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孝廉苦笑一聲，心說書上說古人對於鬼神之事十分敬畏，想不到連楊有財都不能免俗，以後完全可以在這上面做些文章，這可是凝聚人心的好方法，不過就是不能經常用，不然一次玩砸了，前面積累的成果全都煙消雲散了。
他看了眼楊有財：“鬼怕惡人，楊有財，我覺得你就蠻惡的了，鬼見了你都要繞路走，只是你殺人的時候又存了意思不忍之心，所以總是翻來覆去地責備自己，也許你殺的人之中確實有不該殺的人。”
楊有財嘆了口氣：“以前錦衣衛是給皇上辦事，殺人從來都沒有對錯，皇上讓殺那邊殺了，所以那些前輩大概從未遇到過這種事，可是我幹這活的時候，皇上都沒了，因爲保守秘密而殺那些無辜的人，雖然覺得這樣做沒有錯，但是總會產生一絲愧疚，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
“當然是對的了，你最少保全了錦衣衛，要是讓錦衣衛的列祖列宗知道了，他們會從墳頭爬出來感謝你，要不是有錦衣衛，咱們打仗得多死多少人？這一算來，軍中的同袍和錦衣衛的先祖都在你的周圍守護你，你還有什麼好怕的？”
程孝廉心裡嘆了口氣，自己總歸還是沒辦法遵守後世的情懷和準則，他也想公民財產和性命神聖不可侵犯，但是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若是想一步到位，很有可能被人當成王莽一樣的神經病，然後迅速敗亡。
所以他開始學着適應這個時代的準則，他只能勸慰自己，有一天他會灑下這些生而平等的種子，也許一百年，也許更長的時間，那些平等和自由總會萌芽，而現在他只能先爭取他能有灑下種子的機會，連說話的權力都沒有，他就算傳播他的理念，哪裡會有人聽？
所以他放棄了在乎逃亡的鐵匠到底怎麼苟活，放棄了替那些被楊有財殺死的人質問憑什麼他們的命如草芥，這世間有很多事情不會按照人的意志進行，人也沒必要時刻爲難自己，想開一點，活得就能久一些，乾的事情也能多一些，總比無聊抱怨強得多。
從這一刻起，程孝廉算是徹底放下了心中的包袱，他不知道這樣做是對是錯，但是如今他只能跟着他的這些人負責，他沒有大情懷也不是聖人，若是選擇題，他願意保存手下的人而犧牲別人。至於歷史功過，隨便誰去評說吧。
楊有財眼神也漸漸亮了起來：“對啊，錦衣衛列祖列宗幾萬人總有的，他們肯定會保佑我們，那些惡鬼又算得了什麼？少掌櫃的你說得對，鬼怕惡人，我大概還是不夠惡。”
程孝廉笑了一聲：“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太惡了，不然的話容易丟掉做人的底線，那個時候可容易喪心病狂，人還是有些敬畏之心才能活得長一些，太祖皇帝可是說過，金盃共汝飲，白刃不相饒！”
楊有財嘿嘿一笑：“殿下你就放心吧，無論如何我是絕對不會砸了錦衣衛的招牌的。”
不多時，周圍幹活的人全都回來了，然後開始生火做飯，火堆鬥架在院子裡，他們可不敢把火堆弄到屋裡去，要不然晚上能把人熱死。
衆人吃過了飯，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恢復了狀態的楊有財開始安排夜裡值夜的人手，分爲三班，每班一個半時辰。
雖然是晚上，這裡也很熱，所以自然也就沒有圍着火堆烤火的情趣了，每個人不停地拍打着身上的蚊蟲，只盼望着不要給蚊子吃了。
值夜的一個人開口嘟囔道：“不是說這個村子是鬼村麼？怎麼這些蚊蟲也餓不死呢？”
旁邊的人苦笑一聲：“聽說這蚊蟲可以吃素但是更喜歡吃肉，大概這些都是吃素的所以才能存活下來，咱們一來他們自己又恢復了吃肉喝血的本質。”
程孝廉要是聽到了一定會給他們解釋清楚，這蚊子分爲公蚊子和母蚊子，公的吃素母的吃肉，不過現在只能任由他們隨意想象了。
就在他們幾個有一搭沒一搭聊天的時候，周圍的突然出現了幾個黑影，悄悄地摸了過來。
值夜的人全都站着，要是坐着的話很容易睡着了，楊有財親自分的人，保證每一個值夜隊伍裡面都有錦衣衛，所以其中的一個錦衣衛突然擡起了昏沉的腦袋：“有情況。”
周圍的幾個人全都清醒了，他們可是剛剛聽說了這個村子鬧鬼，畢竟這個時代，鬼神之說十分盛行，一時間全都睡意全無，看着說話的那個錦衣衛：“怎麼了？”
“我有一種感覺，我們好像被人盯上了。”
旁邊的一個曾經跟着孟軻的人開口問了句：“大哥，你不是做噩夢了吧？”
另一個錦衣衛擺擺手：“他的感覺向來很準，咱們轉一圈看一眼，別真的被人家鑽了空子。”
老勞頭點點頭：“全憑你們做主就是了。”
然後分散開來兩人一組圍着院子轉了起來，手裡提着棍子還不時地向着牆邊捅兩下。
這是一家地主的院子，所以地方很大，等他們轉了一圈回來之後才發現少了兩個人。那兩個人是孟軻的手下，本來是去西南方向巡視，但是等了一會兒沒有回來，他們喊了幾聲也沒有迴應。
這個時候程孝廉和楊有財他們已經醒了，幾個人走了出來：“怎麼回事？”
一個錦衣衛面色有些難看：“出事了，兩個人突然消失了，這個院子可能真的鬧鬼。”
楊有財瞪了他一眼：“咱們這種惡人，鬼見了都要退避三舍，走，跟我去看看。”
程孝廉咳嗽一聲：“先彆着急，我問幾句話，他們消失的時候你們又沒有聽到什麼別的動靜？”
一個錦衣衛突然開口說了句：“我好像聽到了一陣破風聲，只是很快就消失了，也沒有聽到人聲，所以我也就沒在意。”
他說的話也有道理，若是那些人被人被人偷襲可定會發出聲音，就算是被一劍封喉，也能發出悶哼聲，可是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人就消失了，確實有些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