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1早,天還沒亮時,朱弘昭夜宿的瓊華宮9忙碌起來。
1隊淨軍裝載溫室產出,裝車會運往梅樓。
正殿,朱弘昭懶洋洋躺着,腰痠。
坐在梳妝檯前的寶卷容光煥發挽着髮絲,戴上女官統1的軟翅唐巾。文化的影響力是恐怖的,蒙古人那邊的單耳掛飾,皇帝喜歡的抹額、對襟比甲、帆布坎肩兒,彰顯勇武志氣的紋身,現在都在流行。
鐘鼓樓晨鼓響起,朱弘昭搓搓臉爬起來,穿上坎肩,披1件外袍來到窗口拉開窗戶,清涼空氣撲來,深吸1口氣,皺眉:“正是中夏,這氣候讓人擔憂吶。”
纏着絲帶,寶卷點頭:“可不是?聽聞昌平那邊、還有西山都落了霜。9連賣的桃子,都比往年澀了些,硬的崩牙。”
北方氣候越向北,海拔越高,變化的影響越明顯。還好,今年北方已經大面積鋪開土豆種植,再大的災害,也影響不了土裡的東西。
此時陝西岷州衛,申都寨。
楊肇基巡查武備駐節於申都寨,岷州衛很大,與西邊的洮州衛是抵禦南端高原諸族的前哨。3年前鬆藩衛作亂,當時的甘肅巡撫徐3畏駐節此處,繼田樂之後再次彌平叛亂,同時親自帶人出入窮山惡水中監工,修建邊牆,類似於弱化版長城,沿着山川走勢修建。
來這地方巡查不久,楊肇基9感受到岷人與洮人的衝突,不是什麼大沖突,而是從祖祖輩輩9積累下的小齷齪,起因是要改土歸流設置府縣隸屬關係。
洮人認爲自己物產較岷州豐富,人口更多,應該設立以洮州爲核心的洮府;岷人認爲這邊給朝廷立下的軍功大,還有是貢物黨蔘唯1的產地,而且洮州衛北已經有了1個臨洮府,府治所在9該在岷州境內。
這地方軍政事務都是土官掌理,沒少因爲這個事情詢問楊肇基。流官怕楊肇基這樣的大將軍,而土官不怕,老子是世襲的,皇帝都不撤,你能撤我?
岷州衛有南北兩個軍政核心,北邊是岷州衛城,地處3岔口,依山傍水是重要的交通要道。南邊是西固城所,也9是後世的舟曲。彼此官道連接,山路如蛇盤山1圈又1圈。
楊肇基從西固城向北所覈查武備,沿途經宕昌驛、腳力寨、岷州衛城、梅川驛,向東出原由官道走在新修的官道,來到了申都寨。
經過申都寨後準備去改名爲武山縣的寧遠縣,大明有兩個通州南北通州,永寧這麼好聽的地名更有好幾個,都是府縣1級的同名機構,爲了省麻煩減少誤會,縣以上的地名開始整改。
武山縣改名,是楊肇基改的,在鎖龍寨與武山之間有臥牛山,這邊地勢之險惡,將楊肇基給嚇住了。
沒有其他山路可走,只有1條與河水伴行的平坦路。走起來很方便,可兩側臥牛山筆直筆直,高34丈,直的讓人絕望。簡直9是天然鑄造的城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尤其是頂端,竟然是平坦的,天然的要塞!
這也是南邊鎖龍寨的地名來源,只要守住臥牛山,南邊殺來的吐蕃也好,蒙古諸部也罷,都只能鎩羽而歸。
武山縣駐紮1營精銳,這裡是楊肇基做最壞打算設立的據點。若南邊1路失守,臥牛山9是他建立武勳的地方。
1早,天氣晴朗,楊肇基留下1隊親衛作爲教官,操訓申都寨略顯荒敗的3守軍。9帶着近乎1個滿編3千人的親衛營走向鎖龍寨。
“父帥,這岷州衛可真是好地方。”
他的長子,楊御萌扭頭4望笑吟吟,漫山蔥鬱,點點山花成團綻放,更有采藥少女揹着揹簍挖藥的同時,採摘鮮紅的山丹丹花唱着山歌。
幾乎每日,都會下1場小雨,每日清晨山嵐霧氣瀰漫,宛如仙境。相對於他去過的西北其他地方,岷州衛氣候宜人。又無西南瘴氣,實在是難得。
楊肇基來過幾次,之前是視察修路進度,現在是爲了武備。搖着頭,楊肇基道:“岷州環境自有獨到之處,故能孕育黨蔘。世上哪有隻有好事沒有壞事的地方?禍福相伴,你是不知山民之苦,入秋後,這裡1片荒涼如同大漠戈壁。近乎是7山2水1田,有個災害,當真是餓殍遍野。”
楊御萌搖搖頭:“總比漳縣好,緊挨着,起碼夏日這地方氣候景色悅目養人。不似彰顯,入夏也是1片乾枯。”
楊肇基瞪1眼:“既然你這麼喜歡岷州的風景,去岷州衛做守將去。”
比起3兒子,這個老大實在是不成器,本來送到遼王這裡當親衛將去歷練歷練,結果倒好,開口閉口9是景色如何。
楊御萌看老爺子不像是開玩笑,拱手,神色悻悻:“遵命。”
周圍幕僚、將領呵呵發笑,楊肇基親衛將密訓在馬上搖晃着身子,這地方陽光曬得人昏昏欲睡,想勤快些都難。端着望遠鏡,看着申都河兩側土豆田地,1片片土豆開戰紫色的、白色的花,風吹拂中搖擺,彷彿海浪1般。
“大將軍,前方再有2裡9是磚塔寨,此處向東2裡是兩千年古鎮閭井;向北則是鞏昌府漳縣。”
密訓握着望遠鏡,扭頭說着,楊肇基知道這些情況,看着密訓等待下話。
密訓笑笑:“前日在岷州衛城與虎家兄弟飲酒,他們說董卓老家9在周邊。”
虎家世襲岷州衛4品衛僉事,是羈縻衛所土官,這種土官衛所官比內地、邊塞的衛所官要舒坦,軍政財務1把抓,本地訴訟都歸他們管。虎家這代出衆的是虎英、虎雄兄弟,虎英還是原大同參將,楊肇基的老部下,也是先王舊部。
現在士林不許誹謗朝政,朝着前人舊事打發精力。當今可謂是武人當政,9有人迎合風氣給當時的武人領袖董卓翻案。
楊御萌不解:“密將軍,董卓是隴西臨洮人。隴西即現在的鞏昌府,臨洮府更遠,該不會是這些土官賣弄玄虛?9連貂蟬,米脂那幫子說是他們的,洮人也這麼說,真假誰能辨?”
楊肇基撫須沉吟道:“隴西,是古名,即隴山以西之地。何況縣治因戰亂遷移之事屢見不鮮,有這個可能。說說,真的還是假的?”
密訓點頭:“應該是真的,有董家屯,亦有族譜。這地方偏僻,山民淳樸,不會說假。董卓族人爲避禍,遷移過,但9在原地附近。”
楊肇基笑笑:“董卓之事,不必再提。我等討論董卓本籍所在,讓人傳出去,9成了我等密謀董卓之事,自找麻煩。”
周圍人跟着發笑,拐過山路,面前出現1座修建在路兩邊的鄉寨,禾馱寨。這地方很多村寨都是依山傍水,沒法子,平地太少。9算是平地有空,也沒人敢修房子,平地多依水,這意味的洪水下來,家破人亡。
岷州最多的是山,其次是水,1條山溝裡9有1條山溪。有名號的河流有十8條,1半匯入渭河入黃河,1半走嘉陵江去長江。基本上每1條路,都是伴隨着河水。
守寨軍官點齊3隊守軍站在路邊,等待大將軍楊肇基覈查兵員數量及武備。
“父帥!”
扭頭4望的楊御萌突然大喝1聲,指着正北方向,那裡羣山連綿:“黑雲,這是暴雨徵兆!”
楊肇基扭頭看去,和往常的雨雲1樣,讓你看到的時候,差不多9飄過來了,什麼時候飄走的也說不準。運氣不好,你高興的時候風向1變又9回來了。
“不好,是冰雹!”
落下來的根本不是雨,而是豆大的冰雹,卻密集如雨!
楊肇基的幕僚、後勤司、參軍司、典軍司文職沒有披甲,豆大冰雹突然砸下,打的渾身都疼,1時間過半跌落馬下。
楊御萌翻身下馬,緊緊拉住楊肇基座下馬繩,控制着突然受驚的駿馬。
整個隊伍直接9亂了,視線不足3丈,這麼大冰雹又如此密集砸下來,誰還有看人的功夫?人人躲避,牛馬受驚引發的混亂更大。
“盾!”
密訓大吼,耳中全是噼裡啪啦冰雹落地聲,看着馬在面前長嘶,都聽不清楚,更別說他的吼聲了。
坐在車上的衛士頂着圓形藤盾,或長盾自發向前跑,組成盾牆抵擋冰雹。
楊肇基坐在地上,透過衛士*可以看見,僅僅是1兩個呼吸的時間,地方9鋪滿了1兩層圓滾滾,不斷跳動、彈起的冰雹。
冰雹個個指尖大,出衆1些的足有雞蛋大!
楊御萌圖涼快,沒有戴頭盔,也沒有戴氈笠,眉心處向下緩緩淌着血線。他感覺不到,因爲氣溫驟降,渾身冷的發顫。
呼吸吐出的氣,都在泛白。
落在地上彈跳的冰珠子從軍士*進來,鋪了1層。
楊肇基抓了1把,手心寒冷鑽心的疼,緊緊咬着牙,雙目眥圓。
看來,戰事是免不了了。這麼大的自然災害,南邊岷山西南方向的諸部,必然活不下去。同時的事情,在那裡會更嚴重。若是大規模的牲畜被冰雹打死,或冰雹過後因氣溫突變而大規模死亡,這些人不出來搶東西,根本活不下去!
叮叮噹噹響了1盞茶的功夫,黑雲飄走,陽光明媚。
整個新修官道上,1片狼藉,躲避不當受傷軍士比比皆是。
圓滾滾的冰雹彈跳,多數落入申都河中,整條深1尺左右,寬兩丈的申都河已被堵塞,由青色變成白色!
楊御萌手按着腦門,壓着1塊敷了藥粉的紗布,也來到路邊,站在楊肇基身旁:“父帥,軍士、牲畜無折損,傷者約有3。”
神色凝重,緩緩點頭,楊肇基指着申都河:“去,測測雹子深厚。”
1名軍官跳下岩石鋪砌的河岸,踩在冰雹層面上,站不穩只能單膝蹲下,抽出劍1刺,劍刃到底,還是沒測出深潛。
“接着!”
密訓將手中槍槊拋下去,這軍官雙手握着長槍向下捅,吃力扭着,捅到底做了標記,艱難抽出,擡頭:“大將軍,河中雹子厚4尺有餘!”
在磚塔寨轉向向東,經兩千年古鎮閭井去鎖龍寨,1路上冰雹打過,人畜死傷嚴重,滿目瘡痍。
不斷派發的飛騎來報,狼渡灘牧場竟然有棺材那麼大的冰疙瘩砸下!
這不是誇張,這地方真有這種事情,大夏天落下的冰疙瘩,隔了幾天才融化乾淨。
楊御萌閉嘴了,不再說這地方風景好的話了。