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幫反賊真是無法無天”,胡旺一邊痛罵,一邊走過去將那塊金錠揣進懷中,手指在上面劃了劃,就知道這金錠成色不錯。
宦官胡旺很快就做了決定,他想明白一件事,自家做鎮守城門的要緊差事,身邊怎麼可能沒有廠衛的眼線在,若是自家不說,等魏忠賢那邊問起,那就可是天大的禍事了,雖說以後不一定變天,可眼下魏忠賢還是大權在握。
胡旺吩咐手下嚴守差事,緊閉城門,然後騎馬向皇宮那邊趕過去,這天色一黑,皇城各處就要關門落鎖,不過也有偏門進出,防備有什麼突發要緊的事情,查驗了腰牌之後,胡旺被領到了魏忠賢所在的值房那邊。
如今情勢緊急,魏忠賢已經不在司禮監的值房常駐,而是隨侍在天啓皇帝身邊,所以這值房就在乾清宮外側,由內操宦官把守,稱得上是戒備森嚴。
“老祖宗,孩兒收了信就急忙趕過來,也沒敢拆信看信。”胡旺說了句,就恭敬的把信送上,不過送信的時候看了眼,在魏忠賢面前的書案上擺了十幾封信的樣子,都和自己送上來的這封差不多。
那邊魏忠賢接了信,打開來隨意掃了幾眼就放在桌上,開口說道:“你這是第十七封信了,今天京城方方面面都有信送到咱家這邊來,有人說是撿到的,有人說睡一覺就在枕頭邊,有人說黑衣蒙面當面給的,你這又是怎麼來的?”
魏忠賢的聲音有些沙啞,能聽得出是因爲疲憊和焦灼,胡旺此時已經是愕然,本以爲自家做的是一等一的機密事,這可是關係國家氣運的大事,只有自己拿來,沒曾想還有十幾封,想到這裡,胡旺覺得失落,又覺得不寒而慄,這夥徐州反賊到底做到了多大的局面,在京師里居然埋下了這麼多條線。
想歸想,胡旺卻不敢對魏忠賢有所隱瞞,一五一十的把今日遭遇說了,甚至連用進出京城賺錢發財的勾當也不敢遺漏,聽到他的講述,魏忠賢臉色淡然,把手中信紙放在桌上,開口說道:“你那邊的事我早就知道了,之所以沒有查辦,就是想在那裡留個口子,不然裡外的消息進不來出不去,平添許多糾纏。”
聽到這個,胡旺只是重重磕頭,魏忠賢自嘲的冷笑了聲:“咱家倒是沒想到,這徐州賊在城內早就有了佈置,一下子居然送這麼多信過來,你回去辦差吧!發財咱家不攔着,可也別耽誤了正事,你懂嗎?”
已經戰戰兢兢的胡旺起身離開,魏忠賢卻擡手招呼來一名中年宦官,悶聲說道:“把這封信看過,看看和前面十幾封有什麼區別,咱家這眼神到了晚上就不太好用。”
“公公爲國操勞,也要保重身體。”那中年宦官客氣了句,接過信仔細看起來,沒過多久的就確認這些信筆跡不同,但所寫的內容完全一樣,魏忠賢點點頭,然後嘆了口氣,拿着信朝天啓皇帝的寢宮走去。
魏忠賢出去,中年宦官卻是琢磨,若是從前,胡旺這等玩忽職守,趁亂髮財的恐怕逃不脫死罪,可現在居然還能得個“不耽誤發財,別誤了正事”的說法,看來魏大璫的權勢也遠不如當年,只能靠着恩惠來籠絡住下面了。
天啓皇帝癱坐在書房中,邊上的幾名小宦官都是大氣不敢出一口,剛纔有個得寵的上前安慰,結果直接被拖下去活活打死了,誰也沒見過天啓皇帝這個樣子,他平時都是很和氣甚至和親近的小宦官從不擺什麼架子,沒曾想今日裡這麼暴躁。
“伴伴,朕怎麼辦?”看到魏忠賢進來,天啓皇帝好像抓到了一根稻草,急忙開口詢問,他的嗓音比魏忠賢還要沙啞許多。
魏忠賢心裡暗歎了口氣,揮手示意其他無關人等退下,拿着信到跟前懇切說道:“萬歲爺,如今之計只能和那徐州反賊議和,讓他們先走,然後再謀後續。”
看着天啓皇帝沒有做聲,魏忠賢舉起信紙示意,苦笑着說道:“萬歲爺,徐州反賊的手已經伸進城內了,今天送了十幾封信過來催促,他們對這和談可是着急的很。”
“伴伴,他們這麼急着和談,一定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咱們京裡這麼多兵馬,糧食也是足夠,咱們就這麼嚴防死守,逼他們自己退兵,這怎麼樣?”天啓皇帝突然興奮起來,盯着魏忠賢說道。
“萬歲爺,若是賊軍破不了京師城防,那咱們自然可以固守,可按照那前面回來的消息,這賊軍手裡的大炮實在犀利威猛,京師城池根本擋不住那大炮轟打,這城一開,局面就徹底沒辦法收拾,萬歲爺,咱們冒不起這個風險,這江山社稷冒不起這個風險啊!”魏忠賢懇切無比的說道。
聽到魏忠賢這麼說,天啓皇帝又是頹然,魏忠賢左右看看,壓低聲音說道:“萬歲爺,眼下最要緊的就是讓那夥徐州賊先走,只要他們走,咱們就有機會,若是不走,風險麻煩就越來越大,萬歲爺知道嗎?今日裡城內不知道多少人出去求和,在這些殺才嘴裡,只怕把萬歲爺賣了多少次了。”
天啓皇帝雙眼睜大,神色由頹然變爲凜然,開始時是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隨即卻變成了灰心絕望,這些事乍一聽不可信,可按照那些勳貴文武平日裡的做派推演,這麼做還真就不稀罕。
“可..可..朕沒做錯過什麼,憑什麼要朕去割地求和,喪權辱國,伴伴..伴伴..咱們再等等,或許還有轉機!”天啓皇帝最後咬着牙說道,可聲音裡面已經有了哭腔。
這當真是不管不顧了,擺在面前的事實裝作看不見,咬牙要等什麼轉機,魏忠賢看着天啓皇帝,末了還是嘆了口氣,真正做主的還是天子,有明一代,閹黨再怎麼專權,他也只是天子允許支持的專權,沒有皇帝的支持,一切都是虛妄,只有文臣們有自己的意志。
“萬歲爺要等,老奴就跟着萬歲爺一起等,請萬歲爺放心,誰若相對萬歲爺不利,得先踩着老奴的屍首過去!”魏忠賢跪地鄭重說道。
趙家軍在京城外的三千餘馬隊展現戰力之後,京城的兵馬已經不敢再行接戰,不過這三千餘騎的規模畢竟太小,京城又是太大,雖然雙方沒有接戰,可部署調動一切照舊。
城外各處軍營進行調動,城內守軍和城外駐軍之間也有輪換,大體上是由宦官們掌握的精銳骨幹兵馬入城,不在這個體系內的則是出城,出城的兵馬朝着京城南北兩處彙集,所謂的京南和京北兩處大營。
按照兵部和都督府所說的,這兩處大營就是鐵鉗,形成夾擊賊軍之勢,到時兩路合擊,定然讓賊軍粉碎,不過大家都明白,現在可不敢指望官軍再動,維持個不戰不和的均勢還好,若是有個閃失,那就沒什麼兵馬可用了。
但頭兩天的驚慌失措之後,京內各方倒是大體弄懂了城外徐州兵馬的態度,這三千騎來這邊就是逼迫朝廷議和,就和上門催促差不多,而不是要用這三千兵馬真做什麼,這個發現讓大家多少放鬆些。
京城兵馬也不像最初那般謹慎,開始向城外派出探馬,遠離徐州騎兵營地的城門也保持半開的狀態,反正也來得及反應關門。
按照出城的探馬回報,反賊駐地進進出出的人都是不少,或許是京師周邊奸邪意圖聯絡,不過這個就是爲尊者諱了,稍微細究就知道這都是京內各色人物派出去的,去和反賊聯絡什麼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局面如此,這大明的天還不知道在頭上多久,大家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好。
這樣的局勢維持了沒多久,下午時候,探馬就回城急報,說是沿着運河方向又有一支徐州兵馬來到,規模不大,大概是兩千餘人,可所用的車馬卻像是五千兵馬的規制,雖說車馬衆多,卻是步卒圍住,而且探馬還帶回了消息,通州那邊駐守官軍看到賊軍步卒前來,有心想要撿便宜,結果出城三千餘,一照面就被殺散,根本不是對手。
京城的氣氛陡然緊張,與之相關的還有衆人低落的心情,蝨子多了不怕咬,已經是這個局面,外面再多兩千賊軍也算不得什麼,可通州這戰鬥證明了賊軍步卒強悍的傳聞,這讓大家纔是心灰意冷,城外這三千餘騎強悍不出意外,韃虜騎兵也是這般,可這步卒的強悍才真正的讓人膽寒,大概一算,大明幾乎沒有勝算了。
“這幫人的嘴巴真大,說什麼只要咱們有意,他們就可以裡應外合奪取城門,放咱們入城,還說什麼替我們抓了皇上,不都是挺大的官嗎?這還要臉不要臉了!”說起來那些過來談判的人,吉香滿臉都是鄙夷,石滿強和許勇臉上的神色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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