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熙書進了一趟宮,太子朱高熾正在用藥,太子妃傳諭朝臣免見,一應事務轉內閣,藍熙書的事是不能繞道內閣的,況且只是例行彙報,也沒有需要決斷的要事,儘管藍熙書非常想見到楊士奇,官場相見跟家裡見面總是不一樣的,藍熙書更喜歡聘跟着自己努力一步步的接近楊士奇,那樣的成就感特別。
盛三的消息很靈通,藍熙書剛進宮就派一個小侍衛來告訴藍熙書等他一會兒,他也沒講他正忙什麼玩意兒。
在宮裡站着坐着都不自在,藍熙書纔不想在宮裡多呆一分鐘呢,他讓小侍衛回去轉告盛三他在宮外等他一個時辰,過期不候,他忙着呢!
也就是跟盛三耍耍大牌!
藍熙書剛到千步廊盛三就從宮裡追出來了,他還真怕藍熙書不買他的賬。
多日不見盛三還是老樣子,就是圍着鼻子起了一圈兒的紅疙瘩,也不知火上那個大了還是吃的太好了,盛三嬉皮笑臉拉着藍熙書兩人快步離開千步廊直出大明門。
在棋盤街上隨便找一茶樓兩人鑽了進去。
“怎麼搞的你們跟東廠掐起來了。”盛三屏退了夥計親自給藍熙書倒茶,他這個侍衛頭既不屬於親軍二十六衛,也不屬於東廠人員,但凡大內當值的不管是錦衣衛和東廠番子他都有權調遣,這就造成了他特殊的立場,所以口氣有點兒看大戲的意味,也有點兒看狗咬狗一嘴毛的幸災樂禍。
藍熙書白了他一眼,站在窗前挑起竹簾,午後的陽光炫目,下面招牌幌子蔫耷耷的跟午睡的人一樣提不起精神,天熱,穿着單薄的行人很多顧不得斯文,咧着領子揮舞着蒲扇都擠在背陰裡趕路。
北京的熱跟南京迥然不同,南京還時不時的陰雨連綿,溼漉漉的大街小巷亭臺樓閣很有些情調的,北京房屋構建大氣敦實,衚衕寬大直來直去,北方的樹種儼然有別於南方的花花草草,沒有濃蔭的地方,陽光無遮無攔的直曬,真是符合北方人的性子,大熱的天也沒那麼多講究,這個時候出來的都是奔波勞碌的,街面上對答的沒有之乎者也,三句話罵罵咧咧,跟日頭一樣撒野的話滿街淌。
“怕啥?”盛三以爲藍熙書的職業病翻了,狠狠地一頓茶碗:“咱兩吃個茶還能咋地?”
藍熙書只是習慣性的動作,藍熙書放下竹簾,呵呵笑了:“在大內混的氣勢就是不一樣!到那兒橫着走!”
盛三毫不在意藍熙書的話裡有話的調侃,自顧自斟茶,一條腿蜷起來蹬在屁股底下的椅子上:“也就是出宮人五人六的吧!你呢!兄弟!跑了一趟南京,不錯吧!”
盛三不懷好意的夾夾眼睛:“南方的妞跟北方的妞兒真不一個味道。”
“得得!少胡扯!”藍熙書打住盛三的話頭:“不是拉我來跟我交流這個的吧!還是覺得我欠了你的人情怕我忘了?”
藍熙書指的是盛三幫忙安之錢的事。
“兄弟嘛!用得着這個,你幹這個沒錢哪能玩得轉啊!剛上任又不能貪!”盛三哈哈笑了,他就是喜歡和藍熙書胡侃。
“唉!”藍熙書一副愁眉苦臉的坐在盛三對面:“真是難混,夾起尾巴都不消停!”
盛三劃拉着嘴巴下的一個特大紅痘痘說:“你這就不錯了,換別人早滾蛋了,你也行啊!鐵刺蝟剛到刑部就死了,刑部的人整天沒閒着,一天十餘道摺子彈劾杜十萬,六科廊的人也跟着起鬨,現在,你們錦衣衛倒成了好人了。”
這個藍熙書第一時間就知道了,杜十萬只好忍痛拋了鐵刺蝟了,能不能把他這個閹人扒拉下來,就很難說了。
“好人難做!”藍熙書哼哼着笑着端茶杯:“那天喝酒!”
“我做東!”盛三無法忽視痘痘,很煩惱的看着藍熙書:“一樣的小白臉,你怎麼不戰痘!臉光滑得跟個娘們似得!”
呵呵!藍熙書笑着抹鼻子不陪盛三無聊:“閒的你!有空聚聚!”
“別啊!”盛三一把拉住藍熙書,強行把藍熙書摁回到椅子上:“還沒說正事呢?”
“說!”藍熙書拉長了語音,抄了茶壺在手,盛三端着茶杯湊上來:“皇上捷報頻傳,三前天有消息來皇上要班師還朝!”
“就這?”藍熙書覺得盛三應該有更機密的消息透露才對得起他的職位:“大街上的孩子都知道!”
藍熙書又放下了茶壺,盛三幹端着茶碗嘿嘿笑了:“這是引子,說要緊的,你關心的,體現哥們兒情義的!”
“少貧!”藍熙書端起茶壺,嘩啦啦一注倒滿,盛三挑着一條眉毛看着藍熙書:“你怎麼惹着杜十萬了,密報你護皇太孫不利,操權弄數的摺子遞到了軍前!”
藍熙書心裡咯噔一下,茶壺落地有聲,盛三一把沒捧住,看着茶壺碎裂,茶水茶葉弄了一靴子,藍熙書冷厲的皺起了眉,眼神一線虛眯鋒芒:“還有呢?”
藍熙書覺得這樣的消息不至於怎樣,他要更詳細的。
“還有你慫恿皇太孫以身作餌險些命喪花滿樓!”盛三收斂了調笑,定定的看着藍熙書,藍熙書的眼睛慢慢的轉動,這一條纔是最要命的,朱瞻基是皇上的眼珠子,操縱皇太孫於股掌那是皇權大忌,以皇上的性格雷霆之怒藍熙書覆滅盡在旦夕!
很快藍熙書定住了眼神,嘴角一牽伸手拍拍盛三的肩膀,臉上剛纔驟然的緊張慢慢稀釋成雲淡風輕:“盛三!得要你破費了,這茶壺值錢!”
“這也驚不到你!”盛三彈彈前襟,捉弄的拳頭一頂藍熙書的胸膛:“運籌帷幄?”
因爲距離很近,藍熙書一把握住盛三的拳頭穩住身形,淡然一笑:“欲加之罪我怕什麼?皇上還不至於昏庸如此!”
藍熙書一抖袍衫退後坐下,心裡暗暗慶幸皇太孫督糧北上太正確了,相信朱瞻基人一到潛在的危機立即化解。
“皇太孫北上你的主意吧!”盛三賊笑,他知道藍熙書心有定海神針,真定海神針就是朱瞻基。
“你高看我了!”藍熙書堆起笑容:“盛三!我們爲什麼存在?忠心護主!這個時候皇太孫會放棄我這把利劍嗎?”
“你小子!有你的!”盛三時而搖頭時而點頭:“可這杜十萬你不得不防啊!”
“給個主意?”
“你別戳死貓上樹!”盛三乖了不上藍熙書的當,嘿嘿的笑了,揮手把門外聽到動靜的夥計趕跑了:“藍三自有妙計!”
“兄弟是什麼?”藍熙書嚴肅起來。
“是背後幫你挨刀子的人!”藍熙書自問自答:“我不需要你幫我挨刀子!只要你爲兄弟透個亮兒!”
“我就是透亮兒來的!捅到了皇上那裡,我能做的就是及時給你信兒!”盛三也嚴肅起來:“但是我不能動,我動對太子不利!”
“沒讓你動!你站穩了,信兒傳準了。”藍熙書與盛三兩手交握,擦肩碰撞之後,藍熙書龍騰虎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