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雲山寺已經放出了消息,說今日山門開放,允許香客們拜佛敬香,現在雖說還早,城門剛剛開啓,可城外很多信徒香客應該等在門外了。
雲山寺大門大開,趙字營的家丁們魚貫而出,外面等候的信徒香客敬畏的閃開,有些人還合十禱唸,先前趙字營自然是佛敵,可現在則是護法金剛,大家都是感謝。
車馬從偏門出來,在寺前空地匯合,然後一同下山,山路並不寬,又有不少香客乘車馬上山,看到趙字營之後都慌不迭的躲閃讓路,雙方走起來都很麻煩,不過趙字營也沒有派人提前靜街,就這麼麻煩的一路向下,趙進就是要讓大家都看到,趙字營從雲山寺下來了。
下山走向大路,那邊還有提前等待着的大車,車上裝着路上要用的一應裝備,趙進還看到了繃着繃帶吊着胳膊的父親趙振堂,以及陳晃和董冰峰的父親,至於其他幾人,石滿強的父親已經對兒子有所交代,而且家裡子女多,有些感情,就不如其他人表露的明顯。
讓大隊先行,幾個人各去向父親那裡。
父親趙振堂先是上上下下打量趙進,看着沒什麼事之後才寬慰的鬆了口氣,然後帶着點責備的說道:“你做事不能這麼冒失,萬一在那邊有個閃失,想幫你都幫不上,知道這事我都不敢告訴你娘,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唸叨了兩句,趙振堂就搖搖頭不再多說,只是叮囑回去早些休息。
“父親,麻煩董叔那邊三天後再過河一次,還是去徐家提親,這次不會出什麼岔子了”趙進臨行前說道。
趙振堂自嘲的笑了笑說道:“你小子的婚姻大事也自己操心做主了,老子還真是什麼都不用管,光是享福了,快走,快走”
孔家莊被焚燬,孔九英被殺的消息還沒有傳到這邊來,也就是這幾位過來探望的長輩心中有數,孔老虎在徐州各處也有些或明或暗的產業,只要是在趙字營控制範圍之內的,這次都會被吞下來。
趙字營迴轉的時候沿途村寨又是奉承供應,本來可以連夜趕回何家莊,不過爲了休整起見,半路上在張莊附近歇息了一晚,第二天上午,趙字營進入何家莊。
“大哥,樑三他們比你早回來兩天,我把他們都關在小院子裡,等你回來安排處置。”吉香過來稟報,樑三他們人少,又是輕騎快馬,回來的速度當然要比趙進他們快很多。
“讓他們去見徐珍珍,放他們所有人走,帶話讓樑三轉告,三天我家媒人會上門提親,不要出什麼古怪。”趙進吩咐說道。
吉香於咳了兩聲,小心翼翼的建議說道:“大哥,那好歹是將來的大嫂,是不是說的客氣些?”
“不用客氣,她明白我的意思。”趙進笑着說道。
趙字營離開的這些日子,徐珍珍姐弟在何家莊等同被軟禁,找了兩個村子裡的年輕姑娘伺候着,吃喝享用,只要需要都能滿足,但不準和軟禁區域之外的人說話。
徐珍珍所住的宅院,白天黑夜都有護衛和眼線盯着,就連那兩個村子裡的年輕姑娘實際上都是如惠側面安排的人。
不過徐家大小姐很安靜,每天正常吃睡,閒暇時候就是教授自己的弟弟讀書,沒有絲毫的焦躁和不安。
等趙進率領大隊回來,徐家姐弟的軟禁也就解除,吃過中飯,樑三等人也進去拜見。
“三哥,外面沒有眼線,都是咱們自己的人。”一名跟着樑三去孔家莊的漢子說道。
在這幾位心腹面前,徐珍珍身前沒有屏風,只是帶着個小號的斗笠,斗笠周圍垂下一尺輕紗,將面孔遮住。
聽了這個話,樑三點點頭,上前一步說道:“大小姐,孔九英被殺,孔家莊被焚燬,這是徐家的好機會,只要咱們早作準備,孔家那些產業和莊子就都可以被吃下來,趙字營這裡動不了這麼快。”
樑三臉上頗爲興奮,可坐在那裡的徐珍珍卻沒什麼激動,反而輕嘆了口氣,這一嘆氣,場面立刻安靜下來。
“樑三,我知道你是爲徐家考慮,爲我考慮,可你有沒有想清楚,你做這些,是給徐家招禍”徐珍珍說到最後,一貫平靜的語氣變得有些嚴厲。
“大小姐,孔家一滅,咱們徐家”聽到這話樑三一愣,隨即急切的就要辯白。
“樑三,不要自作主張。”徐珍珍淡然說道。
下面的樑三漲紅了臉,剛要繼續爭辯,卻注意到同伴向身後靠近了些,這個小動作讓樑三悚然,自家大小姐做事一向公道,酬功很大方,犯錯懲處也絕不留情。
“大小姐,屬下錯了”樑三躬身誠懇說道。
坐在上首的徐珍珍又輕嘆了口氣,淡淡說道:“你把趙進想得太簡單了,他們不用我們安排的船,自家早有安排,你以爲你的那些江湖手段能有用嗎?好在一切還沒有揭破,一有跡象,徐家恐怕就要遭殃。“
看着下面的樑三惶恐的要跪下,徐珍珍繼續說道:“你也是爲了徐家好,這次只說一句,下不爲例,你先去趙公子那邊打個招呼,說我臨走前想見他,然後去安排回程吧”
聽到還讓自己做事,樑三吊起的心總算放下,匆忙轉身出門,在他出門之後,幾個站在下首的漢子也都退了下去。
都在何家莊內,安排這些事情還是容易的很,沒多久,徐珍珍乘坐小轎來到了趙進的書房,現在徐家大小姐已經不用太掩飾自己的行蹤。
“趙公子的大恩大德,妾身永記不忘。”徐珍珍開門見山的說道,起身萬福施禮。
本來趙進還要安排屏風遮蔽,徐珍珍自己示意不必,但還是帶着遮臉的斗笠輕紗。
“做這件事我也是爲了自己,談不上什麼恩德。”趙進很平靜的回答說道
徐珍珍站起後沒有坐下,又是繼續柔聲說道:“趙公子,妾身此次行走在外,拋頭露面,還望趙公子莫要嫌棄妾身輕賤。”
趙進很於脆的搖頭回答:“趙某不會這麼想。”
徐珍珍那邊微微點頭,有一層輕紗阻擋,面容和表情都看不太清楚,不過趙進卻對這個女人有了新的判斷。
殺伐果斷,不被世俗禮法約束,一個弱女子頂起了徐家這麼大的家業,可不被約束並不是不在乎,她可能一直覺得羞恥,一直覺得會被別人瞧不起,事實上,這個年紀未嫁,又和個男人一樣管理家業,或許在世人眼中,表面稱呼一聲女中豪傑,實際上卻瞧不起,女中豪傑這個詞,在這個時代,本身就有諷刺的意思。
這個女孩一直在強忍着心情支撐家業,並不是她做錯了什麼,而是這個時代的侷限。
屋子裡安靜了會,徐珍珍又開口說道:“趙公子應該安排媒人去妾身家裡提親了吧?”
看到趙進點頭,徐珍珍沉吟了下開口說道:“妾身知道這麼說冒昧失禮,可在媒人上門之前,還是請趙公子你答應一件事。”
趙進眉頭皺起,這話的另一重意思就是如果不答應,媒人上門之後恐怕要變故,趙進臉上有冷笑浮現,事到如今,已經不是你徐家自己能做主的了,趙進笑容滿面,語氣裡卻沒有一絲笑意的說道:“大小姐請講?”
“妾身只有一個弟弟,這個弟弟性子懦弱,妾身十四歲開始學着管家做事,可這個弟弟怎麼也要到十八歲,他現在六歲,到那時還有十二年,這十二年間的徐家就是趙公子的了”徐珍珍的語氣和一貫的平靜不同,能聽出來心情很激動。
在這十二年裡,徐家的家業是自己的?趙進一愣,這還真是一份無比豐厚的嫁妝,原本自己想着通過聯姻抓在手裡,現在則是自己送過來,比預想的還要好很多。
徐珍珍的話還沒說完:“十二年之後,若是妾身的弟弟能在科舉功名上有前途,這份家業還請趙公子繼續掌握,若是妾身的弟弟學業無成,十二年後,請趙公子將徐家這份家業還給他,徐家一切,趙公子可有三成。”
原來是代管,不過這也足夠優厚了,但這份優厚對趙進來說算不得什麼,他只是笑着問道:“如果我不答應,是不是媒人上門還會被拒絕?”
“以趙公子如今的實力,徐家不敢拒絕,但妾身敢保證,徐家的一切,趙公子你沒辦法完全抓在手中,或者說在刀劍之下,最起碼要有五年才能整合,除此之外,妾身也做不到什麼了。”徐珍珍的語氣凌厲起來。
趙進微笑着沒有出聲,只是看着站在面前的女孩,隔着那層輕紗兩人視線對上,趙進發現徐珍珍的雙眼很有神。
“你提出這個條件比我預想的要好很多,我本來想的是,娶了你之後,趙字營用徐家做事也會方便些,卻沒想到整個家業都能拿過來,十二年,十二年能做好多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