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蔡華軍出去等候安排,趙進的神情更加嚴肅,盯着吉香說道:“從此刻起,大香你來帶着馬隊,親衛隊其他部衆我來直管,衝鋒陷陣,冒死殺敵,大香,你敢嗎?”
趙進還是第一次這麼詢問,吉香先是一愣,隨即滿臉漲紅,站出來用拳捶打胸口,粗聲說道:“小弟這條命就是大哥的,只要大哥下令,小弟沒什麼不敢的,小弟不怕死”
這些話讓屋子裡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從開始到這時,趙進雖然沒有放鬆,卻也沒什麼急躁,完全是成竹在胸的狀態,但這時卻能感覺出很不同。
“就因爲這幾門火炮嗎?”陳晃開口問道,大家都知道原因所在,但有資格開口的也就是他了。
趙進點點頭,開口說道:“這就是此戰最要緊的,萬一處置不好,咱們就有崩盤的危險”
陳晃似信非信的點點頭,趙進的判斷不會有錯,這是一貫以來形成的印象,可陳晃又對趙字營的實力很有自信。
“這一次的關鍵就在馬隊身上了。”
說完這句,趙進深深呼吸,然後略擡高聲音說道:“內衛隊和探馬現在的第一要務就是搞清楚敵人火炮的位置,在軍營什麼地方,上陣後襬放在什麼地方,敵軍大隊到底何時臨陣,也要打探清楚,輜重糧草今日開始準備全體兵丁四日的於糧補給,全部用車馬運送,各團各隊備戰,隨時準備拔營出發”
衆人轟然聽令,剛要出發,趙進卻又是說道:“偵騎探馬,本份是查探敵人的消息,讓我們知道戰場上的情形,而不是去斬首立功,他們賺到這幾個腦袋對大局毫無作用,還可能會把自己摺進去,那些江湖人的下場就是警示,讓馬隊家丁不要腦袋發熱”
官軍大隊正在向南行進,身爲主將,保定總兵魯欽不時的策馬停到路邊,觀察本隊的行動,或者打馬在大隊前後移動,督促部衆行軍。
正停馬一側的時候,一名把總服色的軍將騎馬靠了過來,停馬稟報說道:“將爺,兒郎們斬首五級,小的和將爺報喜來了”
總兵魯欽是標準的武將體量,整個人看着是個方形,粗壯異常,能做到總兵這個位置,自然明白軍中的各個關節,聽着屬下報功,他臉上卻沒有一絲笑意,只是淡然說道:“軍情這麼緊急,這山東官場對咱們又是不善,弄這些殺良冒功的無用勾當,是嫌麻煩不夠多嗎?”
把總卻是滿臉笑意,又是開口說道:“將爺高明,不過兒郎們也都謹慎的很,怎敢矇騙將爺,小的也都驗看過了,斬首賊衆的衣甲和坐騎也都是齊全,絕無虛假。”
聽到這個,魯欽臉上有笑意浮現,殺良冒功肯定是對百姓下手,無辜百姓可沒什麼衣甲兵器夜沒有坐騎,能把這個也帶過來,肯定不會假了。
在臨戰之前斬首五級,這可是不錯的彩頭,魯欽讚許的點點頭,開口說道:“做得不錯,這戰功且記下,等論功行賞的時候,定然不會虧待。”
那把總喜滋滋的應了聲,撥馬自去吩咐,保定總兵魯欽掃視從面前經過的隊伍,保定兵馬因爲地處京畿要地,兵部撥付的糧餉比別處少了些折扣,和其他各鎮比起來,保定兵丁訓練算是不錯,看這行軍就有大軍的森然氣象,本以爲登萊總兵楊國棟會撥付老弱病殘應付,卻沒想到都是精悍之衆,比起保定兵馬來絲毫不遜色,兩軍合一,這更讓總兵魯欽信心十足。
“這亂民賊衆真是笑話,居然也學什麼偵騎探馬,結果卻是這樣的貨色,還不如集中一處來用。”
“一幫無知百姓能懂什麼,能派會騎馬的出來已經算不錯了。”
總兵魯欽身後的一於親信軍將都在小聲議論,言談中充滿了對徐州亂民的蔑視,口氣都輕鬆的很,在他們看來,騎兵當然是一軍中最出色的精銳,連精銳對上官軍都這麼不堪,其餘更不在話下。
“不要輕敵,你們光看到斬首五級,咱們那些被射傷的怎麼算,還有現在沒歸隊的。”一名千總服色的人沉聲說道,他就在魯欽身邊,不停的看着自家主將神色。
“別說,這些賊子裡真有幾個弓馬好的,就算草原上的韃虜也就這樣了”有人唸叨說道。
“算個什麼,瞅空幾箭,不敢當面放對的”
“沒歸隊,這幫小子不知道鑽什麼地方野去了”這位說了半截就被身邊人猛地戳了下,立刻會意住口。
“不管敵兵是韃虜還是亂民,這都是行軍作戰,不可輕忽,如果有誰不懂規矩,壞了軍機大事,抓到了軍法嚴辦”聽到這裡,總兵魯欽回過頭,滿臉都是嚴肅神情,衆人都是在馬上低頭聽命。
有沒有充足的糧餉供應,有沒有全套的兵甲裝備,有沒有系統頻繁的訓練,有沒有規矩經驗的傳承,這個決定了兵馬士卒的強弱與否。
在官軍中,能做到這些的只有騎兵,這是各級軍將的老底子,他們的親兵家丁往往就是騎兵,也是他們最靠得住的,可以放心撒出去的人手,偵騎探馬夜不收也都出自其中。
普通兵卒的軍餉七折八扣,兵器陳舊不堪,但軍將們卻會盡可能的保證騎兵們的供應,要知道他們的親衛家丁可以衝鋒陷陣,也可以驅趕着其他兵馬衝鋒陷陣,同樣能夠守備斷後,更可以在關鍵時刻護衛着主將離開,這樣的力量是主將建功立業,保全性命的根本,自然要練成一等一的精銳,所以官軍中的騎兵一定是最精銳的那批。
官軍這麼看自家,也這麼看別家,畢竟置辦馬匹就是不小的花費,坐騎都置辦了,花費草料工夫養着,自然就該練得最強,在他們想來,和自家交戰的那些騎兵,一定是徐州最精銳的力量了。
他們卻沒想到,趙字營撒出去的偵騎裡面,有不少是附從的徐州武人,這些人可沒有官軍騎兵那樣的系統訓練,完整裝備,甚至沒有那麼多戰場上廝殺的經驗,這些江湖人依仗的往往是個人摸索出來的東西。
真正碰到,或許能夠憑着個人的武勇佔據上風,但只要不是單對單,在人數差不多的情況下,徐州武人就要吃虧,還有單對單時候佔了便宜,被對方引入人多的區域,夾擊落敗的情景出現,現在雙方越來越近,偵騎探馬彼此的碰撞也越來越多,吃虧身死的情況也越來越多,這樣的局面,自然讓官軍有個判斷。
少數蔡華軍那樣的精英則不會犯這樣的錯誤,趙字營的馬隊則是嚴守規程,以觀察刺探爲主,實在被追急了才進行反擊,那些蒙古家丁久在草原,弓馬嫺熟,而是對這你追我趕的勾當經驗豐富,頗有些官軍偵騎在他們手裡吃了大虧。
不過能打的都是一接就走,不能打的卻吃了虧,次數多了,自然讓官軍上下有了先前的那個印象。
又在路邊觀察了一會,總兵魯欽撥馬歸隊,遠處卻又有一名親衛打扮的騎兵快速靠過來,距離幾步的位置上停住,在馬上抱拳施禮,稟報說道:“將爺,百姓報來消息,說徐州賊衆已經在昨日拔營,我軍探馬也已經回報此事,看煙塵揚起,正是徐州賊衆,算計路程,明日正午前後即將遭遇。”
魯欽神情立刻嚴肅起來,他身後的一於親信軍將也都肅然,魯欽沉聲問道:“消息可真,那賊衆可曾分兵?”
“消息確實無誤,我軍探馬已有回報,賊衆大隊並無分兵跡象。”
總兵魯欽沒有理會親衛的稟報,卻笑着開口說道:“先前也是山東百姓通風報信,說徐州賊衆共五千餘人,本將行伍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心向朝廷的百姓。”
魯欽身後的一於親信都在擠眉弄眼的笑,總兵魯欽隨即肅然,開口問道:“賊衆數目可曾查清?”
“回稟將爺,賊衆數目就是在五千上下”那親衛大聲稟報。
官軍駐紮某地,某地要負擔部分的給養糧餉,還要籌措壯丁夫子,人力物力上都會被沉重壓榨,更不要說官軍上下行事沒什麼顧忌,滋擾地方,和駐地百姓發生衝突,矛盾更是深重。
大凡朝廷駐軍,和所在地方的關係就沒有好的,甚至和地方官府也是齟齬不斷,矛盾重重。若是本地兵馬,好歹顧忌鄉土之情,不敢太過肆無忌憚,可一旦出兵去了他處,身爲客軍那就沒什麼約束了,地方上肯定要遭受荼毒禍害,所以各處百姓對外來的官軍一向敵視異常。
保定總兵魯欽自然知道這個關節,來之前也約束軍紀,也做好了被地方百姓敵視的準備,沒曾想來到山東,真正作對的反倒是官府,扣着糧草索要好處,各方面都不給方便,而地方士紳百姓則是紛紛跟從,有人出人有力出力,爲大軍行動多了不少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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