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恆寬慰道:“劉大人是咱們大同巡撫,正二品大員,同時還是都察院右都御史,太子少保,那位王大人不過是七品巡按,不管怎麼說,巡撫大人也是他上官。”
“有時候下官不一定會怕上官,而上官也不一定鉗制的住下官。”杜萬遠面露無奈之色,微微搖了搖頭,說道,“劉東主遠離朝堂,不知朝中事,別看這位王巡按只是七品巡按,可他背後有東林黨撐腰,就算我家大人也要對他避讓三分。”
劉恆笑着說道:“巡撫大人爲官多年,這一次重新起復,想來京中也有奧援,東林黨勢力再大,也不可能在朝堂中一手遮天。”
虎字旗在京城有自己打探消息的渠道,京中的消息源源不斷傳回靈丘,對於東林黨的事情,他比身邊這位杜幕僚更爲了解。
而且,他心中十分清楚,別看現在東林黨風光無限,一時無兩,可到了天啓三年,將會是東林黨敗落下去的轉折點,天啓四年朝政將會被魏忠賢徹底把控。
不過,這些話他不會對眼前的杜萬遠說,而且就算他說了,對方也未必會相信。
如今朝堂內外,絕不會有人想到東林黨會在短短几年內敗落,就連東林黨敗落後最大的受益者魏忠賢都想不到這些。
“希望如此吧!”杜萬遠嘆了口氣,只以爲劉恆是在寬慰他。
東林黨擁立兩位皇帝登基,一位是先帝,另一位便是當今天啓帝,如此大的功勞,東林黨早已把朝堂弄成他們所謂的衆正盈朝,至於齊黨楚黨這樣的黨派,都成了東林黨人口中的奸妄。
作爲劉宏身邊的幕僚,他清楚自家大人是楚黨出身,自身又不願向東林黨低頭,朝中就算有一兩位奧援,面對已然是龐然大物的東林黨,不會有多大用處。
巡撫衙門大門外,王心一臉色陰沉的站在石階下。
原本一些擁簇在他周圍的文武官員,這會兒悄悄退到了其它地方。
在場都是爲官多年的人精,剛剛的一幕全都瞧在眼裡,哪裡還會猜不到,新上任的巡按與巡撫大人之間並不和睦。
這個時候若還留在這位巡按的身邊,等於把自己置身於巡撫大人的對立面。
一任巡按只有一年,一年後各地巡按便會回京述職,可巡撫會留在大同任上最少幾年的時間,他們這些在大同爲官的地方官員,雖然不願意得罪這位位卑權重的巡按大人,但更不想得罪位高權重的巡撫大人。
身周早就空無一人的王心一這時才發現,之前別人對他的吹捧,完全建立在他沒有得罪巡撫衙門裡面那位的份上,一旦露出與那位巡撫不合,旁人便會與他疏離。
不過,越是如此,他越覺自己要履行巡按的職責,絕不能讓劉宏這個巡撫在大同一手遮天,他要爲聖上和朝廷監視大同文武官員。
離他稍遠一點的地方,站着幾個身穿緋袍武將。
這幾名武將見到虎字旗的東主劉恆被巡撫幕僚親自帶進巡撫衙門裡,而大同巡按卻被阻攔在外,心中便後悔起來。
若是早知道虎字旗的劉東主與巡撫大人關係這般親近,剛剛就不該顧忌那位王巡按的態度,而應該早早與劉東主親近。
可惜,這個時候後悔已經晚了,不過他們在心中下了決定,等劉東主見完巡撫大人出來,一定要好好親近一番,挽回之前的失分。
劉恆第一次來到巡撫衙門,走在迴廊上,好奇的打量四周。
杜萬遠走在旁邊帶路。
很快,兩個人穿過迴廊,來到衙門的後衙,杜萬遠推門走了進去。
“學生,見過大人。”杜萬遠朝坐在上首的劉宏躬身行禮。
跟隨他一起進來的劉恆往前緊走兩步,撩衣跪倒在地,嘴裡說道:“草民劉恆,叩見巡撫大人。”
後面的趙武也跪倒在地上,跟着一同行禮。
劉宏放下手中蓋碗,從座位上站起身,走到劉恆跟前,彎腰伸手攙扶劉恆臂膀,嘴裡笑着說道:“劉東主快快請起。”
站在一旁的杜萬遠神情頓了一下,面露不解。
完全沒想到巡撫大人會親自過來攙扶劉恆起身,絲毫沒有巡撫的架子。
劉恆同樣一臉詫異,不明白眼前的劉宏是什麼意思,堂堂從一品大員居然折身來攙扶他一個白身商人。
心中雖然不解劉宏爲何會如此,但他嘴上還是恭敬的說道:“大人如此善待小民,真是折煞草民了。”
“噯!這是哪裡的話。”劉宏詳做不滿,旋即說道,“你與本官同爲劉氏後人,幾百年前說不得還是一家人。”
“若真如此,是小民幾世修來的福氣。”劉恆一臉謙卑的說。
站在一旁的杜萬遠感覺自己有些看不懂自家大人,不明白自家大人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而且自家大人也不是第一次見這位劉東主,之前那一次見到劉恆的時候,可沒有這般親近,反而頗有幾分瞧不上。
雖說這是第二次見這位劉東主,但與上一次比起來,態度簡直是天壤之別。
劉宏並沒有注意到杜萬遠的神情,而是親熱的拉着劉恆的手,笑着說道:“劉東主與本官同爲劉氏後人,以後不必這般見外,隨本官同坐便可。”
說着,他把劉恆帶到一旁的座位前。
待劉恆坐下,他對一旁的差役吩咐道:“給劉東主上茶。”
時間不長,留在後衙伺候的差役端着一杯熱茶送到了劉恆手中。
“草民謝過大人。”劉恆站起身,朝劉宏施了一禮。
劉宏擡手虛壓了一下,同時說道:“本官說了,不必這般見外。”
“是。”劉恆拱了拱手,這才坐回座位上。
劉宏端起蓋碗,喝了一口茶水,說道:“劉東主的虎字旗生意做的頗大,本官離開大同後,沒少從旁處聽人提起虎字旗的名號。”
“大人謬讚了。”劉恆欠了欠身。
劉宏一擺手,說道:“這可不是本官隨意亂說,這一次本官回京,見過魏公公,魏公公沒少在本官面前誇讚劉東主。”
聽到魏公公三個字,劉恆恍然大悟。
這才明白,爲何一見面劉宏便對自己這般客氣,恐怕這位巡撫大人把虎字旗誤會成是魏忠賢在外的產業了。
不過,這件事明顯對他和虎字旗有利,不管劉宏是不是真的誤會,他都不打算解釋。
隨即,他面上含笑的說道:“原來大人見過魏公公了。”
這話聽在劉宏耳中,使他越發肯定虎字旗與魏忠賢有着不爲人知的關係,不然魏忠賢也不會平白無故跟他提起虎字旗的一家商號。
站在一旁的杜萬遠認真的打量了一遍劉恆。
這時候他終於明白自家大人爲何會對這位劉東主這般親熱,感情這位劉東主與皇城裡的魏公公有關聯,而他家大人剛剛投奔了那位魏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