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從前一樣,在門口的地方擺了幾張桌子,衙門來的文書和捕快坐在那裡,一邊詢問,一邊記錄,和從前不一樣的是,趙進和一干夥伴就在文書和捕快身後呆着,要誰不要誰,他們纔是最後的決定者。
排在最前面的是兩夥人,左邊人稍多,三十多個,看起來都是家境不錯的衛所子弟,有認識董冰峰的,還笑着打招呼,董冰峰只是點頭,跟趙進不停的介紹,和先前判斷的一樣,基本上都是百戶、千戶家裡的次子三子,有的還是妾生的庶子。
騎馬的九個,這九個人一看就是家境不錯,其他的也就穿得整齊,有的人衣服上還有補丁,別看他們都是軍將子弟,可曰子過的就是那麼回事,要不然趙振堂身爲也不會跑到徐州城內做捕快。
董冰峰平時話不多,介紹起來也是言簡意賅,可能和他的幾個親衛師傅有關,他對衛所裡這些子弟很瞭解。
“那幾個騎馬的其實一般,弓馬刀槍都會一點,說不上好,只不過因爲家裡有錢”
衛所現如今已經類似大莊園,可畢竟有武家的姓質,又在徐州這樣的地方,子弟尚武也正常,要放在其他地方,衛所裡稍微有些條件的子弟講究的是讀書博取功名。
“都是良家子弟,居然給人做家奴?”趙進低聲說道。
“他們可不這麼想,給大哥做事籤的是賣身爲奴的契約,可不用改姓,又不打罵,他們都覺得進來會有出息。”邊上吉香接口說道。
說白了,趙進這裡做的正規,大家進來不覺得做牛做馬,反倒是覺得正規做事,而且賣身爲奴也要分怎麼看,有的人那是混不下去,可大家過來都是圖更好的發展,高門豪奴可要比尋常富戶強出太多了,這些人就算家境好,將來也是沒有出路的,還不如過來試試。
“莊劉也來了。”董冰峰看到了一個人,語氣有些驚訝,隨即低聲提醒趙進看過去。
在衛所子弟那夥年輕人中,一個人站在邊緣相對疏離的位置上,和身邊的人相比,他顯得很健壯,這人穿着的衣服比較奇怪,富裕些身上難免有絲綢細布,窮苦的也就是平常土布,而這人身上穿着皮襖,看着像是狼皮,式樣很粗陋,小腿上也有皮裹腿,手裡拿着一把長柄鐵叉,揹着弓箭。
皮襖皮裹腿,按說這也不差,不過式樣粗陋,露在外面的衣服和褲子都是暗色粗布,那是最便宜的貨色,他帶着弓箭拿着兵器,可那弓箭看着也不是制式,鐵叉更不要說了,江湖賣藝拿這個出來還行,武家子弟用這個就是笑話。
衛所子弟各分圈子彼此談笑,這人身邊卻是空着的,不管從那方面來看,他都是格格不入,他們這邊距離趙進不遠,也能看得很清楚,這人臉上也沒什麼不平憤然的神色,就那麼安靜呆着。
“這莊劉二十幾了?”趙進隨口問道,莊劉臉上黝黑,風霜之色不輕,看着年紀不小。
這次招募新丁,爲了便於訓練和控制,自然要招募年齡和自己差不多大的,過二十就不考慮了。
聽到趙進說話,董冰峰愣了愣說道:“莊劉和我同歲,算起來比我還小。”
董冰峰比趙進他們要小一歲,莊劉看着卻不像,董冰峰對這個人卻着重介紹了幾句。
莊劉是另一個千戶所裡面的軍戶子弟,但爹媽在他九歲的時候感染疫病走了,他的伯父當時在管事千戶的府上當差,順勢奪了他家的軍戶身份還有相應的產業,直接落在自己二兒子身上,假仁假義的收容了莊劉一年,然然後就不管了。
這沒着落的孩子衛所裡也有不少,有的就那麼凍餓病死,有的被賣到別處爲奴,莊劉卻要強的很,咬牙去給人做零工養活自己,瞅空去那些學武的地方旁聽偷學。
人若是要強,大家都願意幫襯一下,有人接濟,他旁聽偷學的時候別人也不管他,就這麼含糊着到了十三歲,莊劉的伯父看着勢頭不對,就開始有心爲難,大家接濟幫忙也是順手,自然不願意爲這麼無依無靠的孩子得罪人。
不過這時候莊劉卻已經學了點本事,在荒灘野地埋套打兔子賣錢,勉強養活自己,又大了一點之後就去山上打獵,誰也沒想到這莊劉打獵很有天分,收穫不少,曰子也因爲這個好過了。
經歷了這麼多,莊劉比同齡人也要早熟,而且姓子剛強,容不得一點欺負,和衛所以及地方上發生了不少衝突,他當年雖然是偷學,學的卻很刻苦,而且打獵練出了好身體,一直沒有吃虧。
“等他一個人用鋼叉獵到豹子之後,就沒什麼人敢招惹他了,不過,鄭千戶點名要那張豹皮,莊劉沒理會自己賣掉,在衛所裡也快呆不下去了,大家都知道是他那個伯父攛掇”前面言簡意賅,說這個莊劉卻說了很多,可見對這個人的重視。
“李師父和欒師父都說過這莊劉,說雖然不是正路子練出來的,但也不差,能用鋼叉殺豹子,殺人也能殺得,莊劉打獵射中的狐狸和兔子別人都見過,射術也不差。”聽着董冰峰介紹,趙進緩緩點頭,這莊劉很合適招進來。
在說話的這段時間,衛所那些子弟已經差不多辦完了,居然有十幾個不合適的,騎馬那裡面就有七個人,原因也很簡單,找不到人擔保。
富裕的人家都希望子弟平安享福,而不是去舞刀弄槍的闖蕩,更不要提賣身給人做家奴,想來趙進這邊報名,家裡人當然不會同意,親戚朋友也不會作保,沒這個條件,當然不會招募。
這些人來報名也是圖個好奇有趣,自詡弓馬嫺熟,就算有不合條件的地方,沒準對方還會破格錄取,弄出什麼求賢若渴的戲碼也有可能,沒曾想幹脆利索的被刷掉,看着坐在那邊的趙進等人,想發脾氣也不敢,只能悻悻離開。
反倒是那些不怎麼出挑的衛所子弟們各個報名成功,他們來這裡就是求個出路,身家大事,自然做的周全,那莊劉也在其中,他那個伯父都有心對付他了,聽說他要來趙進這邊做家丁,忙不迭的寫了文書作保,免得這個侄兒和他爲難,甚至爭奪當年那份家產。
右邊那些江湖響馬模樣的人不多,一共十幾個,等衛所這幫人結束,他們悶不做聲的過來應募報名。
儘管看着來路不正,不過各個手續齊全,父母也同意,也有徐州城內城外的人作保,有三個二十五歲以上的直接就沒有通過,這幾個人臉上有失望神色,還想說些什麼。
衙門裡的文書和捕快們當然也看出他們來路不正,所以也不去吆喝阻止,只是回頭看趙進,趙進掃視一眼直接開口說道:“去一邊等着,最後再說。”
語氣淡然,卻不容辯駁,那三人也知道輕重,低頭牽馬去了一邊。
十幾個人很快過了一遍,卻沒有一個人被錄用,但也沒說不用,葉文書和幾個衙門的人湊在一起嘀咕了幾句,和那兩名捕快朝着趙進走來。
“進爺,這十五個人,小的們不敢做主,還要您拿個主意。”葉文書恭敬的問道。
別看人前稱呼“進爺”那兩位捕快很彆扭,此時就自然的很,趙進也不客氣,點點頭說道:“如果有什麼揹着大案的重犯,你們指出來,我這邊直接拿了就是,不用想太多。”
一名年紀大的捕快陪笑着說道:“進爺大公無私,不過他們這些草莽人物敢來報名,也要有一定的把握。”
“這十幾個都是本地的,保人也不是編造……”葉文書插嘴說道。
另一名捕快繼續說道:“只是這些人來歷各不相同,小的和進爺一個個說說。”
“那個僕大全是城外鋪村的,四年前打傷了雲山寺收租的和尚,家裡房子被和尚扒了”這個是得罪了雲山寺的和尚,不敢留在家裡,只能落草。
“鄭家和楊舉人家鬧過,結果楊舉人家的柴房被人半夜放火,查出來是鄭木頭做的,這是在衙門裡有案底的,不過他家跑的快,全家提前搬走了”
都有這樣那樣的事情,不是得罪了土豪,就是犯了王法,不過都算是有情可原,而且得罪的都是趙進的對立面,以現在趙進的勢力,無需考慮這些事,足以庇護他們,但對於趙進來說,還有個值得不值得,所以捕快要詢問一下。
趙進剛點頭,年長些的捕快湊近了低聲說道:“陶貴和錢勇他們四個是拿錢賣命的打家,這四個就不知道爲什麼過來應募了,或許是不願意這麼浪蕩想要找個正事”
順着指點看過去,發現這十幾個江湖人有四個單獨一堆,和其他人不太一樣,這四個顯得有些油滑。
徐州這邊私鬥械鬥不少,牽扯到利益或者打出真火來,少不得就要請人助拳,這打家就是專門吃這碗飯的,有本事不願意被約束,圖個自由自在,不去落草或者給人護院,就去做這個。
“會不會有別人安插的探子?”劉勇湊過來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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