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裡沒什麼權,也就沒有人來孝敬,坐地發財的好事自然不要指望了,只能自己出去操持忙碌。
馮奇對這個倒是沒什麼埋怨,南京城裡城外,辛苦求食謀生的實在是太多,有人整日辛苦,還養活不了自己和家人,自己藉着這個身份,也能混箇中上之家的吃用,已經很幸運了。
錦衣衛做生意,上面的人入乾股,下面的人做生意,有這身份,就有旁人比不上的方便了,不過馮奇他爹是個風流人物,早就把積攢的家底在秦淮河上敗了個乾淨,然後得了急病撒手而去,留下孤兒寡母過日子,能維持到現在,多虧這錦衣衛的身份,本錢什麼的是不用想了。
沒本錢倒不是說沒辦法賺錢,馮奇做不得生意,就去秦淮河某條花船上做了個小船東。
這麼一說倒是父子傳承,老子在風月場上胡混,兒子也步其後塵,不過馮奇心性倒是正,從小和母親過得辛苦,對這種場面是敬而遠之的,不過這秦淮河上的“小船東”是有說法的,其實這小船東和船沒有一文錢的干係,這份白得的乾股花紅,就是給小船東坐鎮庇護這條船的酬勞。
你要是本事大,面子大,那就多拿些,要是沒那麼大本事,就少拿些,馮奇也就是靠着這身份才能混上,所以拿到的也不多,算是個翻倍的護院價錢,逢年過節有些貼補,在花船白吃白喝,好處確實不多,不過加上七折八扣的糧餉,也能維持一家人的溫飽,馮奇也就滿足了。
花船上迎來送往的,難免有些是非,本地富貴強豪倒還好說,彼此知道根腳,可外來的那些豪客就麻煩不少,喝多了酒,不知道規矩的,時常會鬧起來,這時候,馮奇出面,亮亮錦衣衛的身份就很是管用,大家都會知難而退,這天底下,像趙字營那麼不在乎錦衣衛的畢竟不多。
馮奇護衛這花船兩年,解決事情幾次,着實落下了不少好處,他倒沒有亂花,而是盤下了一處小鋪面,放出去吃租,也是個細水長流的營生,日子愈發好過了些,他甚至都要盤算成親的事情了。
以往馮家窮苦,儘管馮奇老孃着急,可在這個時候,錦衣衛身份卻沒有一點用處,門當戶對的人家都實在的很,不讓閨女過去受苦。
這父子間多少也都是有點傳承的,馮奇本份做人,可一來二去的,卻和花船上的一個丫鬟叫春梅的好上了。
所謂好上,也就是私定終身的意思,馮奇繼承了他爹的好皮囊,加上錦衣衛的官威,看着很是不錯,加上做人老實,花船上下對他的印象都不錯,船上的姑娘們都有意無意的撩撥他。
花船迎來送往,不斷的買來女孩養大,年紀小的先當丫鬟伺候人,等年紀差不多了,看姿色安排,但左右離不開風月皮肉上的勾當。
春梅長得不錯,今年十五歲,再有一年也要拋頭露面接客了,說起來也沒什麼殘酷,窮人家姑娘甚至是流民賣兒賣女,能活下來已經算大造化,而且這花船還算有良心,秦淮河上,用沒長成的女孩招待客人的常見的很。
因爲長得不錯,春梅在船上也沒少受過騷擾,好在還能化解,可有時候也是躲不過的,一位來自無錫的湖商喝多了獸性大發,直接把春梅拽到後面船艙,滿船的男女都不敢管,這湖商和海主都是得罪不起的,湖商背後就是無法無天的太湖盜,誰敢得罪。
眼看這春梅就要被殘害的時候,馮奇卻出手管了,先是亮出身份,那湖商卻根本不在乎,同行幾人也是嘻嘻哈哈的不理會,敢進南京城,敢來秦淮河上玩的太湖豪商,那都是有根腳的,背後說不準是誰家大佬。
既然錦衣衛身份嚇不住人,馮奇就直接動手了,虧他自小窮苦,生怕沒本事長大沒飯吃,武技一直勤練,身手很不錯。
那個亂來的商人直接被丟進秦淮河裡,兩個上來阻攔的護衛也被打趴下,當真是大展雄風。
能在秦淮河上開業,花船也不只是靠着馮奇來護衛,背後另有靠山,撐過眼前之後,自有大人物出面,那些湖商第二天也灰頭土臉的上門致歉,事情就算了結了。
事情完結,馮奇卻成了花船上的英雄,花船上的管事包了個幾兩銀子的紅包,花船上的女人們又合夥湊了十幾兩給過去,難得這麼個不佔便宜,遇到事情還能仗義出手的,在這裡大家都安心。
春梅本來對馮奇印象就不錯,且不說長相周正,性子和順,人在花船上卻從不揩油佔便宜,其他花船上也不是沒有錦衣衛番子,都是不花錢在那邊胡混的雜碎,經過這次被救之後,難免芳心暗許,主動了不少。
本就是年輕男女,在船上相處的時間也多,春梅主動些,更是容易成事,一來二去,小男女就私定終身了。
雖說馮奇的老孃不怎麼願意,可春梅是個清白身子,自家兒子又是喜歡,她也沒什麼辦法阻攔,只能認了這樁事。
得到母親同意之後,馮奇開始琢磨給春梅贖身,花船上倒也願意賣這個面子,贖身銀子三十兩,拿出來就兩清,三十兩銀子不多,但馮奇東借西借加上自家,也得半年多才能湊出來。
不過花船上的人也給面子,在湊齊銀子之前,春梅就不用去前面端茶伺候了,而是安排在後面做些粗使活計,雖說辛苦些,卻不用拋頭露面,算是清白女孩家做的事。
積攢的銀子越來越多,甚至還可以留足成親的用度,眼看着好日子就在眼前,馮奇每日裡都是滿臉笑容。
可就在兩個月前,花船管事滿臉爲難的找到馮奇,說春梅的贖身銀子漲了,從三十兩銀子漲到了三百兩。
馮奇聽到這話的時候先是愕然,隨即勃然大怒,抓住管事質問,說文書契約都已經簽了,怎麼到今日就反悔了,就不怕錦衣衛找麻煩,就不怕打官司嗎?
那管事說那就只能賠三十兩銀子,或者翻個倍,賠你六十兩,這文書也算不得不合規矩,至於春梅就不要想帶走了,馮奇當時聽到這話,拔刀的心思都有了,沒曾想那管事左右看了看,低聲提醒了幾句,說是林千戶的兒子看上春梅了,花船得罪不起這位。
對於南京錦衣衛來說,指揮僉事馬衝昊那是看不到的大佬,幾位千戶就是頭頂的天,一聽千戶的兒子插手,馮奇整個人都懵了。
倒是船上的女人們消息靈通,這位林千戶的公子某日在另外一艘花船上浪蕩,出來透氣的時候卻看到了正在那裡洗刷的春梅,或許在這風月世界裡看到個良家女子印象深刻,或許是因爲什麼別的,立刻就要買回家去伺候。
問到花船這邊,花船管事婆姨倒是有良心,和這林公子說春梅已經和一個錦衣衛番子私定終身,就等着贖身回去從良了,可這位林公子那裡會在乎一個小旗,根本不理會花船的解說,總算也知道花船背後的人也不能得罪太深,纔沒有命令人強來。
花船這邊很是難辦,因爲已經答應了馮奇,但這林千戶的兒子也不好得罪,雖說馮奇是個小角色,可官差這邊沒必要結下深仇,而且這件事傳出去之後,花船也沒個臉面,權衡之下,就想出了銀子這招。
天大地大,銀子最大,爲了多賺不守契約,事後還給一方補償,誰也挑不出理來,看着還是皆大歡喜。
若是這馮奇能湊出銀子來,花船這邊也有了和那林千戶公子解釋的理由,彼此都能交待過去,花船背後也有人撐腰,那林家公子不敢鬧得過份,
看似妥帖周全,其實卻是算死了馮奇,算馮奇拿不出這三百兩,甚至還在算馮奇是不是貪圖多出來的三十兩,大家都知道到最後馮奇只能認栽。
期限是三個月,現在還有不到二十天了,馮奇把自家吃租的那個鋪面賣了個一百多兩,可其餘的怎麼也湊不齊,他能借錢的人也就是錦衣衛的同僚,可這些人聽說是和林千戶的公子爭女人,沒有一個人敢借,得罪人不是這麼得罪的。
馮奇當真是無計可施,家裡老孃本等着兒媳婦上門,聽到這個也是氣病了,治病請郎中也要花錢,當真讓人焦頭爛額。
現在那花船已經不讓馮奇過去了,沒了這份進項,家裡的日子緊巴的要命,他也偷偷見了春梅兩次,春梅只是哭,女孩甚至咬牙說道,如果馮奇不能湊足銀子帶走她,那麼等林家過來的時候,她會自盡。
那位林公子也派人傳過話來,讓馮奇知道好歹,不要弄得大家難看。
接到這傳話的馮奇當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他覺得自己無計可施了,銀子弄不到,動手也鬥不過,只能眼睜睜看着心愛的女人被別人奪去,甚至可能直接自盡,難道要一起去死,可自己的老孃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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