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百戶帶着三十幾號人,自家六個護衛,都是魯王府的在冊兵將,最差的也是個小旗,然後魯王府總管和典寶管事也都派來了人,承奉宦官也派了親信,然後還有從魯王府自家產業抽調的掌櫃和賬房。
這一干人直接來到徐州這邊接管鹽市,知道這喬百戶來之後,趙字營這邊都是擔心,心想這位是在趙字營手裡吃過大虧的,這次來搞不好要藉機報復,興風作浪什麼的。
沒想到這位喬百戶儘管沒什麼笑臉,可也沒有發作報復什麼的,態度甚至算得上客氣了,他來之前明顯是打聽過鹽市的各項規矩,而且也不想破壞這些規矩,甚至還想留用雲山行負責鹽市的人。
這個做法倒是讓趙進和夥伴們感嘆了一番,都說王府內昏聵無能,從這隊人來看,裡面還是有能做事的人。
但想要維持鹽市是一回事,死死盯着銀子又是另外一回事,趙字營在賬面上當然不會有什麼存銀留下,而魯王府衆人從兗州府那邊過來,自然不能白來,所以要預收兩年的鋪位租金。
鹽市是生財寶地,所有鋪面倉庫都是趙進的私產,每年從鹽商收入裡的抽成自然是最豐厚的收入,但這鋪面倉庫的租金也是不少,因爲這裡招財進寶,所以租金年年上漲,趙字營每年收一次,每年都要看着鹽市的興旺與否調整租金。
眼下看來,鹽市的持續興旺沒什麼可懷疑的,租金自然就要年年上漲了,提前收三年上來,怎麼看都是鹽市方面虧了,在眼下這個局勢下,商戶們自然願意繳納。
不過魯王府來人卻堅持的很,大家都不是傻子,他們也要防備趙字營耍弄陰謀詭計,契約文書再怎麼手續齊全,也比不上真金白銀好用,儘管這鹽市的文書契約極爲齊全,在官府公證轉手的時候也沒遇到麻煩。
本來喬百戶把鹽市提前收取租金的事情看成關乎生死的大事,提出並堅持之後,要求每個在身邊的人睡覺不能脫衣,兵器放在手邊,馬匹停在門外,隨時準備在圍殺中逃出去。
卻沒想到雲山行的人在反對之後並沒有堅持,而是按照喬百戶他們要求的做了。
當提前收取三年租金的消息傳遍鹽市之後,鹽市的商人們終於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首先,雲山行精明的很,不會做這樣吃虧的勾當,然後,魯王府來人也開始在鹽市上招搖,儘管事先得了吩咐,不能太囂張,可大家都不是傻子,在這個當口,總能看到聽到些什麼..
如果這樁事發生在集市上,搞不好商人們會走一批,趙字營雲山行說話算數,這魯王府可不好說。
但鹽市上這些商人互相通了下聲氣之後,卻開始繳納租金,能在這鹽上做生意的,背後總能牽扯到這樣那樣的人物,而且都不是小人物,只要你敢收,我就不怕你反悔,而且背後有人找他們說了些什麼,這讓他們更加放心。
看着金燦燦白花花的金銀進項,喬百戶一干人的擔心都是煙消雲散,上上下下都是眉開眼笑,看來這次來對了,肯定就要發財了。
“王老太爺那邊,貴處什麼時候給個消息?快些回來,大家也都能放心。”趙字營這邊自然要提起這件事。
“不要擔心,我家熊公公經常寫信關照的,王大人在詔獄裡沒吃過什麼苦,而且咱們這次約定的可不止是這個鹽市,還有酒坊,這個沒交,怎麼說放人,喬某捎信回去,也要被上面責怪的。”喬百戶說得很直白。
既然說到了酒坊,那趙字營也是說話算數,立刻安排魯王府來人交接酒坊,要知道,開始的時候,是魯王府的人不提酒坊。
初來徐州,魯王府這些人戰戰兢兢,心裡還在擔心,儘管已經確定這邊被壓服了,可還是怕這些粗人翻臉,自家來徐州是入狼窩進虎穴,可鹽市上的真金白銀一收上來,什麼擔心都沒了,世上萬事是假的,金銀纔是真的,這些都拿出來了,徐州這夥蠻子確定是不敢折騰了,再兇又能怎麼樣,一旦牽扯到謀反,還不是乖乖低頭。
既然不怕了,那麼發財就是第一要務,魯王府這一干人立刻盯上了酒坊,鹽市這裡太大,一切有賬目,想做手腳也不容易,可酒坊那麼多,估計是幾個人管一處,甚至一個人管一處,這是多大的財源!
徐州城內、何家莊外、等等幾處地方的酒坊也迅速移交,這裡的油水可就豐厚異常了,除卻孝敬王府靠山還有帶隊頭目的,以及留下上繳的,自己能撈到的實在是太多,這酒根本不愁賣,生產出來就有人拿銀子上門。
而且這趙字營把酒坊裡面可能壓得太狠,接收的人一過去,立刻就有人過來投靠,外面也有人主動聯絡,投靠的人讓他們知道酒坊怎麼運轉,外面主動聯絡的則是賣酒的豪商,願意出產多少就包銷多少,都是現銀支付。
現銀支付的話,上下其手的機會最多,各個接收酒坊的人都是興高采烈。
喬百戶這一干人發財得意,覺得人生在世沒有比這幾十天更快活的時候,可也有些不高興的地方,攤子太大,自家管不過來,但又不想讓王府那邊的人過來分潤搶食,想在本地招募人手卻招不到,除了酒坊那等封閉地方之外,外面各個躲得遠不出聲,恨得魯王府的人直咬牙。
“等到了明年,你們就算磕頭過來求,爺爺也不答應了!”對這個情況,也只能一邊發狠,一邊捏着鼻子寫信給王府那邊要更多的人過來。
“喬大人,這酒坊也交接了,王老太爺那邊能放出來了吧?我們這邊好派人去京師那邊迎接。”
酒坊交接的很快,六月二十前後的時候就已經交辦完畢,趙字營這邊的人自然要客客氣氣的催促。
“不要急,有我們熊公公在,王大人不會吃苦的,我寫信去問問。”喬百戶也是打着哈哈說道。
徐州到兗州府滋陽城,快馬加急也要兩天半,來回就是五天,不過這次喬百戶的信箋往來很快,六月二十三的時候就有信到。
喬百戶神色頗爲沉重的見了負責雲山行的王兆靖,先是嘆氣說道:“說起來也巧了,我去問詢的時候,王府那邊剛收到了京城的消息,說是王大人在大牢裡心慌,忍不住招了些事情,現在京城廠衛和各處衙門正準備追查,還有人說想要奏請聖上發兵會剿徐州,我家熊公公那邊的人費了好大力氣才說和下來,差點罷官掉腦袋,那邊也是寫了急信過來,說想要保人平安,就還得下大本錢。”
王兆靖臉上有驚慌的神色,但眼神卻很平靜,甚至還在觀察這喬百戶的表情,這喬山也不怎麼會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表情沉重,卻掩飾不住一絲快意。
“還要下本錢?這鹽市和酒坊還不夠嗎?”
“這可是你們家的老太爺,我們王府不過是通風報信幫忙,你們不願意救,那就算了,我們王府何苦擔這個干係,我們熊公公的面子就那麼不值錢嗎?”
到最後王兆靖也只是嘆了口氣,用手捂住了眼睛,看起來好像不願讓別人知道流淚,無奈的說道:“既然如此,還要多少,我們想想辦法。”
王兆靖的聲音都有些顫抖,喬百戶眉毛一挑,隨即說道:“先拿三萬兩銀子出來,這銀子一時運不到京師,王府這邊先拿銀子墊上,不過這麼大筆錢不能白白墊付,我聽說你們在南直、魯、豫三省交界之地有個孔家莊,拿着個抵押吧!”
“這..這筆錢太多了,能不能緩緩籌措?”
“緩緩不是不行,但那莊子的地契什麼的必須要快,別耽誤了王大人的安危,那京師天牢可不是個講理的地方。”
說完這些,雙方也實在是無話可說,王兆靖神色頹唐悲慼的拱手告辭,喬百戶依舊是那副樣子。
背轉身走出門後,王兆靖的表情變得陰沉,他不用回頭,也知道喬百戶臉上有幸災樂禍的冷笑。
出了喬百戶他們居住的客棧,王兆靖上馬直接朝着趙進那邊而去,下馬後急匆匆的進了議事廳,門一關上,王兆靖深呼吸幾口,咬牙切齒的說道:“早晚要將這幫殺才千刀萬剮。”
曹如惠也在屋中,搖頭苦笑說道:“這幫人真是沒臉皮,要不是漢井名酒出來就被咱們吃下,這行市價錢馬上就要亂了,現在已經魯王府的人已經在鹽市上折騰,私下裡要入乾股,還說什麼給他們好處,常例就能少,鹽商們倒是沉得住氣。”
這些事王兆靖也知道,聽完之後讓他臉上的怒色更重,隨着這沉重神情的還有一絲決然,王兆靖猶豫了下開口說道:“大哥,和咱們所想的一樣,得到鹽市和酒坊之後,魯王府不會放人,他們還要把咱們敲骨吸髓,徹底盤剝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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