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小瞧這定價的權力,每一項價格後面都代表着巨量的貨物,一文兩文的上下代表着幾萬十萬甚至更多銀兩的波動,大明戶部甚至都做不到這一點。
只不過現在沒人覺得這會如何,只覺得這是個無奈之舉,取個便捷而已。
趙進來到清江浦的第三天,遼東大敗的消息傳到了清江浦,這裡的豪商同樣需要第一時間知道朝廷的動向和天下大事。
和王兆靖的失態完全不同,大家都表現的雲淡風輕,千里之外的失敗,和這邊有什麼關係,咱們大明是有天佑的,什麼瓦剌的也先太師,什麼小王子,什麼土默特的俺答,還不是一個個起來,一個個敗亡,區區一個建州女真,暫時得勢而已,以後和那些韃子一個下場。
甚至還有人發現了商機,既然一下子九萬多兵馬敗亡,那麼新建軍隊,需要的各色物資肯定是天量,能吃一口,或者能分一杯羹下來,那就是金山銀海,至於別家擔心被朝廷官府拖欠,他們是不擔心的,對他們來說,此時正是和朝廷大佬一起發財的好機會。
李子游的那家通北號一時間也賓客盈門,既然遼東戰事緊,那麼遼東和關外的物資肯定變得緊缺,他家的存貨和渠道,也肯定變得熱火起來,而且在可見的將來,肯定會越來越紅火,大家抓緊聯繫溝通,將來就能互通有無,分潤分潤這紅火..
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什麼秘密,大家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可保密的,趙字營在清江浦的眼線們輕易得到了消息,然後彙集到趙進這邊來。
本來已經鎮定不少的王兆靖看到這局面又是無言許久,末了對趙進苦笑着說道:“大哥,小弟是不是想的太多,想的太壞。”
“他們也沒錯,千里之外的軍國大事,和他們沒關係,趁這個機會賺錢發財纔是真的,我們也該學學他們,按部就班的走下去,做強做大,然後隨機應變。”趙進笑着打趣說道。
說完這個之後,趙進語氣變得有些悠然:“螞蟻頭頂的一片天不過巴掌大小,他們能看到的就是這麼多,可鷹飛在天,俯視大地,看到的廣闊無垠,看到的不同,感受自然也不相同。”
聽趙進這麼說,王兆靖沉默不語。
來清江浦並不僅僅爲了經濟和情報,駐紮在雲山車行邊上的第二團纔是真正的重點,趙字營三分之一的力量放在這邊,不可能不重視。
安排石滿強在這邊是最好的選擇,石滿強做事不打折扣,而且憨厚沉穩,不會因爲身在繁華之地而心浮氣躁。
趙進去了之後,不光和石滿強見面,下面連正和隊正也要見面,瞭解的也是充分,知道訓練沒有一天鬆懈,不比徐州那邊差分毫,而且紀律執行的比在徐州還要嚴格,一有觸犯立刻嚴懲。
除了這些,石滿強還和趙進說了另外一件事,當時陳昇領着流民過來平了牛家,那幾百流民青壯就被分爲幾撥,有的放在宿州,有的放在徐州,表現最好的這些則是安排在這清江浦這裡,大概有五十六人,這些流民青壯已經算內定的家丁候選了。
這五十幾人被暫時安排在趙家武館,也就是內衛隊和趙字營附庸江湖人所在的地方。
和有紀律約束的趙字營家丁不同,附庸徐州武人不是那麼沉得住氣,在清江浦這等天下第一等繁華的所在,想要按捺住性子很難。
看着外面酒色財氣,金山銀海的,誰也靜不下來,更何況清江浦本地還有些心懷叵測的人想要拉攏,甚至也說不上心懷叵測,手裡養些能打能殺的江湖武夫,也是豪商富貴們平日裡所作的勾當。
又要耐着性子不出門,外面偏生還有好處和去處,沉穩些還好,心浮氣躁、急功近利的那一類就忍受不住了,他們想着拍屁股走人,可趙字營這邊卻有規矩,一來二去,就有了亂子的苗頭。
要說亂也不是什麼大亂,無非是離開這武館去外面求食,可趙字營的人不許,終於是忍耐不住要火併一場。
根子在徐州,趙字營的厲害那是知道的,見血出人命也不敢,所以火併出走的時機選的不錯,選在趙家武館這邊只有五十名流民青壯的時候發動,心想一幫差點餓死的苦哈哈,動動刀子就嚇跑了,不傷和氣還能走人。
沒曾想這些流民青壯根本就沒被嚇退,直接結陣開打,幾十根長矛刺過來推過去,戰鬥很快就是結束,地上躺了十幾具屍體,其他人都被嚇住了。
這件事趙進早就知道,石滿強也不覺得是什麼大事,之所以這次提起,卻是要把這幾十名青壯專門吸收到第二團裡面來,不過一個團十個連,人數都有定製,而且這規制是趙進親自定下,想要增加削減都是大事,必須要等趙進親自決定。
“會給你專門補充幾十人,湊足一個連的數目,但這個連必須常駐在趙家武館那邊,和你團裡的連隊輪換,這邊只能有十個連,那邊只能有一個連,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趙進說得很直接。
一個團十個連,如果有人帶着十一個連,那就亂了,現在張虎斌手裡有六個連隊的力量,獨立成隊,不從屬於任何一處。
“大哥的意思我懂,那些江湖人不是咱們練出來的,就怕要緊時候靠不住,趙家武館又在清江浦腹地,我總怕出什麼亂子趕不及,放一個連在那裡,怎麼亂咱們也壓得住,就不用擔心那麼多了。”石滿強說得很誠懇。
“歸根結底,江湖人就是不如家丁管用。”王兆靖感慨了一句。
趙字營的家丁自成一體,覺得自己是趙字營最嫡系的力量,和趙進出生入死過來,打下了這般局面,而徐州其他的武人和各處的江湖人是看到日子好了才投奔過來,至於徐州團練則是被收容的叫花子。
不光家丁這麼想,趙進的夥伴們也是這般認識,評價某個連隊的強弱,講究個老家丁多少,這老家丁並不是指當年跟隨趙進平流賊的幾百人,而是最開始整編的兩團一隊。
“眼界放寬一點,總唸叨着什麼老家丁,就不會有什麼新人過來投靠。”趙進簡單說了一句。
以趙字營眼下的規模,已經有些驚世駭俗了,只不過徐州封閉,外面不知內部的動向,而清江浦又太大,千把人丟在這邊沒什麼人會注意到,即便如此,內外的人都知道,趙字營目前的規模是個極限,而且短時間內不會向外擴充,甚至有人還以爲,趙字營以後不會擴充了。
但隨着王兆靖對趙進和這套體系越來越深入的瞭解,他自然明白趙進的意思,聽到這說法之後,只是笑着說道:“倒是小弟膚淺了。”
石滿強撓撓頭,卻有些似懂非懂的樣子。
看完了駐紮在這邊的家丁,周學智又是找上門來了,身爲趙字營系統各項生意的大掌櫃,他不比趙進輕鬆多少,要照看的地方實在是太多,加上清江大市的細務也要他來管,當真是腳不沾地。
不過忙歸忙,周學智卻是忙得紅光滿面,手握大權,每日裡手邊金山銀海的流淌,清江浦方方面面懇求,方方面面低頭客氣,實在讓人感覺春風得意。
當然,周學智知道這一切從何而來,也知道自己身邊和手下有多少眼睛盯着,多少耳朵聽着,稍有不慎就會惹禍上身。
這次來見趙進,把賬目和細務例行彙報,然後商議開設北貨商行,現在雲山行和孫家的商行都在發賣毛氈以及相關的塞外口外貨物,趙字營這邊的毛氈都是來自歸化城,那是土默特俺答部的所在,是草原上少見的,十萬人以上的大城,那邊的毛氈並不是牧民手工紡織,而是用了大明的工具,在作坊裡製造出來的,批量大,質量也好,是上等貨色。
以往這樣的毛氈都被晉商壟斷,行銷天下,而王自洋靠着漢井名酒的力量也掌握了一定的貨源,這些毛氈也被當做燒酒的貨款支付過來,依託清江浦大市,這些毛氈的銷路極好,同樣的,來自塞外口外的各色貨物,在這裡都銷售極好,已經有必要專門開設商行來經營,做好了,又是趙字營的一大財源。
“..看來得專門安排個酒坊爲王自洋那邊產酒..”趙進笑着說道,能夠發財賺錢,大家都高興的很。
周學智來說的不光是這件事,前面說完,隨着一起來的掌櫃賬房捧着賬本離開,周學智笑着說道:“老爺,小的三個孩子,周德中和周德幸年紀已經不小,身子骨也不差,想請老爺安排個出路,女兒周阿香年紀還小,不過也該學學做事了,現在老太爺和老夫人那邊伺候的人也不多,老爺您覺得合適的話,就送過去做個丫鬟,自家人用起來也方便些。”
別看周學智在趙進面前謙卑恭順,做足了下人的姿態,可裡外都知道他的身份不凡,幾年下來,身價也是豐厚無比,他的兒女比起尋常富人家的公子小姐來絲毫不差,但還是要送到趙進這邊,等若是家生子的意思了,實在自輕自賤。
感謝“元亨利貞、織田白”兩位老友的打賞,織田白老兄是本書盟主了,謝謝大家的訂閱和月票,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