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進能想明白這個道理,他惋惜可憐的嘆了口氣,但趙進的軟弱情緒僅僅表現在這口嘆氣,隨即下令說道:“孤零零一個就由我們配對,湊出兩千戶來,給他們成家,是他們的福氣,周先生,你去隅頭鎮,先期準備的物資就按照這兩千戶來做,寧多勿少。”
說到這裡,大家都有些明白趙進的用意了,趙進又開口說道:“過幾日,我要親自去草窩子看一看,大晃、冰峰、大香和小勇跟我去,兆靖和石頭留守,這次帶足馬匹和物資,但人手上首選可靠,那些江湖人物,就算對淮安府再熟,沒有人質,不知道根底,也不能用他們。”
被點名的都開口答應,王兆靖神色正常,石滿強卻露出些不滿,如惠卻急忙開口勸阻說道:“東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東主現在身份貴重,怎麼能去親身犯險,那淮安府的草窩子是無法無天的地界,萬一有個什麼閃失,這番局面怎麼辦,大家怎麼辦?”
如惠說得頗爲懇切,大家也都是點頭贊同,陳晃更是開口說道:“我領着兄弟們去也一樣,你還是留下的好。”
“你們說的沒錯,不過這件事太大,咱們趙字營今後五年,十年,甚至更久,就要看這次的安排了,我一定要親自勘察主持,不能有一點的閃失。”趙進嚴肅的說道。
看他這麼鄭重其事,神色堅定,大家在一起久了,自然知道勸說也沒有用處,如惠在那裡嘆了口氣也不再說,王兆靖沉吟了下問道:“大哥,你不在的時候,若有大事,去請教嫂子還是趙叔那邊?”
“問我爹,至於她那裡,就進城陪我爹孃些日子,城裡事事也方便。”趙進回答的很簡單,不過意思大家都聽懂了。
計劃說完,大家沒有異議,各自出去忙碌,臨出門前,趙進卻把王兆靖和石滿強喊住,屋中只剩他們三人後,趙進笑着說道:“石頭,不帶你不是不信你,而是留你在這邊看着我最放心。”
石滿強臉上的不快這才消散了些,悶着點點頭,趙進又轉向王兆靖說道:“現在咱們趙字營不是從前的幾百號人,這麼大的場面需要你這個有功名的照應,官府和下面你都能說得上話,別人就不行,這個家你要看好了。”
王兆靖鄭重答應,趙進說完這些才起身離開,等他出門,王兆靖臉上才露出了笑容。
趙進回到自己住處的時候,還能聽到隔壁院子噼裡啪啦的算盤聲響,他知道這是徐家賬房們算賬的聲音。
已經是臘月了,年關清帳算賬,徐家經營煤鐵遠銷周邊幾省,這麼大的生意到了年底賬務自然繁雜異常。
徐家一直是徐珍珍主持家務,儘管嫁到趙家,可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徐家即便有人腹誹不願,可徐珍珍積威仍在,現在還加上了趙進這個凶神,誰也不敢有什麼明面上的表示。
所以十一月底,徐家煤礦鐵場的管事和賬房們就開始來到何家莊,牛馬大車店都被他們給住滿了,天一亮就來到趙進住處附近的宅院,算賬清賬,丫鬟們抱着賬簿來回奔走傳遞口信,忙碌不停。
徐珍珍的做法在別人眼中是古怪不合規矩,在趙進這邊覺得很正常,老婆有自己的事業是好事,趙進這種正常,看在徐珍珍眼裡則成了古怪,頗讓人哭笑不得。
趙進回房的時候,梅香連忙招呼了聲,看着三個捧着賬本的丫鬟急忙從屋子裡出來,在趙進面前躬身行禮之後,才離開這邊。
丫鬟梅香恭敬問候行禮之後,也是離開了院子,其實她也覺得奇怪,來前聽說趙進做了如何的大場面,本以爲來之後錦衣玉食少不了的,沒曾想這般簡樸,到現在下人僕役還是用徐家的,而且這趙進做事很有章法,家裡卻沒什麼規矩,事先徐珍珍和下面人有各種準備,來到這裡,卻什麼都沒用上。
進屋之後,徐珍珍起身問候,給趙進倒上茶水,把點心和於果擺上,算是盡了妻子的禮節,然後坐在牀邊,靠在那裡休息。
“做事要有個度,別累壞了自己。”趙進能看得出徐珍珍很疲憊,忍不住勸說了一句。
徐珍珍笑了笑,若是剛進門的時候趙進說這句話,她十有八九會想這是不是趙進嫌棄她主持徐家家業,不太顧着自家事,不過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徐珍珍也是明白,趙進這麼說僅僅是字面上的意思。
“每年這時候總是沒辦法清閒,臘月初十之後纔好些,到那時又要忙碌家裡的過年和分紅,還要準備來年,閒不下來。”徐珍珍笑着回答。
趙進喝了口茶點點頭,徐珍珍今晚心情很不錯,她靠在牀邊說道:“夫君,往年這時候徐家總是爲於活的人發愁,一到臘月大家都忙活着過年,留下來的人要加工錢,心思還不在這上面,也不出活,有了夫君安排過來的幾千人,正月開春的時候能存下好多貨,可以趁着價錢高賺不少。”
“別讓流民抱團結黨,要把他們散開,也別讓他們自己管自己。”趙進提醒了句。
聽到這個,徐珍珍輕笑了幾聲回答說道:“妾身省得,徐家這邊從不用同鄉管同鄉的。”
趙進啞然失笑,敢情別人比自己更早想到了這個,徐珍珍起身給趙進把茶杯倒滿,又是說道:“夫君不是對火器鳥銃好奇嗎?如今到了年底,熟手工匠也都有了清閒,不如安排過來幫夫君做些?”
“難得你還記着,不過現在這個不是最要緊的,但以後一定要做。”趙進笑着說了句,徐珍珍已經坐到了他對面。
趙進斟酌了下語句開口說道:“這都臘月了,爹孃在城內忙不過來,你過去和他們一起住,順便幫着他們操持過年。”
徐珍珍臉色一變,看了看趙進神色才說道:“夫君不過去嗎?”
“我有事要出遠門,沒時間過去,這次過年可能也不會在家,要你多陪陪爹孃了。”說完這句,趙進又補充了一句:“你的這些事務去城內忙也是一樣,現在黃河封凍,在徐州去境山比這邊要快多了。”
聽到這句話徐珍珍纔是釋然,也大概明白趙進的意思,柔聲開口說道:“夫君一定要小心些,你這一出去,公公和婆婆以及妾身都擔心的很。”
趙進點點頭,不過他心裡卻有個感覺,徐珍珍雖然說出擔心的話語,可更多的是出於禮數,而不是真正的關心。
一起生活了這麼久,雙方談不上有什麼感情,大家都是爲了想要的維持這個婚姻而已。
趙進去做什麼事,要多久纔回來,徐珍珍都沒有追問,她只是按照趙進所說的第二天去了徐州州城,賬房和下人都是跟隨,聲勢不少。
而何家莊這邊,開始從各處挑選人手,準備去往淮安府的草窩子,這次選人的第一個條件就是會騎馬,所以可供挑選的範圍並不大。
馬隊一百二十人,加上從前受訓練會騎馬的老家丁二百,還有新招募的江湖角色,那些會騎馬的老家丁現在都已經是營尉和營士階級,在各處充當連正和隊正,這樣的人員不能抽調太多,不然就影響趙字營各隊的穩定,而江湖角色可信任的不多,馬隊那邊則是新兵太多,在淮安府那等趙字營沒有一點影響的地方,新兵就不算太可靠了。
挑挑揀揀,趙進一共帶了七十人,只是這七十人一共用二百匹馬,物資儘可能的充裕,連銀錢都帶的很足,比如說特意從金庫裡提出金銀,專門打了金錠和金葉子。
趙進他們裝備的那種鎧甲,石家鐵匠鋪一共打造了三十幾套,除去損壞和質量不佳的,這次也全部帶上,鎖子甲也揀選出最好的幾十套,做到每個人都有盔甲裝備。
不管是人員的挑選還是一切準備,都是在隱秘中進行,趙進依舊每天出現在訓練場上。
在臘月初九這天清晨,趙進率領隊伍出發,然後何家莊趙字營開始封營緊閉,只有去往城內和孔家莊兩處的輪換仍在繼續。
以往趙字營戒嚴封營,周圍的父老鄉親還要關心一下,現在大家都在忙着過年,誰還有工夫理會這個。
徐州這一年多災多難,什麼旱災,什麼流民來襲,好歹都撐了過去,所謂大難之後必有大福,就算沒有,大夥也要喘口氣,也要好好樂呵樂呵,徐州城內就是這樣的氣氛,以往日子過得緊巴算計的人家,這次都捨得拿出錢來買肉買酒,甚至還要買幾斤漢井名酒,大戶人家更是大操大辦。
原因也簡單,大家都經歷過流民圍城,那真是大難臨頭末日將近的光景,經歷過那個,大夥都是活開了些,誰知道還能過幾天好日子,該吃吃該喝喝,別虧待了自己。
以往這時候,知州衙門可以說是門庭若市,臨到年關自然要和父母官往來一番,送禮討好,可如今知州門前冷清得很,反倒是城東副總捕頭趙振堂家門前熱鬧異常,送禮問候的人排到幾條街外,其他陳家、石家、董家、吉家都是如此,大家都知道如今誰說話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