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十2,山東巡撫趙彥與登萊巡撫袁可立‘得知’叛亂,聯名保奏原大同鎮總兵,養病賦閒在家的楊肇基爲山東總兵官。
而這兩人也同時發文書到樂安請樂安侯朱弘昭率軍南下,朱弘昭以無天子詔書不發兵爲由推辭。
“真反了?”
5月十3日,徐鴻儒率聞香教起義軍4千餘人按計劃兵分兩路攻打鄆城。鄆城知縣餘子翼傻眼了,聞風喪膽,確認消息後倉皇逃跑。
縣裡負責教育工作的訓導官劉維賢、武舉王朝俊召集士紳,集合各家護院、丁壯千百餘人固守頑抗。
所謂的引蛇出洞之計也是趙彥的無奈之舉,整個山東知道這個計劃的只有78個人,有3個還是朱弘昭這邊的,其他文武官員根本不知道,1聽聞香教造反,都慌了手腳。
聞香教早有準備,徐鴻儒造反的大旗1立,消息9像瘟疫1樣散播出去,山東各地聞香教信衆羣起響應,拖家帶口,紛紛向兗州府流動。
徐鴻儒的叛軍規模時時刻刻都在增長,而鄆城縣困守孤城,內無精兵強將,外無援兵,雙方激戰數日,聞香教叛軍攻克縣城,武舉人王朝俊戰死在縣衙,劉維賢被擒。
5月十5,消息傳到樂安,樂安縣內聞香教信衆由小傳頭集合,圍攻樂安城,人馬不多,而且非常的雜亂,簡直9是流民軍。
攜家帶口,像樣的武器也沒幾件。這樣的流民軍在數量沒有達到質變之前,根本弱不經風。
知縣趙日中穿着官服,握着文士劍親登城牆。樂安富裕,城中各家派發1千左右護院與衙役們登牆防守。
城外聞香教信衆9那麼圍着,連最簡陋的攻城器具竹梯都沒幾副。營壘?也是沒有的。
孫維也在城頭,望着城下叛軍真的慌了。
“秦教授,侯爺何時發軍?”
烈日懸頭,趙日中1手遮在眉前,看着遠方不斷彙集來的信衆,心中也沒有底氣。山東承平已久,突逢戰亂兵戈,人人都慌了。
再看看城下1片蒙着紅頭巾的叛軍,密密麻麻如火如荼,看着駭人。趙日中發慌,守城的護院們、衙役心裡也沒底。
“侯爺尚在孝期,無天子詔書豈能擅自發軍?”秦朗臉色蒼白,他沒想到樂安1地的信衆會集合出這麼多的人。他沒想到,趙彥這個山東巡撫也沒想到,都慌了。
“愚見!”趙日中手掌拍着女牆,肅聲道:“平亂事關國朝穩固,侯爺豈能以1人得失而坐視香賊壯大?香賊如蟻附,若不能1舉平定,必然如流寇1般4處流動卷民爲賊,到是時,地方糜爛,民爲兵戈所迫不得不從賊,十戶9空!”
“趙大人所言極是,樂安侯爲何不發軍!”孫維看1眼城外,扭頭神情憤慨:“樂安守備衛所軍馬是朝廷之軍,豈能聽從樂安侯調令?”
瞪1眼孫維,秦朗道:“孫先生有所不知,前不久朝廷下旨,樂安衛所已調歸侯府統轄。而兵馬調集非朝夕可成,哪有孫先生嘴上說的那般容易?”
“怎麼可能?”
孫維1臉不相信,扭頭看向趙日中,趙日中緩緩點頭道:“秦教授所言不假,樂安守備軍已歸侯爺統轄。無侯爺軍令,無人能調動樂安守備軍。”
“荒唐!”孫維心中怒罵1聲,但此時保住城池要緊。1旦被破城,他這個舉人下場9兩個,要麼從賊,要麼自殺以保全名聲。不論是哪個,孫維都不會樂意。他已經科舉拿到1等成績,9等着過段時間赴京參加會試,前途大好,怎麼能折在這裡?
“俺要見趙大人,俺原來是高家港巡檢孫恩!俺有破敵之策!”
孫恩帶着2百餘召集的弟兄彙集到城下,高聲嚷嚷。
孫維更是臉色難看,對1旁趙日中道:“大人,那是學生族叔,有1身勇力卻是個渾人。”
“3郎,有你這麼說你叔父的嗎!”孫恩擠上來,手裡提着1把朴刀,抱刀在手最趙日中行禮:“草民孫恩拜見父母官大人,草民有破敵之策。”
趙日中對孫維有了意見,扶起孫恩和聲道:“願聞其詳。”
“父母官大人請看城下,香賊雜亂無章法,且各部疏遠。只要有精銳5人出城突擊其中1部,香賊必然陣腳大亂,膽氣盡喪。”
城下的叛軍真的很亂,男女老幼都有,且混雜在1起,可能1見血9會崩潰。
孫維靜下來1想也是這個道理,他也知道不能拖下去。城中也有聞香教信衆,1旦再拖下去,內外夾擊,到時候失去了城牆優勢,城上的這些雜兵保準會亂。
甚至,這城上的護院們9有信奉聞香教的。現在不能拖,必須打出優勢,增加士氣。1旦處於劣勢,城內的聞香教信衆必然會發難。
這個道理趙日中也知道,可是他不信任孫恩,不可能孫恩紅口白牙1說,他9打開城門。不由扭頭去看孫維,孫維是孫家宗房3子,他若作保,也能代表孫家。
秦朗在1旁靜靜看着,給孫恩1個眼色,孫恩只是嘴角1翹。
孫維再看看城下雜亂的叛軍,心中思索,覺得這是1個機會。軍功這年頭是寶貝,武官們需要軍功,而文官們也是需要軍功的。他1個舉人若有軍功在身,有了名聲,可能會試失利,科考官也會給他1個機會。
他看看孫恩,孫恩給他1個滿是信心的點頭,孫維抱拳道:“老侯爺尚能投筆從戎於塞外大破韃子,揚名立世。今日學生願率孫家護院護我樂安1方,還望大人給學生1個機會。”
“好,本官再贈兩班衙役助陣。”趙日中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1旦拖下去外面的紅巾叛軍越來越多,難保城內不會有人作亂。
“建功立業9在此時,斬首1級賞銀5兩!擒殺賊首者,趙大人保舉爾等爲縣衙衙吏!”孫維握着長劍,揮舞着激勵:“若有爲國捐軀者,家中老幼由我孫家養老送終,出發!”
城門嘎吱推開,7百餘人蜂擁而出。
“南無阿彌陀佛!”
“往生極樂,淨土在西!”
城外叛軍更是敲鑼打鼓,丁壯在前,健婦在後,老幼揮舞草制的紅色旗幡招搖,大聲吶喊佛號,助威着。
“殺!”
孫維這個讀聖賢書的舉人關鍵時刻也不掉鏈子,讀書的人9兩種,1種讀傻了,1種讀出了道義,心智與道義相合,可以說是鐵石心腸,心中有道而無情。
書中道義萬千,能像于謙、文天祥那樣的是少數,更多的人是讀書看透了世事,只會取利於自己的道義,而不視那些損害自己利益的道義。
那些跟着聞香教叛亂的信衆,在孫維看來9是該殺的人,不需要憐憫。他們只是軍功而已,當然,前提是他要打得過。
“孫公子有令,擊破縣城!”
孫維被人1棍敲翻,被1幫人圍着,看着似乎還站在那裡。孫恩帶着1幫人從懷裡抽出紅巾裹到頭上,他持刀大喊:“縣城財富,皆由弟兄們自取之!”
出城的人馬陷入慌亂,孫恩指着城外撲來的滾滾紅潮道:“城門9在弟兄們手中,城外弟兄上千萬,此時不取,更待何時!弟兄們,反了!”
“孫老爺,你要造反?”
1名孫家家丁頭目驚慌大問,孫恩大笑:“9是反了,聖教兄弟2百萬,不信打不下1個天下來!怎麼,你有意見?”
刀光1閃,那家丁頭目被孫恩1刀剁翻,上前追砍1刀剁下首級高舉着:“打破縣城,城中財富、女子,爾等自取!願隨俺孫恩取財富,成大事者,跟上!”
城門下瞬息間發生的事情讓城頭1片大亂,很多信奉聞香教的護院早有準備,取出紅巾裹到頭上,城內突然起火,趙日中傻了,看着城外紅巾叛軍歡聲鼓舞,緊跟着叛亂的孫恩所部殺了進來。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噹啷1聲,趙日中手中文士劍墜地,臉色蒼白癱軟在地:“天子以本官守樂安,如今用人不明以至城失陷於香賊,城中百信淪落賊手皆是本官之失。如此大罪,豈能苟活於世?”
說着9要爬上女牆跳樓自盡,他周圍親信9連師爺都跑了,9留了秦朗1個。
秦朗拉着趙日中腰帶大喊:“大人何故如此!樂安丟失皆是孫家從賊之故,與大人何干?”
“承嗣快些逃命去吧,本官今日不死,他日國法不容。速速鬆手,以成全本官名節。”
“孫家從賊要反,大人不開城也守不住!不如隨學生堅守縣衙,要死,也要爲朝廷戰死!”
趙日中如夢初醒,從女牆上下來,撿起文士劍揮了揮,太輕,丟了,抄起地上1杆紅纓長槍雙手緊握着,點頭道:“承嗣說的有理,本官要死,也要戰死在樂安城中。”
的確,戰死的縣令比自殺的縣令更有名聲,說不好死後還能獲得朝廷追封。文官們這年頭也是1個極端的團體,爲了名聲喊的口號響亮,卻不動聲色間撈着銀子。
而爲了名聲,這幫人什麼事都敢幹,上可頂撞天子,至於下,只要能換來名聲,啥都能捨棄。包括散財,也包括性命,只要名聲,1切都可以捨棄……
城頭明字大旗被砍落,立上1杆趙字旗,緊接着孫字大旗立起。
縣衙內,趙日中握着瀝血長槍,與1幹衙役坐着最後的死守。城中1片喊殺聲,樂安滿城皆是1片赤紅色,紅色頭巾旗幟,紅色的血。
1家家商戶被攻破,造反的護院們對以前的主家格外手狠。也因爲他們,導致商戶、地主宅院內的護院們意志動搖,有的打開院門響應叛軍。
畢竟,對待家奴並不是人人都那麼仁慈的。
縣衙前院丟失,趙日中與秦朗且戰且退,退到後院。
趙日中丟了長槍,握着1把短劍來到妻兒面前涕流滿面,牽着長女抱着幼兒:“爲父無能,致使樂安淪喪賊手。縣衙若破,你等必遭毒手……”
“大人不可啊!”
秦朗過來抱住趙日中舉起的手臂,手臂中短劍森寒,劍下趙日中長女等着圓溜溜的眼睛。死死扼着趙日中手臂:“大人再等等,城中失火濃煙滾滾,侯爺必然會發軍來救。”
“大人,頂不住了!”
院門處幫衙役死死頂着門,大門搖搖欲墜,不時有火把投進來,後院濃煙伴隨血腥氣,格外刺鼻。
“夫君殺賊9是,事有不濟,妾身與楚兒投井9是。”趙日中的妻子,俏臉無血色,抱着兒子,看了1眼後院的水井。
“砰,砰!”
前院殺喊聲被1陣密集火銃聲打斷,頓時1陣哀嚎。秦朗鬆了1口氣,大喊道:“是侯爺在城中的兵馬,我等有救了!”
“侯爺的兵馬怎會來的這麼快?還有火銃?”趙日中思維有些奇怪,被人救援卻質疑起了秦朗。
秦朗難道要告訴他,這夥援兵9是打開城門的主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