執行下去,對於中小商戶來說,卻是真正的福音,至少他們不會有那麼大的壓力!
袁嘯接着說道:“還有,朝中的政策是這樣的,下面地方上,也可以拿出相應的辦法,解除豪商巨賈的後顧之憂,一個國家想要富強,總是離不開財富,這些豪商巨賈們,爲國家創造了稅收,在徵收重稅,有違公道,那我們可以再有其他的辦法進行補救,我這次來到浙江,就是爲了能夠讓窮人有錢,讓富人更加有錢,如果僅僅是向他們徵收重稅,也有違我的本意的……”
人羣之中又一個年輕士子站了出來,昂聲道:“大人,學生王夫之有話說!”
袁嘯轉過臉來看看,這個比之顧炎武更加的年輕,顧炎武已經年近三十了,而這個士子而是年方弱冠,跟自己年紀差不多大,正是後世名噪一時的大儒王夫之。
“而農兄,有話請講!”
王夫之臉色微紅,問道:“大人,您說要讓窮人有錢,富人更有錢?但是現在明明向富人徵收比以前重兩倍有餘的重稅,如何還能讓夫人更有錢呢?這豈不是自相矛盾?”
袁嘯笑道:“而農兄問得好,很簡單,因爲我爲他們準備了另一項庶政,但凡商戶,本年度比上一年度收入增長達到三成者,我將會將應納稅收減少一成,特別優異者,應納稅收減少兩成,鼓勵富商們發展!你們明白了?有了這樣的獎勵,想必商人們不會不加大投入,更加用心於自己的事業吧?”
顧炎武與王夫之兩個人互相望了一眼,眼中充滿了驚異與讚歎,這個撫臺大人真的是很不簡單,這樣的方法都能夠想得出來,自己等人單單聽那些大儒們一個個聲嘶力竭的抨擊朝廷的商律,卻沒有想到,新商律之中竟然還隱藏着這麼深奧的學問。
袁嘯接着說道:“諸位士子,從萬曆年間開始,遼東的滿洲韃子鬧的越來越兇,一直到現在,已經鬧了差不多四十年了,四十年來,朝廷不斷的加徵稅賦,但是這些稅賦全部是針對農民的,何時給商人們增加過稅賦?農民們整整苦了四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但是商人們卻是因爲農民將稅賦扛了起來,一個個養的肥肥胖胖,這難道就是外面的那些大儒們叫嚷的平等?叫嚷的與民休息?農民們都吃不上飯了,何時聽他們爲給農民減稅爭吵過,給朝廷上書過?我也反問一句,難道農民的命就比商人還賤?”
顧炎武臉色一紅,沉聲道:“大人教訓的是,學生受教了,這件事清學生眼光淺陋,聽信了外面的謠言,對大人與朝廷多有不滿,還請大人見諒!學生也是農人出身,自幼家貧,家母獨自將學生撫養成人,自然是對農民之苦有着切身的體會,大人如此悲天憫人,還要受到惡意中傷,實在是令人義憤……”
袁嘯點點頭,說道:“在座的也有豪商巨賈中人,我就不點名了,一份請柬而已,爲了見太子一面,一擲千金,甚至萬金,這等豪綽,實在是讓袁嘯羨慕的很,當然了對於太子的這份忠心與孝心也值得表彰,都是大明的臣民,忠君愛國,乃是份內之事,只是,這些錢財怎麼來的?還不是朝廷讓利於民,不給你們加稅,一點點攢下來的?現在國事艱難,朝廷入不敷出,怎麼,受夠了朝廷庇佑的你們,難道不該多拿點銀子出來,幫助朝廷穩定江山社稷?真的有一天,闖賊打過來了,韃子打過來了,你們攢下再大的家業又有何用,還不是要被人家搶掠一空?諸位,錢財乃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我們爲子孫們留下一份綿長悠久的家業纔是真正的持家之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用之也要有道,纔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