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謙伸手止住忤作,看向坐在地上的魯達飛,道:“魯少爺,麻煩您老老跟宋某去趟提刑司衙門吧。”
魯達飛一骨碌從地上站了起來,“大人,我冤枉啊,這人可不是我殺的,你怎麼能隨便把我帶進衙門?”
“哦,不是你殺的,那是誰殺的?”宋謙饒有興趣地問道。
魯達飛一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範大膽的死於我無關。”
“那跟誰有關?”宋謙不依不饒地問道。
被宋謙這麼一問,魯達飛頓時被繞進圈子裡了,因爲心慌,左右解釋都不對。正在他無比焦急的時候,看到一旁的忤作,便指着忤作道:“他是驗屍的,大人你聽他說一說啊。”
見他反應過來,宋謙一笑,點頭示意忤作說出來。
忤作稟道:“大人,經過小人檢驗,這死屍並無他殺或中毒的痕跡,應是嚇死無疑。”
“哦,那是誰嚇死的他?”宋謙問道。
“這個……”忤作搖了搖頭,他哪兒知道是誰嚇死的,他只是一個驗屍的,破案這種事可與他無干。
魯達飛聽了忤作的話心裡一喜,正待說此人的死與他無關時,宋謙又看着他問道,“他是不是被你嚇死的?”
一聽此言,他險些暈倒在地,不滿地道:“大人,這麼說小人就不愛聽了。我魯達飛好歹是個富家公子,哪裡犯得着害他這麼一個窮莽夫?大人這麼說可有證據,若沒有證據……”
“大膽!”宋謙一聲暴喝,不僅嚇住了魯達飛,一旁的慕容湘兒和範巧巧、忤作及跟來的下人也嚇住了。尤其慕容湘兒,暗想,宋謙哥哥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暴躁?
宋謙怒目而視,“本官只是推理而已,你竟敢侮辱本官冤枉於你!好啊,給我帶回去,不管你是不是害人的兇手,先去提刑司吃幾個板子再說,不殺殺你的威風,不知自己是幹嘛的!”
他的話聲剛落,跟來的幾個衙役便上前捉住了魯達飛,他們都是官場的老手,懂得察言觀色,一見宋謙如此,便將魯達飛按倒在了地上。
“大人,饒命啊,小人是無辜的,範大膽的死真的與小人無關……”魯達飛被兩個衙役按得手臂發痛,立時哭着叫冤。
這時,範巧巧走了出來,道:“大人,忤作說我哥是被嚇死的,那魯少爺應是無辜的。何況,現在是他父親下葬的日子,不若暫且放過他,待查出證據後捉捕不遲。”
宋謙聽完,讚賞地看了範巧巧一眼,心想,真是一個好女孩,哥哥死了,傷痛之餘對別人還有同情心,能替別人着想。
一旁的魯達飛也很是感動,連忙道:“巧巧姑娘,我願再付一百兩銀子給你!”
“罷了,看在巧巧爲你求情的份上,暫時不把你帶回衙內。”宋謙示意衙役鬆手,接着道:“但本官接下來問你之事,你須得一五一十地回答,否則……”
“是了,是了,小人定知無不言!”魯達飛保證道,同時想起父親生前對他說過的話,與當官的打交道時要小心一點,果然有道理。
於是宋謙問道:“爲何你父親死了,卻找他人替你守夜,這是何道理?”
“這……”魯達飛一臉的爲難,但看到宋謙的怒目,便立時乖乖地說了出來:“父親晚年得子,母親在生我之時,因難產而死,所以父親對我很是寵愛。但我卻從來不聽他的話,有的時候甚至跟他對着幹,沒想到的是……”說到這裡,他又哭了起來。
“一個月前,我與父親又爭吵了起來,結果他氣出了病,從而臥牀不起,身子每況愈下,最終竟死了。臨死的時候都還在數落我的不是,說做了鬼也要管着我,所以我異常的害怕,便找了城中有名的範大膽,讓他替我來守夜。我願意多給他一些銀兩,前提是不要將這事說出去,可誰能料想到,範大膽居然在昨晚守夜時死了,這是我黎明想要替換他時發現的,到了上午他的妹妹就找來了,剩下的大人應該知道了。”
魯達飛說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宋謙。
宋謙聽完後,暗歎,這魯少爺好像一個沒長大的孩子,真是小孩心性,其父臨死前數落他,應是不放心他。與他打交道有一會兒了,宋謙也有點替其父擔心他了,這樣的人,以後想不遭殃也難。
“湘兒,你去看一看有沒有其他的異狀。”宋謙道。
慕容湘兒白了他一眼,有點責怪他不讓自己驗屍,但她也知道宋謙是替她着想。驗屍不僅需要經驗,也不乾淨,只是她想爲宋謙多出點力而已。儘管如此,她還是有點不滿,現在聽到讓她看看有無異狀,這讓她的心多少有點舒服,說明宋謙還是用得到她的。
來到範滸的屍體跟前,慕容湘兒左右看了一眼,又用異術感受了一番,並沒有陰氣、邪氣之類的氣息,看來是自然死亡。於是,她搖了搖頭。
一旁的忤作很是不明白宋謙的意思,一個女子在屍體跟前幹瞪了幾眼,能發現個毛啊。
“宋大人,我……”魯達飛心裡忐忑地站在那裡,雖說範滸不是自己害死的,但畢竟死在了自己這裡,而且屍體也是他第一個發現的,旁邊又無人證,一些事情實在說不清啊。若是對方強要說自己有罪,到時連一個證人也沒有,只怕他真會成了冤大頭,想伸冤也無處可冤,只得任人宰割了。
於是,他不由得去猜測宋謙這麼做的目的,馬上想到了,難道爲得是自己的家財……
“魯少爺。”宋謙叫了一聲,讓胡思亂想的魯達飛回過了神,他看着宋謙,靜待下文。
宋謙看着他,語重心長地道:“好好想想你父親生前對你交代的話,他所做的一切可是爲了你好啊。”說罷,安排了一下,帶着一行人離去了。
範滸的屍體沒有直接擡出去,而是吩咐魯達飛待他們離開後,派人用隱蔽的方式將其送到範巧巧家中。之所以這麼做,就是爲了掩住魯達飛僱人守夜的惡名。
魯達飛明白了宋謙的用意後,感激涕零。
…………
範巧巧跟在宋謙的身後,時不時望一眼那高大的身影,剛出了魯家的時候,宋謙問她家在哪裡。
這讓她疑惑不解,但還是說了出來。
沒想到宋謙說了一句:“我們過去幫你料理一下你兄長的後事。”說完後,便讓忤作和幾個下人回去了,一起來的只有他和慕容湘兒、刀逍遙三人。
現在已是中午,宋謙爲了幫她驗屍,還未吃午飯,現在卻二話不說又要幫她料理哥哥的後事,她如何能不感動。看着前面的那高大英俊的身影,她的心裡不由蕩起了漣漪。
“巧巧,你怎麼了?怎麼看魂不守舍的樣子?”一旁的慕容湘兒發現了她的異樣。
“沒有,沒有。”她連忙擺了擺手。
快到家的時候,範巧巧叫住了宋謙。
宋謙回過頭,見她欲言又止,便寬慰道:“宋某身爲朝廷官員,給百姓做些事是應該的。兄長的死,請你節哀順變。”
旁邊的慕容湘兒道:“我與巧巧挺有緣的,不如讓她來提刑衙門幫個閒吧,這樣一來,她也能自力更生。”
“好,極好!”宋謙道。
範巧巧猶豫了下,終於下定決心,道:“宋大人,民女有一事隱瞞了你……”她咬着嘴脣,很是內疚。
宋謙沒有生氣,而是鼓勵她說出來。
範巧巧嘆了一口氣,道:“其實,我哥哥範滸膽子不大,反而很小。”
“什麼?”宋謙吃驚地道,城中有名的範大膽竟然膽子不大。
慕容湘兒也瞪大了眼睛,如果膽子不大,怎麼可能傳得滿城都是,讓人送他範大膽的的外號?
在兩人疑惑的目光下,範巧巧想起了什麼,悲痛地流下了眼淚,“我哥哥雖然長得身強力壯,看上去很勇猛,可是他的膽子與他的外表完全相反。去年的時候,他還讓我陪他在一個屋子睡覺,否則害怕得睡不着,只因爲我漸漸長大,他爲了避嫌,纔不得不一人睡覺。所以,白日裡時常睡覺不足,我問他是不是一個人害怕睡不好,可他卻哄我沒有。
他能有範大膽的外號,乃是前幾年的酒席上,有人下賭注,若哥哥敢在城外西北角的墳場睡一夜,便給他十兩銀子。那時候家裡窮得快揭不開鍋了,哥哥爲了生計,便接受了這個賭,於是贏到了十兩銀子。後來,有人聽說了,又下賭注,讓他去義莊過夜,他又答應了。如此,時常有人拿這個戲弄哥哥,哥哥爲了家裡,基本上都答應了。”
宋謙聽完後,搖首長嘆一聲,不由想起了範滸死前的模樣,眼睛暴睜,嘴巴大張,定然是看了什麼恐怖的情景。至於,看到了什麼,只有死者清楚了。
範大膽,之所以膽大,一切都是生活逼的。最後,也因爲大膽而喪了性命,實在令人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