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伴們各自有了安排,趙進又和陳昇和王兆靖交代了幾句,明天要委託陳昇去給趙十一帶話,還要讓王兆靖寫信給蕭縣那邊,關於陳宏也有幾句話要叮囑,大夥都知道,雖然陳宏不經常和夥伴們在一起,但在趙字營這個架構下,這個十幾歲的少年位置很重要,不次於如惠和周學智,不光是他在賬目財務上的天賦,還因爲他這個年紀就有一股成人的專注和認真,趙字營的金庫就由他來掌管部分,而且大家還知道,在將來,陳宏肯定更會被重用。
把事情做完之後大家散去,打着哈欠的徐家僕役過來打掃,丫鬟梅香送來了夜宵,並且傳了徐珍珍的話,提醒趙進回臥房的時候要動靜小些,不要把孩子吵醒。
女人一旦成了母親,再怎麼英明果斷,也會在一些瑣碎事花費心思,趙進簡單洗漱之後,輕手輕腳的回到臥房,進屋的時候看到一盞小燈點亮,徐珍珍正靠在牀邊打盹,一邊是孩子的搖籃,一邊放着幾本賬簿,可能剛纔也在處理徐家的事。
趙進發出的輕微聲響讓徐珍珍醒了過來,徐珍珍捂着嘴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的看着趙進,趙進歉意點了下頭,走近看着搖籃裡熟睡的女兒,趙鳳睡得正香。
“夫君是不是覺得家裡無趣,不願意回來?”徐珍珍輕聲問道。
趙進一愣,等看到徐珍珍臉上戲謔的表情才知道是在開玩笑,徐珍珍似笑非笑的問道:“若是小蘭妹妹在,夫君就不會在外面忙了吧?”
的確是在開玩笑,不過,趙進也能感覺到徐珍珍隱藏着的些許怨氣,這埋怨和木淑蘭沒有什麼關係,只是一個由頭罷了,兩人剛成親的時候,徐珍珍心思都在徐家的家務和生意上,也談不上什麼感情和親情,可等有了孩子之後,一切就就不同了,而且在這段時間內,趙字營威權日大,讓徐家上下就算徐珍珍沒時間去管,也不敢在裡面做什麼手腳,對徐本榮和徐厚生父子也愈發的聽從。
在這樣的內因外因下,徐珍珍的重心漸漸從徐家轉移到了自己的小家庭,在孩子身上花費的心力越來越多,對家庭也是越來越看重,偏生在這個時候,趙進在家的時間越來越少,去過京城,又要在清江浦那邊主持,處處都忙碌不停,徐珍珍倒也是識大體的明白人,可這時候睡眼惺忪的,難免自控就不怎麼得力。
好在趙進對徐珍珍的此類話語也習慣了,聽到後只是哭笑不得,壓低聲音說道:“睡吧,接下來的日子比現在還要忙的。”
這徐州人口普查統計一開始,除了統括戶口丁口本身的事務之外,還要藉此吸收整合徐州的文吏和差役,還要鍛鍊趙字營自家的非戰鬥人員,還要在其中甄別篩選,這裡面當真是千頭萬緒,龐雜無比,可這個過程又是避免不了的,是趙字營成長壯大的必須,這一開始的準備都已經讓人焦頭爛額,忙碌萬端,可想而知開始後會是怎麼樣。
這時候或許哄哄更合適,可趙進根本沒這個概念,而且哄了以後也不能改變接下來的忙碌,不如實話實說,徐珍珍倒也不是胡攪蠻纏的女人,聽到趙進說完,在那裡輕嘆了聲,這一夜無話。
到了第二天,所有人按照安排開始忙碌起來,每條道路上都有快馬奔馳,每一處莊園都有人進出,趙字營要做什麼的風聲也逐漸擴散開來,徐州上下一陣哀嘆,遼餉即將徵收,這件事還沉甸甸的壓在衆人心頭,不知道秋收時候怎麼應付,可趙字營就要清查人丁和田地,這是要幹什麼,難不成是爲了到時候不讓任何一個人逃過去嗎?
大家哀嘆歸哀嘆,可卻只能認命,反抗的心思都沒有人想了,甚至都沒有人琢磨着走,徐州再怎麼壓榨嚴酷,畢竟是有規矩的地方,進爺和下面是講理的,而外面,那真是無法無天,狼虎橫行
這些消息逐漸的傳回,讓大家愈發覺得趙進判斷的正確,徐州地方上不必擔心,他們沒什麼抵抗能力,關鍵是做事的人容易出問題,他們太容易上下其手鑽空子,所以必須要層層設防,務求準確。
剛在隅頭鎮安頓下來的耿滿倉也是有消息傳回來,這位還真是有經商的頭腦,本以爲他從清江浦過去,想打開局面還需要時間,沒曾想一去了就想出個法子,卻是海州鹽業上的糧食生意,海州是淮鹽產地,沿海一線全是鹽場,然後海岸以內的陸地,一來被海風吹拂,海水浸染,大部分成了鹽鹼荒灘,二來朝廷有明令,除了鹽場曬鹽煮鹽的場所之外,其餘地方都要用來長草,那些草就是煮鹽的燃料,所以這邊的州縣種糧的田地少,出產也低,大部分都是靠着外面輸入。
原本那邊的糧食都是由鹽商們輸入,旁人也沒辦法插手,耿滿倉也是一樣,可現在的耿滿倉是趙字營的買辦了,揚州鹽商自然沒辦法阻攔,而且這耿滿倉還把趙字營的資源給調用了起來,他給這邊的信箋上請示,如果用餘家的沙船運糧到海州那邊,糧價可以比揚州鹽商買來的便宜三成甚至更多,而海州那邊可以用鹽來支付,裝着鹽的沙船到了浙江洋麪上,有無數人等着接貨,要知道浙南和福建的食鹽都靠外部輸入,價格比市價高出許多,這一船鹽的利潤極爲豐厚,而且在那邊換回閩粵的貨物或者是外洋的貨物來,再倒手又是一筆大利。
更關鍵的是,海州是淮鹽根本,可這鹽還是要人來生產,人得吃飯才能活着,能在海州的糧食交易上伸手,就可以摸到海州的命脈之處,這耿滿倉的提議,還真是一舉數得。
“也難爲這人,居然把咱們趙字營有的資源摸的這麼清楚。”如惠感慨笑道。
吉香沒見過耿滿倉,但知道刺殺這件事之後,對耿滿倉卻沒什麼好印象,聽到這個,下意識的就是懷疑:“大哥,這耿滿倉會不會是故意混進來的?”
“餘家的沙船,揚州的鹽商,還有荒草灘的莊子,這個不用落力打聽,仔細些就都可以知道,而且他若是爲了混進來弄出暗殺這樁事,他怎麼知道被我抓到後就能活着?”趙進簡單分析了兩句。
不過說完這個,趙進也是苦笑着說道:“可看這耿滿倉利用咱們局面力量的能耐和勁頭,看着還真像專門混進來的。”
耿滿倉的這個提議沒有任何被拒絕的可能,他等於讓趙字營以及親近各方都是受益得利,而且他們耿家的糧食生意在其中賺到的更多,當真是皆大歡喜的局面。
這些年一年比一年冷,但到了七月中的時候,天下間都開始熱了,即便京師這等靠北的地方也變成了蒸籠。
在這個時候,順天府和宛平、大興兩縣的差役以及五城兵馬司的兵丁,整日裡在城內城外巡視,見到瘐斃的屍體就立刻擡出去焚化,不敢耽誤一天,生怕腐爛了鬧出瘟疫,大家都是罵這個鬼天氣,冬天冷得要命不說,春天都和冬天一樣,然後直接就熱了,熱的大火沒處躲沒處藏,難受的很。
那皇親國戚、高官富貴,有避暑的莊子花園,有冰窖裡的藏冰,解暑消乏的法子多得是,窮人家除了脫光沒別的辦法,想拿着井水衝個涼都不成,在這 ...
天子腳下,水井都是有數的,哪有隨便打水沖涼的。
話說回來,要說涼快地方也不是沒有,京師百姓公認的有兩處,一個是錦衣衛北鎮撫司的詔獄,一個刑部大牢,這兩處都是關押要犯重犯的地方,這麼多年下來,不知道在裡面死了多少多人,光天化日,正午時分都是陰氣森森的,走近了都能感覺冷風吹過來,這等地方,若是進去可想而知。
當然,大家都是傳說,誰也不敢進去,這等凶煞重地,進去了怎麼可能出的來。
傳說就是閒談胡扯,沒有人真去想想爲什麼,這北鎮撫司的詔獄和刑部大牢都建的高大寬敞,這等房舍,就算不是大牢一樣會涼快,而且外人想不到的是,這裡面其實沒有大家想象的那樣血腥可怖,因爲進這裡的都是位高權重的犯人,這等犯人的親朋故舊也都不差,如果在這裡面遭了狠手,難保會在外面被人報復,而且政壇如雲,瞬息萬變,今日階下囚,明日堂上官,你動刑拷打或者百般刁難,日後萬一翻身怎麼辦?
所以不管是北鎮撫司的番子還是刑部大牢的獄卒,平時都很和氣,做事也留三分餘地,在詔獄和大牢裡,你要是關係硬或者捨得花銀子,酒肉都是小事,就算去最有名的幾個行院叫姑娘進來,或者和家中女眷團聚,這個都能做到,就算沒銀子沒權勢,也不會受什麼虐待,牢房裡都被打掃的很乾淨,食水也都過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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