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曲阜乃是孔子的故鄉,漢元帝封孔子十三代孫孔霸爲關內侯,食邑八百戶,賜金二百斤。自此開始歷朝歷代便開始封賞孔子後裔。
宋朝的宋徽宗封孔子爲衍聖公,孔府也就別稱衍聖公府。後來金兵南侵,尋常廟宇與書籍俱燒灰燼。但是當時金國的統治者認爲,想要立足中原必須依靠儒家思想,於是登杏壇,望殿火奠拜。
明朝正德六年,農民起義軍劉六與劉七攻破曲阜,大肆焚燬官寺民居,但是未敢動曲阜一土一木,可見曲阜在天下人心中的地位,就連皇帝老兒都敢推翻,卻不敢動這座聖人廟。
衍聖公府的大門除了重大事件向來不開,這一日一隊人馬來到了衍聖公府門前,看着門前繁華依舊,孔夫子深深地嘆了一聲,這世道再亂,讀書人的聖地也是一片祥和的氛圍,就連那些字都不識的土匪都知道孔府是碰不得的,這些交替的爭權更是不敢動孔府一分一毫。
孔夫子身邊的一個人走到了門前扣門,只三聲裡面便傳來了響應的聲音:“何人扣門?”
“青雪,是我。”
裡面的腳步明顯加快了一些,偏門猛地從一側打開:“你是,你是四老爺?”
孔夫子笑了一聲:“在外面這麼多年,還真是挺想家的,不知兄長是否還好,父母可還安康?”
青雪已經是四十多歲的老人了,這個名字明顯是有些過於滑稽了,大概是小時作爲書童用過的名字,早就不用了,所以聽到有人叫他才知道是故人來,而孔府只是有個四爺不知蹤跡,也就推斷出這個人的身份來了。
“老太爺已經於十多年前病逝了,老太太還算是安好,老太爺走的時候一直唸叨當初不該打了你那一巴掌。”
孔夫子臉上有些苦澀:“我先去給父親上柱香吧。”
“哎呦,我這怎麼糊塗了,少爺快請進門來,我這就去稟報老爺。”
孔夫子熟門熟路,走進去直接本來宗祠,到了裡面便先磕了三個頭:“不肖子孫孔毓昱給父親叩首,兒,回來了。”
這三個頭沒磕完,後面已經傳來了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四弟!”雖然在宗祠周圍故意壓低了聲音,但是語氣之中的興奮怎麼也擋不住。
孔毓昱這纔回過頭來:“愚弟見過兄長。”
當代的衍聖公孔毓圻狠狠地抓住了他的肩膀,生怕他跑了一般,但是具體的話又根本說不出來,只能激動地搖着他的肩膀。
雖然分別幾十年,只是一眼孔毓圻便認出了這個四弟,不得不說人與人之間相同的血緣真的是一種很奇妙的關係。
孔毓昱嘆了口氣:“愚弟當初不孝,與家父置氣出走,現在子欲養而親不待,實在是人生一大憾事,兄長責罰我便是。”
“這麼多年不回家,說什麼責罰。書上都說了,爲全孝道,大棒走,小棒受,那種情況下整個家族都陷於危險之中,又有誰能怪你呢。”
當初因爲滿清入關,孔毓昱與父親爭辯要匡扶大明,但是所有明眼人都已經看出來了,大明氣數已盡,孔府之所以能夠存活幾千年,憑藉的就是不參與朝廷爭鬥,只傳道受業,那種情況這下根本不可能站出來,孔毓昱爲此與他的父親大吵了一架,還搬出了文天祥的遺言:“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唯其義盡,所以仁至,先祖提倡仁,今當以身殉國,方能不愧先祖!”
他的父親忍不住扇了他一巴掌之後大吼了一聲:“你給我滾出孔府!”
孔毓昱真的收拾東西離開了孔府,奔着南明朝廷而去,輾轉反側到了永曆皇帝麾下,這纔有了撫養程孝廉長大這麼一回事。
後來無數次回想起這件事,孔毓昱都覺得自己年少輕狂,但是從來未曾後悔過,孔門之後,有的人爲了傳承,有的人就必須站出來證明孔府傳承存在的價值,他便是站出來殉道的那一個。
只是後來到了永曆皇帝麾下之後,形勢已經十分危急了,他不想給家中再添什麼麻煩,所以別人問起來的時候都是自稱孔夫子,再不提孔府傳人這幾個字,到了今日他終於敢承認他真正的姓名,孔毓昱。
孔毓圻拉着他的手親切地問着:“四弟,這些年你都跑到哪裡去了?我也曾託人打聽過消息,說是你在南明朝廷幹過一段時日,到後來南明朝廷覆滅就再也沒有你的消息了,父親聽聞這個消息之後也是鬱鬱而終,總是覺得對不住你。”
孔毓昱正要說話,旁邊的一個人開口了:“大哥,這幾十年的生活必定不易,咱們還是找個合適的地方讓四弟慢慢說來纔是。”
孔毓圻點頭稱是,趕緊拉着自己的四弟到了正堂之中,吩咐了下人今日誰也不見,大擺宴席,要迎接自己的四弟回府。
四個人落座之後,孔毓昱便將這些年的經歷慢慢道來,說道最慘的時候只有兩個大男人帶着一個孩子四處奔走,他的二哥和三哥也是唏噓不已。
而這個時候孔毓圻突然張大了嘴巴:“要是這麼說來,如今正在佔據北京城的大明皇帝是你親手抱大的?”
孔毓昱點了點頭:“沒錯。”
孔毓圻想了想嘆了口氣:“四弟,你不該回來。”
其他兩個兄弟全都愣住了:“大哥你怎麼糊塗了呢,四弟回來這可是好事啊。”
孔毓圻慢慢站起身來:“你這次前來可是爲那大明皇帝做說客來的?”
孔毓昱擺擺手:“大哥莫要擔憂,咱們孔府歷朝歷代不許參與權力紛爭,這是祖訓,愚弟自幼也是讀過的,怎麼能做出這種不知輕重的事情來。”
孔毓圻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慢慢坐了下來:“那你又爲何回來,既然你已經入朝爲官,當與孔府斷絕往來,咱們孔府從來只做衍聖公這等虛職,若是入朝爲官可就落了下乘。”
“愚弟此次前來爲的便是這山東六府的黎民百姓。”
孔毓圻倒是沒有太着急,緩緩地說着:“你把話說清楚,怎麼是爲了這山東六府的百姓,若是說到底還是爲了大明朝廷,吃了這頓飯,你便離開孔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