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商船主們雖然客氣,卻很敷衍,因爲在海上自由自在慣了,對岸上陸上往往不以爲意,覺得大海無邊無際,真要鬧翻了,老子揚帆出港,反正你也追不上,但今天卻不同,很多人的敬畏都是發自心底。『,
看來這守衛港口成功,炮戰大勝的消息足夠鎮服人心,石滿強心裡有數,只是揚聲說道:“各位船隻在炮戰中多有損毀,所有損失都由雲山行承擔,請各位明日報上耗費數目,查驗之後會按照船期先後修船賠付。”
他這麼一說,衆人都是激靈了下,立刻清醒過來,臉上的笑容也從客氣敬畏變成了欣喜,有人高聲喊道:“四爺仁義,徐州仁義!”
能把那麼強勢的海盜和番鬼炮船都打敗打跑,岸上又有這麼多虎狼人馬,且不說這損毀也是爲了大家的人貨安全,就算張口讓大家分攤軍餉耗費,大家也只能笑着供奉,沒曾想這邊還能給賠付,這不是仁義是什麼。
“我來這邊,是想問問大夥,我們徐州建這港口和人無冤無仇,爲何招惹到這樣的敵人,大夥有什麼想法儘管說來,無論對錯,我徐州都承各位一份情誼!”石滿強朗聲說道。
聽到石滿強這麼講,會館變得有些安靜,大夥彼此看看,有一人開口說道:“不瞞四爺說,這海州港在大明各處港口裡算是特殊的,那官家的港口不必說,裡面有官軍水師駐紮,誰也不敢去那邊招惹是非,其他各處私港,那都是海主龍頭們護着的,更沒人過去折騰,可這海州港又不是官家的,又沒有那位海主龍頭護着,這看起來一天比一天興旺,難保沒人盯上。”
這人說完,會館裡衆人紛紛附和,更有人吆喝着說道:“官家港口也都是被海主龍頭們盯得緊,不說別的,寧波那邊不就有鍾斌的店鋪,想在那邊停泊卸貨,想要在附近洋麪上走貨平安,就得去那鋪子買旗買牌子。”
“沒錯,廣東和福建也有這樣的規矩,這海上就是海主龍頭們的天下,北邊沒油水他們不願意來,可這海州港和蛤蜊灣越來越興旺,肯定有人看着眼饞!”
“那些番鬼也不是不知道輕重的人,海上的幾位龍頭和他們打過多少次,早就讓他們知道厲害了,有海主龍頭們看護的地方,他們肯定不敢去的,估摸着知道這海州港是個空子了!”
正在七嘴八舌的時候,卻有人站出來說道:“四爺,我們鄭家也在這海州港做生意,這夥不長眼的番鬼和海盜過來冒犯,不光是冒犯了徐州,也是和我們鄭家過不去,請四爺轉告進爺,我們鄭家一定會追查到底。”
說完這句之後,這位鄭家留守的子弟掃視會館衆人,場面立刻安靜下來,石滿強點點頭,看到無人開口,這才揚聲說道:“勞煩諸位等了這麼久,大夥辛苦了,回去休息就好,明日裡就可以離開海州港,各位船上都有認旗水牌之類,出海想必沒什麼麻煩。”
交待完這些,石滿強又是客氣的招呼幾聲,這才領着衆人走出會館,他在港口附近的辦事地方距離這邊不遠,等到那裡的時候,葉文書已經在屋中等候。
“鄭家留守的那個有點不對,但要說可疑也說不上。”石滿強悶聲唸叨了句,
等坐下之後,石滿強開口說道:“抓來的洋人和海盜都已經拷問過了,洋人說有人給了他們幾千兩銀子的佣金,讓他們來海州港把存銀劫走,還說存銀裡有個裝着文書的鐵盒,那個要緊,而且這些洋人聽很多人講海州港富庶,至於其他的海盜,有鍾斌的一千多人,其餘都是各處招募來的小夥,只是這千把人也不是鍾斌的嫡系。”
他這邊說,葉文書那邊在飛速記錄,等寫完後擡頭說道:“分明是有人引這波海盜過來,和那鄭家肯定脫不了關係,因爲咱們收容了李家的殘餘,所以弄出這借刀殺人的伎倆!”
“道理沒差,可你抓不到證據,無論洋人還是其他海盜,都說不出和鄭家的干係,只說是旁人,鄭家也沒那麼傻,不會讓自家人出面辦這個。”石滿強沉聲回答說道,葉文書又是氣憤,又是無奈的點點頭。
石滿強臉色也很陰沉,低聲說道:“炮臺的家丁們勇猛殺敵,可洋人的火炮也是犀利,咱們折損了近百個好兒郎,這幾年家丁團練南征北戰,什麼時候死傷這麼多,咱們淮安北區丟臉了!”
葉文書臉色同樣難看,遲疑再三才小聲說道:“四爺,要不少寫幾個..”
說完這句,沒等石滿強開口,葉文書自己就連連搖頭說道:“糊塗了,糊塗了,怎麼敢有所欺瞞。”
那邊石滿強嘆了口氣說道:“老葉,瞞住又能怎麼樣,幾十個弟兄死了啊,有什麼寫什麼就是。”
接下來船隻正常進港出港,沒有突然殺過來的船隊,也沒有商船半路遇到攔截,一切都平靜下來,但在港口上的巡丁和內衛數量卻是加倍,每艘進出港口船隻上的人員都會嚴加檢查,桀驁不馴的海上人們也不敢有什麼怨言,兩艘破爛的夾板船就停泊在港內,這就是海州港實力的證明。
被打垮毀壞的幾個炮臺已經開始重修,而且新的炮臺還在修建,務求這港口內外沒有炮擊的死角,這些忙碌同樣震懾衆人。
這邊的消息送到徐州之後,很快就有了回信,對洋人俘虜的處置沒有任何的寬大之處“選出其中有技能有本事的終生苦役,其餘按照陣亡家丁人數全部處決,就在港口邊吊死,震懾衆人”。
得到回信之後,石滿強甚至沒有推遲到第二天去做,當天就開始動手,民夫們在港口海邊立起一個個木架,家丁們拖着洋人俘虜上去吊死,有人想要掙扎直接用刀槍戳幾個窟窿再吊起來,整個碼頭上哭聲慘叫震天,進出的商船都是戰戰兢兢,接下來進出的船隻也會看到這些吊在上面的俘虜,會有人告訴他們這是進攻海州港的海盜。
有十分之一的俘虜活了下來,都是懂得船上各種技能的,在拷問時候他們還不知道這是爲什麼,等看到慘死的同伴後才知道當年學點東西是多麼正確。
但更出乎衆人意料的是,在處置俘虜命令到達的第三天,趙進也來到了海州港這邊,消息儘管對外保密,可還是讓第二旅和淮安北區上下大受震動,這海州港從建設到開始經營的過程中,趙進都沒有來過,可這個時候卻來了,難道這近百家丁的死傷,和海盜的侵襲這麼嚴重?
和往常的出行一樣,吉香率領親衛旅的精銳和騎馬家丁團的骨幹護送,從前會跟隨前來的王兆靖現在已經離不開了,徐州趙字營中樞有太多事情等着他處理,另一個出乎意料的是,洋人路易也跟着過來了,還有些生面孔,問過之後才知道是匠造廳的匠師們,這些人來這邊幹什麼。
趙進看望受傷的家丁,主持犧牲家丁的葬禮,這都是理所應當的做法,接下來趙進去看了山上的炮臺,和每一個參戰的家丁聊過,問清楚每一個細節,這也是應有之義,不過接下來,趙進的重點就放在那兩艘俘獲的蓋倫船上了。
陪着趙進來到港口碼頭邊,看着停在那裡的兩艘船,現在船上已經灑滿了生石灰,還進行了大概的清掃,但依舊顯得陳舊破爛,遠比不得港口內幾艘新造不久的廣船和福船亮眼,可趙進看得全神貫注,石滿強極少在趙進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他依稀記得,當時趙進講述火器的時候曾經有過這樣的表露,當時沒覺得如何,現在石滿強已經知道火銃和火炮的無窮威力。
在碼頭上看還不夠,趙進還要上船去看,石滿強不敢大意,安排了幾名水性好的家丁和水手跟着,還特意在這兩艘蓋倫船周圍安排小船,石滿強對大海還是有種畏懼,跟着趙進上船的時候也是戰戰兢兢。
那洋人路易對這夾板船的構造算是熟悉,還特意抓來了兩個沒有處死的洋人水手做解釋,那兩個洋人水手看到趙進身邊穿着大明服飾的路易之後,臉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本以爲看看就下來,沒曾想趙進從甲板到艙室,一層層都要仔細看過,就算些很不起眼的地方也要問個清楚,在石滿強看來,這洋人的夾板船未必就比大明的廣船福船好多少,而且這洋人的船舷離水面太高,總覺得不穩當。
“這種船算是什麼等級的船?”趙進開口問道。
“回進爺的問話,這是跑中東和遠東航線的武裝商船,他們應該是往返於天竺、南洋和倭國以及大明這幾個地方,就是一般的武裝商船,如果是真正的戰艦,一艘船要有四十門炮。”路易用很熟練的徐州官話回答,不過某些詞還是用法文和拉丁文表述,然後用漢語再解釋一詞。
起點和創世的兄弟姐妹們,有月票支持下嗎?
感謝“段逸塵、戚三問、元亨利貞”三位老友的打賞,感謝大家的訂閱和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