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勇點點頭確認說道:“這辛啓韜和他的書童也說過這句話,應該是酒後感慨。”
“倒是有幾分見識。”趙進評價了句,聽到這句話,劉勇猶豫着開口說道:“大哥,其實三哥所說不差,咱們徐州很缺人才,尤其是缺讀書人,這辛舉人看着和那些酸子就不一樣,倒是和三哥很相似,都是有才華能做事的,咱們徐州現在局面越來越大,正缺這樣的人,可這樣的讀書人,都和三哥差不多,心高氣傲,等着別人來請,爲了大局考慮,大哥就給他個面子如何?”
“你說的沒錯,不過,你實話對我講,兆靖做事,現在已經沒別的心思了嗎?不去慚愧,不去胡思亂想了?”趙進反問一句。
劉勇又是猶豫,還是苦笑着搖搖頭,低聲說道:“三哥心思太重,心裡有些彎總是扭過不來,恐怕一直在想的。”
說完這句,劉勇又忙不迭的解釋說道:“不過三哥做事沒有一點私心,絕不含糊的。”
“咱們一起長大,一起出生入死,他都沒有扭過來,現在還時常覺得愧讀聖賢書,那咱們憑什麼信任一個外人,他纔來了多久?”趙進又是反問了句。
“大哥,如今咱們徐州的局面不同,咱們可是打敗了南北兩路的朝廷官軍,逼得朝廷和議,這徐州和周圍也被咱們經營的興旺發達,小弟前段時間聽讀書人講,如今的徐州比起什麼太平盛世都要強許多,大哥做得這麼好,和別處一比那就是天上地下的分別,外人一看自然心服口服,這辛舉人算是有見識的,或許被鎮服了,這纔有投靠的意思,而且小弟這邊盯了這麼久,三哥那邊也小心的很,這辛舉人也沒什麼不對的地方。”劉勇還是有自己的堅持。
趙進揉了揉額頭,他的威嚴在一次次勝利和正確中建立起來,雖然年輕,大家卻都心甘情願的服從,不過卻不是唯唯諾諾的那種服從,只要覺得自己的主意對趙進和趙字營有好處,敢於力爭的也頗有幾個,因爲他們沒有私心,所以敢開口,也不怕趙進記掛,當然,能這麼交流的,也就是夥伴們和上面的核心親信了。
“先看着就好,我只說要觀察,沒說他就是探子耳目,真要是放心的話,這個人當然要用,還得立爲榜樣。”趙進回答說道,劉勇臉上這才露出笑容。
談話告一段落,劉勇掏出張紙看了看,然後沉默了會,這不代表談話的結束,劉勇的內衛隊牽扯的事情往往都是要緊機密,除了底檔之外,其他不能有文字流傳,六名出身于徐州知州衙門的文吏每日記錄不停,但他們寫下來的東西不能帶出去,接觸的內容不能對外說起,這六人的全家老小就在何家莊居住,屬於最可靠的那種人。
那間存放文書檔案的屋子,也只有趙進和劉勇才能進入,即便是其他夥伴也只能通過這兩人查詢。
劉勇自己也是嚴守這個規矩,但有時候稟報的事情太多太細,就要寫個摘要出來,能帶出來的文字也僅此而已了,摘要用完之後,要當着趙進的面燒掉,儘管趙進沒有要求,可劉勇自己卻從不放鬆。
摘要本身也是寫的極爲簡略,在這樣的稟報當口,劉勇往往要回憶片刻才能保證詳細敘述,趙進已經和劉勇提過,說問問馬衝昊那邊,看錦衣衛有什麼好用的程序和法子,總不能像現在,千頭萬緒都壓在劉勇一個人身上。
“大哥,在咱們徐州新開了一家周家貨棧,是鹽市和集市裡幾家老資格的商戶作保,讓他在原來畜欄的位置佔了個店面,這家貨棧明面上做得是雜貨生意,實際上卻是河南最大的鹽梟,在這裡設個店面,就是爲了在鹽市上就近聯絡。”
劉勇那邊說完,趙進眉頭就是皺起:“河南最大的鹽商,那豈不是和開封的周王有關係?”
幾百上千斤的販運私鹽,那是江湖上的杆子和地方豪霸作爲,這供應一省的幾千幾萬斤的大數目,就只能高官親貴才能做了,周王自有明以來就在開封,子弟遍佈河南各處,可以說是河南勢力最大的頂級豪強,這供應河南全省的私鹽,也只有他家能做了。
而且這周王府的私鹽買賣做得光明正大,開封城內和周圍府縣都有周王家的鹽店,打着官鹽的名目買賣私鹽,誰也不敢招惹,生意做得潑天一般。
不過河南的鹽從兩處來,一是兩淮的淮鹽,二是北直隸的長蘆鹽,奈何淮鹽佔了水路上的便宜,可以大宗運輸,很早就把長蘆鹽場的鹽貨擠走,如今徐州鹽市一開,等於是就近供應,價格上還有優惠,淮鹽更是充斥河南,只不過鹽市是提供集散,兩淮鹽商是源頭,真正分銷的生意都是周王府那邊來做,分工各有不同。
“就是周王府的產業,這邊鹽店大掌櫃朱罡據說還是周王的旁支,只不過沒有爵位在身了。”
“爲什麼現在才知道?”
藩王產業開在徐州,這可是要緊消息,按說應該第一時間知道。
“這周家貨棧沒有一點張揚,看着就是個本份的生意人,和鹽市上談生意也都是守着規矩,如果不是咱們安插在鹽市上的眼線聽到,恐怕知道的還要晚。”劉勇頗爲苦惱的說了句。
看着趙進點頭,劉勇又是說道:“按照咱們的消息,周王王府來咱們這邊採買鹽貨已經好久了,查下來能知道,周王王府對外做生意一貫是守規矩的,只不過最近和潞王府起了衝突,現在潞王府的人都縮回去了,周王王府索性直接開店,要把去往河南的鹽貨生意鞏固住,大哥,要不要趕他們走?”
魯王府覬覦趙字營的財貨,鬧出那麼大的是非,而潞王府用牛金寶的案子來要挾,也是頗多糾纏,這幾個例子讓趙字營上下對藩王勢力極爲提防,生怕再鬧出什麼禍事來。
“我們要安插人進去,他老老實實做生意,那就把他當做生意人,要是不老實,我們就也有對付的法子,也沒什麼可怕的。”
提防是一回事,經歷過王友山被抓的前前後後,趙字營倒也不怎麼怕了,無非是撕破臉大打出手而已,河南滿打滿算三個守備的兵馬,實在不夠看的。
“說起這個,眼下在咱們這邊新開店鋪的,很多都是和鹽有關,山東幾個有名號的鹽路角色,也在這邊開店,明面上都是賣土產雜貨,實際上都和鹽有關,這些人比匯聚過來的江湖綠林人物更麻煩,店裡養着幾個廝殺漢防備不測,咱們控制的範圍外又備着人手,保不齊什麼時候就要鬧出禍事,再就是宣府、大同過來的幾家,明顯是邊軍出身,過來做咱們燒酒生意的,一個個看着也是不善。”
“別人來我們這裡做生意,那就是給我們支付租金,把錢花在徐州,那就是客商,我們要善待,再說了,咱們是在源頭上抽成的,鹽和酒賣出去越多,對我們就好處越大,這個犯不上去爭。”
說到這裡,趙進沉吟了下,又是開口說道:“不過眼下這個局面,徐州境內沒有人敢折騰胡鬧,可徐州周圍不是咱們地盤的地方,肯定都有大批的江湖人聚集,他們不敢進來,卻要留在那邊策應待命,這本來也沒什麼,可要是有人盯着那些商隊和客商下手,那就是妨害了,要想個法子。”
在十一月底的時候,所有在徐州和清江浦做生意的商人們都知道了一個消息,徐州趙字營願意爲各家的財貨作保,從啓程到目的地,全程不用擔心盜匪響馬,但這個保證只是陸路上的,水路只有清江浦到隅頭鎮這段距離的運河,還有徐州以及淮安府境內的黃河可以保證,而陸路則是長江以北幾省全部包括。
如果你用得是雲山車行的車馬,那麼自然不用搞什麼作保,一路的安全都由雲山行保證,貨物若有損壞丟失,由雲山行進行賠償,若不是的話,那就繳納貨物的半成作爲保費,掛上雲山行下發的雲紋雲字三角旗,也保你安全無憂。
對這項規矩,商人們不覺得能幫很多,只是覺得這夥徐州武夫在變着法刮錢,從前趙字營在徐州就推行過認旗,但後來也就無聲無息了,因爲經過整治之後,就算不掛着個旗子,也沒有響馬綠林敢來行兇,也不會有什麼設卡的苛捐雜稅,一切通暢,這當然不用搞什麼旗子多交一分錢了。
但對於徐州之外,趙字營控制之外的地方,盜匪響馬、地方土霸就是必須要考慮的了,想要自家貨物安穩運到目的地,在路上不遇到什麼波折,這些都要打點分潤,這也是不少商家明知道徐州鹽市和集市價格便宜,仍不願意過來,因爲徐州這邊便宜,算上沿路的各種花費和風險,也就不那麼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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