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聲音的趙鬆臉色大變,要塞內每個人的臉色都變了。
“韃子已經過了山,現在是兩路夾擊,東江鎮潰敗,不,東江鎮覆滅了!”
即便沒辦法親眼見到,趙鬆和部下也能想象到那場面,全力應對北邊敵軍的時候,後方又出現了敵軍,這個喧譁聲浪甚至不是交戰的,當東江鎮兵馬看到建州女真從身後出現那一刻的時候,整個局面就徹底崩盤。
趙鬆快步走下牆頭,直接走到那不知所措的鄭小二面前,急聲問道:“現在皮島完了,東江鎮也完了,想要活下去,只能和韃子們拼命,你想救更多的百姓嗎?你想和韃子貧民嗎?那就出去把人收攏過來,靠着我這裡,你們還能去拼!”
話說得前言不搭後語,但意思鄭小二卻明白了,但神情上卻有遲疑,方纔視死如歸是一回事,但來到一個暫時安全的環境裡,就要出去做九死一生的差事,卻未必能下定決心。
“我帶着人和你一起去,小子,不想讓你的鄉親們去死,不想讓他們給韃子做牛做馬,那就跟我一起出去!”趙鬆說話時候的表情已經很是猙獰。
鄭小二又是錯愕,隨即反應過來,直接跪下來說道:“小的願意跟老爺出去!”
“營正,你姓趙不姓趙都不能出去,這是咱們趙家軍的規矩,主將離開這邊,誰來主事下令,這他孃的也是軍法!”羅晨大聲吼道。
趙鬆瞪了羅晨一眼,轉頭看待命的連隊說道:“第三連五十人跟着這小子去收攏青壯,能帶多少人就帶多少人過來,攔着你們收攏的,收攏來不聽你們安排的,格殺勿論!”
命令下達後,一時卻沒有迴應,原本下令,接到命令的人會立刻迴應,現在卻有些遲疑,趙鬆先是一愣,隨即大怒,衝着下面吼道:“打了一場就沒膽子了嗎?你們縮在裡面就好,老子自己出去!”
他剛吼完,第三連連正也反應過來,滿臉漲紅的大聲回答說道:“請營正放心,屬下帶領五個隊這就照辦。”
“我們第一連在前面拼殺,你們在後面遮掩的倒怕了,膽子被狗吃了嗎?”第一連那邊有人陰陽怪氣的說道,第三連人人面紅耳赤,那些許的遲疑怎麼也解釋不過去。
“第三連不怕死,徐州男兒不怕死!”第三連連正整個人都要炸開。
“不怕死就好,完成差事要緊,不怕死不是讓你們去送死,看到韃子就抓緊跑回來,活人才有用。”趙鬆悶聲叮囑了句。
雖然有這句叮囑,可趙鬆臉色卻難看無比,他知道這些許遲疑的原因,趙家軍打過硬仗,卻沒有打過這麼慘烈的戰鬥,趙家軍上下都以爲自家不敗,都以爲有壓倒性的優勢,而且一直順風順水,碰到這樣的挫折之後,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
可眼下已經容不得他多想,不遠處還有上千建州女真兵卒盯着,趙鬆必須率領剩下的營頭出去掩護,不然這五十人可做不了什麼。
“把一窩火拖上,火炮等我命令!”臨行前做了吩咐,要塞的大門又是打開,趙鬆領着幾個連隊重新走出要塞。
儘管對面的建州女真兵卒數量上足有兩倍多,可剛纔的戰鬥也給他們很深的印象,看到這支奇怪的兵馬重新出戰,個個緊張異常,建州女真兵卒同樣不怕惡戰,但想想靠近對方前要先被火銃打死一批,這就心裡犯嘀咕。
下面的八旗兵丁遲疑,留守的參領以及下面的佐領卻不敢含糊,行軍法的話可是要人頭的,而且家人也要爲奴,怎麼也要上前,他們也是緩緩向前靠過去。
留守的女真兵馬注意到有三輛雙輪車被推到前面,車上有箱體,看着好像大明的一窩蜂,但裡面沒有放置火箭,只是一根根管子,而在這三輛車後面,則是準備好的徐州火銃手,在那裡排成整齊的隊列。
到這個時候,建州女真兵馬還沒有踏入碼頭的範圍,儘管對趙家軍的戰術還有些模糊,可有戰場經驗的人都能看出這片區域平整寬敞,很適合趙家軍的戰法。
第三連五十人爲了行動迅速,身上只穿着胸鎧,帶着頭盔,輕裝前進,和鄭小二快步向着島內跑去,而趙鬆率領的隊伍不動。
當看到跑出去的人只有五十之後,建州女真沒有去追擊,五十人沒辦法改變戰局,在北岸那邊可是成千上萬人的搏殺,他們只是和趙鬆他們對峙相持。
“韃子倒是不急,他們肯定想着,等兩邊的大軍會合,到時候再來吃了咱們!”趙鬆臉色難看的說道。
當確認派出去的五十一人不會被追上之後,趙鬆領着隊伍緩緩退進了要塞中,那邊留守的建州女真兵馬也很有分寸的回到原地,那邊還有不少船隻要看守。
趙鬆單獨安排人瞭望來路,然後在要塞望臺上看着碼頭,修建雲山行要塞就是爲了保證趙家軍在皮島的存在安全,但誰也沒想到危險會來的這麼快,所以要塞還有一個重要用途是控制皮島的碼頭。
對徐州的商業戰略和海上遠景來說,皮島港口的存在極爲重要,這個要塞就是爲了能牢牢掌握住港口碼頭,甚至連要塞上的火炮口徑有這方面的考慮。
“老羅,碼頭上存着什麼,堆着什麼,咱們賬目上都有吧,把賬目拿過來我看看。”趙鬆對憂心忡忡的羅晨說道。
去北岸戰場報信的趙家軍士兵早就到達了,當他到達那邊的時候,正看到無數木筏從陸地那邊向這邊划來。
儘管這趙家軍士兵知道東江鎮比女真強很多,可看到眼前的場景後,他也知道勝算不大。
建州女真傾盡全力上了木筏,而東江鎮上船操舟的不過兩千餘,在數量上建州女真還有優勢,東江鎮又沒有多少好船,更關鍵的是,東江鎮官軍的勝算只在海上,那建州女真不計代價的登岸之後,結陣相鬥,皮島兵馬根本抵擋不住。
散居在皮島上的難民百姓不少,但在這臨戰時候,他們都被組織起來,或者運送給養軍資,或者作爲後備待命,不得擅離所在,不得擅入戰場。
過來報信的趙家軍士兵和值守在那邊的東江鎮人士也知道輕重,沒有把建州女真在另一側登岸的消息吆喝出來,而是要面見毛文龍稟報。
從東岸、南岸以及高處跑回來報信的應該不止一撥,但趙家軍那邊做出反應最快,來到這邊最早。
正在緊張關注海上戰局的東江鎮諸將立刻見了報信的人,聽了屏退左右的要求後也勉強照做,這時候其他幾波報信的已經趕來,即便還沒有聽到什麼,東江鎮諸將也開始有不好的猜想。
“..在東南那邊登岸的韃子起碼有四千,五千也有可能..”
“..我家營正已經率兵出去攔阻,請毛總兵派兵支援那邊,將韃子攔下去..”
護兵護衛等人被屏退,可陳繼盛、李九成他們這些東江鎮核心人物還在,聽到這個消息,人人臉色大變,毛文龍身子更是晃了下,趔趄一步才穩住,他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看向海面,那邊的戰鬥已經開始。
海戰並沒有重複前幾天的過程,陸地那邊出發的建州女真目的很明確,那就是不計損失,儘快登岸,木筏分爲幾隊,有的去糾纏住船隊,有的則是負責後備,其餘的木筏則是撲向皮島。
如果按照最大的損失估量,最後能登島的恐怕只有兩千左右的女真兵丁,但大家都知道,這兩千八旗只要登岸站穩,東江鎮恐怕要傾盡全力才能打退。
而且對方這麼全面攻擊,東江鎮自己的船隊都有些應對不足,漏過來的木筏更多,岸邊做預備的十艘海船已經準備起航參戰,而在陸上準備迎戰的東江鎮官兵也在嚴陣以待,看着還能堅持,只是這一切都是在只有這一面攻擊的情況下。
“老陳,按照咱們從前約的,帶着大夥上船,現在就去!”毛文龍深吸了口氣,沉聲做出安排。
聽到毛文龍的話,陳繼盛和李九成先是一愣,隨即凜然,毛文龍沒讓他們說話,只是開口說道:“叫上咱們定好的那些人,現在就上船,別回去帶女人,眼下這局面,管不了這些露水姻緣了!”
過來稟報的那幾位趙家軍士兵有點糊塗,跟着過來的東江鎮諸人也好不到那裡去,他們完全搞不清毛文龍的應對,難道現在不該是調兵遣佈置攔阻,或者派人援助趙家軍那邊,怎麼說起這些莫名其妙的話語。
那邊陳繼盛和李九成的臉色已經變得很難看,按照他們的身份,應該在前面各自管着營頭督戰,在女真全軍來攻的時候就被叫到這邊佈置,卻沒想到聽到了這些。
臉色難看歸難看,他們彼此交換眼神,又看了看毛文龍,都是轉頭離開,東江鎮副將陳繼盛走了幾步,轉頭說道:“毛帥,你也快點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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