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本身就是聞香教徒,甚至還算是聞香教的骨幹,正因爲如此,他們比其他流民相對健壯,略微機敏,懂得配合,在田莊內只要本份,他們很容易被挑選爲團練,得到了趙字營的訓練,然後這些團練比旁人逃回來的機會更多,生存下來的機會更大。
開始時候,山東聞香教各處香堂分會並沒有在意,甚至心存防備,認爲是徐州派回來的『奸』細,可慢慢的,消息傳到了徐鴻儒那邊,如今徐州團練鄉勇強悍無比的名聲已經傳到了各處,徐鴻儒也想知道他們的練兵秘法。
當看到所謂的秘法只是步『操』,僅僅要求站的整齊,走得整齊,分清左右,所用的就是長矛,步伐要按照鼓點,說起來一切都是靠着規矩,不講究什麼武勇武技。
難道就這麼幾百人千把人站在一起,按照規矩進退聚散,遇敵將長矛平舉斜指,咬牙不動,這就能戰無不勝,這就能擋住馬隊的衝擊?說起來未免太玄乎了,從徐鴻儒到負責學習的徐鴻舉等人,都是不相信這個。
原本聞香教中的那些武夫對此更是牴觸,這戰場上決勝要看每個人的武技武勇,什麼時候要講規矩了,自小打熬身體,學習武技,一場場惡鬥死鬥經歷下來,難道還比不過這些只拿過農具沒握過刀槍的窮漢練幾個月好用,這說出來不是笑話嗎?
儘管疑慮重重,可徐鴻儒已經知道聞香教內的這些武勇之輩對付不了官軍,對付不了徐州的家丁,他迫切想要找到一個新法子,聞香教要做大事,開始時候會煽動流民百姓席捲各處,但到了見真章的時候,面對官軍大隊的時候,還是要靠着自己的老底子力量,但眼下這些,明顯是靠不住的。
而且身邊的人在反對,但也有幾個出身行伍的親信覺得這個練法可行,見過趙字營歷次作戰的人也有不少,都說趙字營也就是這個樣子,聞香教教主徐鴻儒這才決定要練出來試一試。
開始並沒有練太多出來,只不過練出千人,聞香教上下對徐州的練兵秘法有一點共識,那就是太耗費錢糧,每個人都要吃飽,還要儘可能穿一樣的服號,那些選出來的青壯胃口那麼大,一千人就是流水一般的耗費。
這一隊練出來之後,要檢測的法子也容易,聞香教找來了綠林的響馬杆子,讓他們騎馬去衝,又讓自己教中那些不服氣的去衝打,不計生死來檢驗戰力。
結果讓每個人都很驚訝,也讓徐鴻儒很滿意,那些來去如風的響馬杆子在野戰中根本不在乎什麼團練鄉勇,無非是結隊一衝就垮,可眼前這方隊卻能頂得住,那些沒拿過刀槍,沒經過沙場,可能看到驚馬都要害怕的教衆青壯卻靠在一起,巍然不動,而那些自吹武勇強悍的教內武夫,在這長杆子方陣面前一籌莫展,靠近了就被打回去,若是用真刀真槍,早就被戳的千瘡百孔,唯一擔心的就是擋不住弓箭,即便是去掉箭頭不會殺人,可方隊青壯們還是會閃避,會驚慌潰散。
聞香教再怎麼籌備,也沒辦法弄到太多鎧甲,寥寥幾套都是裝備給各級頭目,那些從徐州回來的教徒們建議用竹片和木板製作護具,多少能夠起一點防禦的作用,可這個也不能弄,因爲太容易走漏風聲,雖說聞香教行事已經漸漸走上明路,但這等『操』練私兵也是犯忌諱的,大規模製作竹木護具肯定沒辦法保密。
除此之外,從徐州回來的那些人總是強調規矩,上上下下都要守規矩,按照他們的說法,如果實戰的話,吃幾次虧就可以立起規矩,沒有實戰,怎麼也得苦練幾年才行,可現在輕易不能暴『露』,實戰就不要提了,可大事將起,也沒有練這麼久的時間。
但這些沒成爲問題,聞香教內對人心『操』弄最爲熟悉,沒有護具,沒有實戰和訓練形成規矩,但是聞香教有虔誠虔信狂熱的教徒,靠着信教的虔誠,靠着對現世的恨意,精選出來的教徒信衆,可以覺得效死之後便是登仙,便能進入極樂家鄉,靠着這樣的信念,足可以被箭『射』不退,足可以嚴守規矩和約束。
做到這個之後,徐鴻儒在東平州附近的山區,還有鄆城左近的梁山,設立了幾處密營,用漕運上的錢糧來供應這邊,從趙進那邊買來的糧食,很多不是爲了帶動流民,而是爲了自家老底子和這些兵馬的耗用,這纔是聞香教的根本,必須要做好準備纔是,梁山那邊雖說早就沒有梁山水泊,可山裡還是能藏住些人,至於東平州附近的山區那更是綿連幾府,是綠林響馬的天下,尋常人誰也不會進去。
這股力量就這麼保存到現在,在戰場上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驕橫自大的官軍從未想到流賊居然有這樣嚴整的隊伍,爲了能讓這股力量達到最好的效果,聞香教甚至不計生死的安排了其餘的青壯骨幹圍在外圍,就是要達到這個突然,唯一的遺憾就是湊不齊那麼多的火器,弓手也不那麼容易找,不過這都是細枝末節了。
大家都有個計算,即便和趙字營對上,趙字營的那些弓箭和火器也打不垮這幾個方隊,從當年到現在,趙字營的歷次戰鬥聞香教都關注的很,徐州那些人的每一次大勝都是用長矛打出來的。
天啓二年五月初七,濟寧城外,官軍六千大戰流賊十餘萬,雖奮勇殺敵,斬首無算,但賊衆不斷嘯聚,官軍終於寡不敵衆,戰至最後一兵一卒,僅總兵楊國棟率馬隊突出,其餘殉國..
山東總兵楊國棟狂奔而走,搶在敗軍和流賊之前來到了濟寧城下,那時候城門還沒有關閉,可在城頭高處已經能看出來官軍大敗,外面收拾的百姓正慌慌張張向城內涌去,雖說城頭看二十里外看不真切,可沒道理官軍大勝,煙塵卻朝着這邊走的。
在這一刻,楊國棟和部衆還是可以進入濟寧,大隊的官軍入城不行,可他們這幾百騎兵精銳卻很歡迎,畢竟造不成大害,對城池守禦還有很大的幫助。
不過總兵楊國棟回頭看了看愈來愈近的沖天煙塵,還是悶聲說道:“走,咱們去東昌府!”
說是會降罪,其實也不怎麼擔心,只要手裡的親兵在,騎兵在,按照慣例朝廷不會深究,因爲下面的步卒多少都能湊起來,而親兵家丁纔是武將手裡最核心的力量,很多待罪武將被髮配到邊鎮戴罪立功,可你若是帶着親兵家丁老底子去,一般都是品級不變,榮華富貴依舊在的。
任誰也沒有想到,六千官軍,威風凜凜的去平定流賊,這樣的戰鬥往往可以以一當十,以一當百,沒曾想卻被三萬流賊幾乎全殲,主將退走東昌府,濟寧城內官員士紳的心情立刻跌落谷底,許多呆在城頭準備觀看王師得勝回返的官紳百姓,卻看到了被追殺奔跑的敗兵,看到了氣勢洶洶殺過來的流民大隊,等到快要天黑的時候,更看到了那嚴整的方隊,每個人都是絕望了。
也就在這一天,遊離在濟寧州外圍,據說是撤走的各路流民又是殺了回來,重新將濟寧城包圍的水泄不通,這次沒有和上次一樣,不管不顧的瘋狂攻城,而是堵住了幾處城門,然後又有人堵住各條道路。
在當日裡,城上城下殺的屍山血海,好似地獄,在這個時候,城下只不過是圍困,遠離石砲和弓箭的『射』程,濟寧城內的存糧依舊很充足,鄉勇民壯們沒怎麼折損,可就是在這樣的平靜下,城內瀰漫着一股絕望的氣氛,官軍敗了,不可一世的總兵楊國棟連城都不敢進,直接遠走,流賊居然有不遜於官軍的精銳,這還怎麼辦?大家都知道朝廷和官府辦事的效率,本地官軍都過了半個月才趕過來,朝廷重新調撥官軍趕過來,那還要多久,至於那來自曹州的總兵楊肇基,據說連出發的軍糧還沒湊齊,根本指望不上,在這期間,萬一有什麼閃失,那可就萬事皆休。
看到城外兵敗,城內驚慌絕望,這個情緒並不稀奇,等幾天之後就會醒悟過來,城外的流賊依舊沒辦法攻破濟寧城,靠着存糧據守還可以堅持很久很久,直到局勢發生變化。
可就在這一仗打過的第二天,城內消息突然多了起來,有人去官府密告,說某某人是聞香教的香主會主,在城內潛伏,隨時準備裡應外合開門迎接流賊進城,又有人張貼文告,說不日間聞香教神軍就要進城,到時候秋毫無犯,衆人理應景從,不然雞犬不留。
本就驚慌失措的濟寧上下因爲這些消息事件更加緊張,官府最擔心的就是裡應外合,在這等時候,就要用嚴刑酷法斷絕一切後患,穩定城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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